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栾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算了，这狗皇帝眼神儿有问题，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想的什么，更不明白他脸红跟害羞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叫羞愧，也是被迫把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到心爱的人面前的羞耻。
长孙星沉以为他身体虚弱，懒怠讲话，便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道：“你是不是累了？还想再睡一会儿么？”
殷栾亭侧过头看着他道：“你敢让我睡？”
长孙星沉手一僵。
他的栾亭果然神目如电，他确实对殷栾亭合上眼睛这种事有些阴影，其实并不想让他睡，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笑了笑，也没否认：“但你总不能一直不睡觉，你刚醒来，身子还虚弱，需要多休息，不能劳累。”
殷栾亭移动手臂，不怎么准确的搭到皇帝的手腕上道：“算了，我睡得太久了，一时也睡不着。”
长孙星沉果然高兴起来：“那没关系，我也精神着，我陪你说说话。”
殷栾亭看着他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脸，温声道：“山中夜里凉，我躺着不动，总觉得身上发冷，你也上床，帮我暖暖被窝吧。”
长孙星沉皱起眉头，连忙爬到床里钻进被窝，将殷栾亭抱到怀里道：“你定是身体太过虚弱，才会在这个时节还觉得冷，等到了九龙山，让太医给你开些滋养的方子，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他咬了咬牙，恨恨的道：“两位先生与我忙活了大半年，你的身子才刚刚有了些起色，现在被那南疆死士一搅，完全功亏一篑！铸城千日，毁城一朝，但凡我此次能逃出生天，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殷栾亭道：“南疆当年在战场上、在我的手下死了太多的人，他们与我隔着血海深仇，如今稍稍休养生息，恨不得我立死情有可原，可是……”
他的手在被子里碰了碰皇帝的腰侧，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高轩……他不该害你。”
他缓了一下，低声道：“此次暗龙卫可有伤亡？孟先生和文先生怎么样了？”
长孙星沉声音沉重：“忽律和篆愁战死了，别人还不知道，秋祁回去看过，暗龙卫都不见了，两位先生和鸿桢也不见了，想来是被他们带走了。”
殷栾亭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对方是南疆死士，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且人数众多，若是禁军不叛，还是个助力，可惜……”
长孙星沉道：“培养这么多高手，非是南疆皇帝不能办到，看来当年还没有打服他们，还是有不臣之心……”
殷栾亭缓着声音道：“未必是不臣之心，若是如此，那夜的刺客就不会只针对我，定会将你也列入首要目标，南疆死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绝不会做多余的事，看他们那晚的样子……是只想要我的命，还是寻仇的可能大些。”
长孙星沉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声道：“若想杀你，那天在谷中清潭岂非是最好的机会……不对，在露华山停下是临时决定，事先谁也不曾料到，而我们休息了一个下午，才给了他们筹谋布置的机会……南疆死士动手时，禁军离得那么远，半天聚不过来，甚至把秋祁也给挡住了，定不是偶然。
我们要在那里露宿，附近山林禁军本该去搜查一番，但那些黑衣刺客来得那么快，定是一早就埋伏在里面的……甚至老七中午寻来求医，应该也是被打发来打探信息的，只是不知，他是被利用了，还是……”
他咬牙道：“总之，高轩并不只是因为恨我，冲动之下想要趁乱杀了我，这场刺杀，是他早就勾结了南疆死士的结果。我本以为他于大义无损，却不想，他已经疯了。”
殷栾亭侧过头闷咳了几声，低声道：“他今年年初查到二皇子是死于你手，拖到现在才动手……就是因为没有机会。此次南疆死士要杀我，派了……这么多高手，场面混乱，我无暇他顾……才是他动手的好时机，否则……他要杀你，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至于平王，事发之后，他一脸震惊不似作假，后来也中了烟气之毒，并没有提前服解药，八成是受了那女死士的迷惑，被利用了。”
长孙星沉恨声道：“待此次回京，我一定要灭了南疆皇室！”
殷栾亭闭上眼睛喘息了两声，突然道：“星沉，你有没有发觉，后来的那些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也是个女人？”
长孙星沉想了想，道：“看身段儿好像是，但当时太黑了，场面又乱，我没有看清。”
殷栾亭回忆了一下，喃喃的道：“是个女人，而且我看她的身形还有些熟悉……她曾冲到我的近前，与我短暂的交了手……”
长孙星沉皱眉道：“熟悉？是我们熟识的人么？”
殷栾亭仔细想了想，犹豫再三才道：“我也不能确定，等暗龙卫找过来，你着人联系守在宫中的仇曲，问他，这些时日……璃妃，可在宫中？”
长孙星沉惊讶的道：“你是怀疑后来那批黑衣人的女首领是璃妃？这……”
殷栾亭想要抬手揉揉眉心，但又怕自己的手无法支持这样精细的动作被皇帝看出什么来再哭给他看，只得忍下了，低声道：“我不知道，只是在与她近距离交手时，有这种感觉……所以让你查问一下，她若出了宫，不可能瞒得住仇曲，我不想因为一时猜测，冤枉了一个单纯的姑娘。”
长孙星沉看他频频皱眉，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好了别想了，想多了头疼，你现在养好身子要紧，这些事都交给我来操心。”
他揽着殷栾亭的身子，手在他的肩上有节奏的轻拍，轻声慢哄着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还活着，这些事都好解决，这次是怪我，若不是我要去行宫避暑，你也不会有这次的祸事。”
殷栾亭说了这许多话，眼皮又有些撑不住，声音也越来越低：“不要胡思乱想，敌人有备而来，便是没有此次行宫避暑，他们也会寻别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