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奸相>第五章 刺杀

  一夜缱绻。

  我清早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温软丝滑的床上,门窗紧闭,被褥散乱,全身像被马踩过似的,酸痛难捱。

  刚要坐起,后穴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我揉揉太阳穴,眼尖地瞅到那件桃红色华贵锦袍,手工绣制,质地上乘,再回想昨夜,顿时全明白了。

  妈的,又搞我。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正骂骂咧咧,侍女敲门问我早膳用什么?

  我咬牙道:吃砒霜!

  说完艰难爬起,检察伤势,发现这小子竟学会给我清理了,还涂了药膏,活倒是一如既往得烂,捅得我撕裂加重。

  何必呢?不日我不就好了。

  事已至此,我只得令手下传信赵广寒明日启程,凌墨给我下了禁令,不准去妓院,不准去酒楼,我看他是不准我活着,进宫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老实在家休养。

  次日,我送赵广寒至城郊。

  因竖敌无数,我平日极少招摇出门,好容易出趟门得带上不少侍卫,凌墨也暗中派兵保护我。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河岸杨柳依依,有野鸭戏水,春风拂面,将柳絮吹得如同飞雪。

  如此良辰美景,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赵广寒。

  我嫌弃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该嘱咐的他心里都有数。反倒是他,自晌午开始便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抱怨小地方没处嫖妓,一会说没人陪他喝酒,又担心老相好跟人跑了云云。

  我看他就是不想走。

  我忍耐着听他抱怨,直到日光倾斜,暮色西沉,默默让心腹回去通知凌墨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赵广寒也瞧瞧日头:“哎,这么快就天黑了?不如明日再……”

  我无情道:“小爷我没功夫送你两回。”

  他被逼上车启程,车夫扬鞭,车轮缓缓滚动,正这时!数不清的箭矢从天而降,将身边数十名侍卫纷纷射倒,身后侍卫将我扑倒挡下那箭,血如暗箭般自胸前涌出,滚烫炽热,溅了我一脸。

  原来是冲我来的。

  危机关头,赵广寒连忙自帘后伸手将我拉进车厢,随马车逃走。

  箭雨密集,打在车辕,发出骇人声响,马车疾驶,蹿入林中,那波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总算稍停。

  我不敢懈怠,掀起帘布望向半空,但见杀机顿起,群鸟惊飞,黑羽飘落到粘稠的血泊中,密布的箭矢布满橙红天空,对着我们落下。

  车夫被乱箭射死,马儿受惊,朝向悬崖,奔驰而去。

  我别无他法,只得趁攻势暂歇,拉赵广寒跳车保命。即便做好准备,刚摔下的那刻仍疼得我险些晕厥,由于惯性,我沿斜坡滚至河里,还好只是浅滩,他更惨,撞到河畔一棵老树才停,疼得嗷嗷瞎叫。

  此时金乌西坠,夜幕笼罩。

  我们伏在半尺高的草丛中,隐约看到坡上站着数十名黑衣人,影影绰绰,手持银亮长刀,商量后下坡搜查。

  我俩趴在地上不敢吭声,亦不敢动弹。

  眼见包围缩小,我心中焦急,知道他们不找到我绝不罢休,远远与赵广寒相视一眼,他抬起手指抵唇,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心知他打算引开敌人让我逃,便先他一步站起,朝相反方向跑去。

  杀手们叫道:在那边!

  纷纷追来杀我,杂草绊脚,我刚跑出两步便摔了一跤,还未爬起,却见身后寒光闪闪,剑锋映着凄凉月光,朝我当空劈下,我认命地抬臂挡住脸,心想自己要小命呜呼了。

  我狼狈地伏倒在地,但见林中陡然间狂风大作,草屑斜飞,飒飒作响,将我的衣袖吹得如白鹤翅膀般,鼓涨翻飞。只闻锵然声响,我费力地眨眨眼睛,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身前,艳红衣摆,肆意张扬。

  那剑已断作两截。

  我借着凄迷月色,认出正是天武会小疯子。

  他依旧锦袍窄袖,腰跨窄刀,神情冷峻,英气逼人,他不笑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浓重的杀气散开,竟有些恐怖。

  他骤然出手,但听咔嚓声响,便以两指将那人喉咙掐断,悄无声息倒地,手腕翻转,左边那人头颅滚落,空荡荡的颈上鲜血喷涌,足有两尺高。

  眨眼间连杀两人。

  那人头轱辘滚出很远,双目犹睁,仿佛不敢置信。

  其他人回过神,向我们攻来。他冷笑一声,足尖挑起地上半截断剑,剑锋对准来人穿胸而过,那人立扑于地,下一刻,窄刀出鞘,就此展开屠杀。有人被拦腰斩断,肠子流淌,有人被切开喉咙,将血放干,河滩上血流成河,满地尸块。

  我的战后心理综合症犯了,只觉空空如也的胃不住翻腾,跪在地上干呕不止,眼冒泪花,待仅余最后一人时才猛然惊醒,强忍着呕吐,急急喝道:“慢着!先问清是谁派来的。”

  他正握住那人喉咙,双眼微眯,好似极为享受猎杀的乐趣,闻言动作顿住,回头静静望向我,唇角紧抿,既不说话也不笑。

  我心慌意乱,以为说错话了,加之整日没吃东西,腿软得站不起来,磕磕绊绊小声问道:“可,可以吗?”

  他蓦地笑出声,唇角扬起,桃花眼月牙似的弯着,热烈如火,霎是好看。

  “当然可以,相爷害怕什么?”

  我看着那双漂亮凌厉的眼,心落回肚中,软软地爬起,一瘸一拐跟过去,心想以后绝不能招惹这小子,他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

  这功夫好友也趔趄着挨过来,折扇摔破,见我没事便殷勤地前去套近乎:“阁下就是天武会好汉吧?在下赵广寒,以后来京城一起喝花酒。”

  这种人怎会喝花酒?

  我出于好意,拉住他低声提醒道:“你别乱说,他是个断袖。”

  好友面露疑惑之色,问:“他是断袖?你是怎么知道的?对哦,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难道你们……”

  “住口!”

  “不是吧?兄弟,你肯定是下面那个……”

  我涨红了脸,把他扑倒在地,掐着他脖子压低声音怒道:“老子不是断袖!就算是也是上面那个,他这样的我能日十个!”

  这时却见那人刷得收刀归鞘,看向我,笑吟吟道:“相爷,我耳力很好的,您刚才说……要几个?”

  我愣住了,哪还敢吭声?

  好友见我沉默,以为我像我爹那样惧内,拍着我的肩膀直笑,对那人说我从小就是这德行,爱图个嘴上痛快,就该被好好管教,还幸灾乐祸说我有媳妇了还嫖妓,还不快回家跪搓衣板?

  说这话时丝毫没觉得自己也是这德行。

  而且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跪搓衣板?

  再说我也没嫖妓啊。

  这通胡说八道吓得我三魂丢了七魄,生怕我俩都小命不保,忙捂住他的嘴点头赔笑道我兄弟不懂事,得罪了。心中暗叹我俩岁数加起来够当他爷爷,却得在这小子面前装孙子。

  他倒没与我们计较,看模样心情还不错,在旁边的巨石上施施然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天真残忍的光,以刀鞘拍拍那人的脸笑道:跪着说。

  那杀手早被那惨状骇得两股战战,瘫跪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将事情前后说出,以为如此便能保命,却被毫不手软地灭了口。

  白净修长的手指掐在他的脖颈,渐渐收紧,直至颈骨发出骨骼断裂声,痛苦死去,小孩失去兴趣般骤然松手,任由尸体滑落倒地,如视玩腻了的玩具般不屑一顾。

  好友小声问我:“嫂子尊姓大名?看着不像等闲之辈。”

  我忙训道:“住口,叫爷爷。”

  好友:“哈?”

  经交代才知,原是燕王长子赵兴派来的。

  燕王仅有两子。长子赵兴乃是武将,次子赵广寒幼年便离开王府,与父亲形同陌路,成年后更不娶妻不纳妾,终日流连名妓宅中,与娼妓为伍,燕王面上无光,愈发不肯认他。

  史书记载,江现死后,赵兴投降,夏帝问:文臣尚且不降,汝为武将,何故投降?

  赵兴道:江现掌权时,轻视武将,吾辈受他欺辱已久,故而投降。

  夏帝便叹:然江相负你,非是梁国负你。

  敢在我死后说我坏话,我早想办他了,但苦于他是燕王之子,不能轻碰,才留至现在。既然他先招我,那便莫怪我不客气。

  我正磨着牙思忖如何收拾他,这小疯子却不知怎的,突然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相爷,我叫秦溪炎。”

  我哦的一声。

  瞅瞅四周,见不远处有匹逃脱的骏马正在岸边悠闲吃草,便想使唤他捉来,刚开口说了句“哎,那个谁”,想起他才是祖宗,便识相地自个走去将马牵来,马鞍旁绑的水囊干粮俱在。

  我将缰绳递到赵广寒手中道:“咱们这回死里逃生,往后怕是更加凶险,你今夜便走,途中切莫暴露身份,待到了地方我再派兵给你。”

  他的白衣染了尘土,显得狼狈不堪,一改往日的轻佻,忧心忡忡地摇摇折扇,似乎这样便能扇去心中烦躁。

  思量片刻,终于收起折扇,翻身上马行出几步,却又不放心,回头提醒道:“阿现,你要当心我父兄。”

  我点点头。

  暗夜的林间树影幢幢,静谧无声,连风都消歇了,远天浓云滚滚,仿佛正在酝酿一场风雨。我送他行至竹林,目送他走远,不由叮嘱道:“路上小心。”

  他举扇示意知道,策马绝尘而去。

  月华白衣,枣红骏马,正是鲜衣怒马,书生意气。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与他兄长截然相反的是,江现死后,燕王毒杀幼帝登基,夏军攻破都城时焚宫自尽,宁死不降,在位不及半年。

  左丞相赵广寒匆匆立五岁幼童为帝,带皇上乘船逃走,于闽州与夏军决战,后夏国三路大军会师,他终无力回天,仰天悲泣,拔剑自刎。

  而赵兴投降后,攻打同胞却分外神勇,为新朝立下战功,享富贵官爵。

  宠爱的,卖国求荣。

  厌弃的,以死殉国。

  燕王也算是个枭雄,不知他知晓自己两个儿子的结局,会作何感想?

  我心中感慨,被秦溪炎摇了摇才回过神,忘记身边是谁,忍不住叹道:“广寒走后,这京城我算没朋友了。”

  他好奇道:“谁人不知,相爷朋友多得能踏破相府门槛?”

  我便道:“那算不得朋友,若我垮台,他们便树倒猢狲散了。我初得势时,唯有几名旧友可自由出入相府,一起喝酒斗鸡,赌博玩乐,好不快活,才是真兄弟。”

  “那他们人呢?”

  月色暗淡,繁星满天,我看着竹林深处,漫无边际的莽莽黑夜,缓缓道:“这些年,我因推行新政,得罪了人,他们为救我一个个死在我面前,只剩我和赵广寒了。”

  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天,挤出些逝者已矣,节哀顺变之类的语句安慰我。

  他难得轻声细语同我说话,气氛安静而诡异。

  我怔了一下,哈哈笑道:“不是吧,这你也信?那这个说法你信吗?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最终兄弟阋墙,反目成……”

  话未说完,便被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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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赵兴投降的话化用《元氏本纪第九》武将投降理由。

  多年后,受回家:干什么?我一没嫖,二没赌,和朋友喝个酒都不行了?无论如何,这次我是不会屈服的。

  攻:你站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