华楠闻声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桥边的人行道上，确实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烧纸，热浪卷着纸灰在半空中缭绕，就像一群飞舞的蝴蝶。
似是察觉了华楠的目光一般，她抬头冲着华楠他们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紧接着猛然俯身从还在燃烧的火堆抓起一把纸灰，猛的往半空中一扬，口中似是癫狂的说出一大串让人听不懂的话，就像个疯子一样。
可华楠眼中看到的却是，那一把被扬的纸灰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枚枚铜钱，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鬼影接在怀中，随着那女人的一声：“去！”那些鬼影便尖啸着冲向了四周的车辆。
一时间，好几辆车瞬间失控，这个时间段桥上车流量很大，几乎是一瞬间，“砰砰”数声巨响，连环车祸已经发生。
这一切变故出现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出租车司机经验丰富，反应已经足够快，他猛打方向盘，却还是晚了，侧边接边被蹭，竟被生生挤下了大桥！
桥下是横穿宣城的桓河，车子落入水中，砸起大片水花。
正常来讲，车子入了水，由于水压的关系，车门车窗是打不开的，可是他们的车窗却在入水之后突然碎裂了，看到了生命通道，司机可管不了车窗是怎么裂开的，急忙顺着车窗爬了出去，飞快的向水面上游去。
可是华楠是个旱鸭子，从小就怕水，根本就不会游泳，能在水冲进来时想起憋气就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秋祁将他从车窗推了出去，然后紧随而出，将胡乱扑腾的华楠抱住，向上游去。
可在这时，华楠的脚底聚来了一大群面孔青白的水鬼，争先恐后的去抓华楠的脚，华楠一看看到它们的脸，吓得差点呛水。
秋祁双目一凌，高束起的长发竟披散开来，如水长长的水草般在水中铺展开来，无声的波浪以他为中心轰然向周围扩散，下面的水鬼还没碰到华楠的脚便纷纷被震退，四散奔逃。
秋祁没管它们，他知道华楠只是一个四体不勤的宅男，体质并不好，又不会水，根本就憋不了太长时间的气，便只是急切的将华楠向水面上带。
“哗啦”一声，华楠的脸终于破水而出，一出水便剧烈的呛咳起来，秋祁先将华楠拖举出了水面，自己也随后出水，单手夹着华楠的腋下，将他向岸边带去。
若是有人一直看着这边，就能看见一个动也不动的人仰面朝上，像个游艇一样头顶破浪向前急驰的奇观。
华楠被秋祁推到岸边时身上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眼前发黑、四肢软如面条，只能呈大字型瘫在水边的沙石上。
本以为这就是劫后余生，却不想事情还没完，他的气还没喘匀，河滩上就围过来十几个混混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棍子小刀之类的武器，直奔着他围过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华楠想要爬起来，奈何浑身无力，而且身后就是水，要他再次下水是万万不行的，他就是被人砍死也不可能再回水里去，他只能虚弱的喊道：“秋哥……”
正在观察他情况的秋祁眉目仿佛覆了层冰凌，他缓缓站起身，散开的长发在他的身后无风自动，轻轻飞扬而起，随着前踏的一步，他修长的指尖竟渗出血来，“滴答”一声落到地面的鹅卵石上，溅起细小的血点。
不，不止是指尖，秋祁的身上各处都涌出血来，只是他穿着黑衣，看不分明。
鲜红的血洇湿了黑色的劲装，顺着衣襟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那群小混混看到的就是，被雇主要求伪装成意外打死的目标身边凭空落下血珠来，并一点点的向着他们的方向延伸，就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在向他们走来，在身后蹚出一条鲜血铺就的路来。
他们虽然混，平时不法的事没少干，但却从未见过这种超自然的阵仗，不禁吓得一边转头奔逃一边尖叫出声：“鬼……救命啊！”
然而刚跑出几步，几人就像疯了一般开始疯狂攻击身边的同伴，将彼此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率先爬上岸，正伏在岸边喘气的司机大叔听到动静看了看这边，无声无息的昏过去了。
华楠瞪大了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翻身爬了起来，他腿抖得站不起来，就四腿着地的向前爬，用此时能用出的最大的声音喊道：“秋哥！你怎么了秋哥！你怎么了！”
正在眯着眼睛看着那帮人自相残杀的秋祁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露出一双在长发掩映下发红的眼。血红的眼、殷红的唇，在那张半掩在黑发间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妖异。
而华楠此时却顾不上怕，他只觉得心疼。
秋祁原也没走出几步，华楠很快就爬到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借力坐着，伸手去抓他还在滴血的衣襟，想要看看他身上怎么了。
秋祁这才注意到自身的变化，抬手握住了华楠的手腕，低声道：“不要碰，很脏。”
华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脸上满是水迹，也不知是冰冷的河水还是滚烫的泪痕，还在嚎啕的间隙断断续续的道：“脏什……什么脏，你……怎么……怎么了……”
秋祁以为自己吓到了他，眼中的红色飞速褪去，长发乖顺的落回身边，身上也不再渗血，语声尽量温和的道：“无事，莫怕。”
华楠坐在地上，四肢并用的抱着秋祁的大腿，咧着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儿。
若是丰鹏举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华楠哭出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是这么个哭法了。
秋祁不会哄人，直到回了家，华楠还在小声的抽泣，偶尔打个哭嗝，看起来可怜极了。
秋祁将他送进浴室里，正要转身出去，就被华楠一把扯住了，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已经哭红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要走、别走好不好？”
秋祁绝对没有观看他人洗澡的爱好，但此时的华楠实在是太可怜了，遭遇车祸、旱鸭子掉进水里泡了一回、差点被丑爆的水鬼摸了脚，上岸又被混混围。接连受惊，想想都惨。
秋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出去，只是默默的背过身，面向浴室门站着。
他的长发已经又回到了高束的模样，身上也不再血淋淋的，样子跟平时无异，但华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在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