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进了宫,一路往冰室行去,冰室外竟还有重兵把守。

  守在门外的卫兵见到宁行止,顿时慌了神。

  若是说过去那些替身来冰室,他们还无所顾忌,如今却是战战兢兢。

  陛下对谢无恙的态度人人都知道,大家都道谢无恙说不定是第二个君后,如今前君后在冰室躺着,谢无恙找到这里,无论是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

  “把门打开。”宁行止脸色格外难看。

  卫兵硬着头皮道:“谢公子,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冰室,您……”

  “打开。”宁行止看着那个卫兵,眼神空洞。

  “谢公子,不是我不给您打开,实在是……”

  不等那卫兵说完话,宁行止忽地从那卫兵腰间把刀抽出,再不理会那卫兵,直接朝冰室走去。

  “谢公子!”卫兵白了脸色,谢无恙进去那可就全完了,听别人说他和君后长得一样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余卫兵也齐齐拦在宁行止面前,他们不敢对宁行止拔刀,只能当人墙,若宁行止要杀他们,他们可以说只能乖乖赴死。

  “让开。”宁行止冷冷道。

  那些卫兵坚定地站在宁行止面前不肯让。

  “我不伤你们,你们让开。”

  卫兵道:“谢公子,我们奉命看守这里,若我们让开,便是抗旨,今日我们如何也不能让。”

  宁行止不再多言,直接动手。

  那些卫兵虽然训练有素,可一来不敢对宁行止动手,二来也不是宁行止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被宁行止打倒在地。

  宁行止从他们面前走过,走到冰室大门前,举刀就将锁链砍断,他一脚踢开大门,寒意扑面而来。

  卫兵们见状,知道再无回旋余地,他们不敢随便进冰室,只能等着去向聂玄禀告的卫兵回来,等候旨意。

  冰室里镶嵌了夜明珠,室内泛着昏暗的白光。

  宁行止进去后先是经过了大块大块的冰,待行至最深处,看到了一座用冰搭建起来的冰屋,冰屋周围镶嵌了数颗夜明珠,将冰屋照得透亮。

  宁行止站在冰屋外,却觉脚步被定在原地,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宁行止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挪动了步子,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终于走到了冰屋门口。

  冰屋里面摆满的金银器物,还有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冰雕,冰屋的正中心是一座冰棺,宁行止依稀能看到冰棺内花团锦簇,他深吸了口气,朝着冰棺走去,冰棺里的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里面的人穿着四爪龙袍,龙袍绣工精湛,用料更是与帝王所穿龙袍一样。

  他脸上上了妆,面色白皙,嘴唇微粉,若非眉睫上覆着冰霜,当真如活人一般。

  宁行止看着里面的人,只觉呼吸被攫取,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地举刀砍向周围冰雕。

  聂玄来时,冰屋已是一片狼藉,宁行止用刀支地,弯着腰呼哧呼哧喘着气。

  听到动静,宁行止回过头来,他赤红着眼看着聂玄,忽地举刀指向聂玄。

  跟着聂玄进来的卫兵见状,立刻拔刀。

  聂玄抬起手:“都下去。”

  卫兵们有些迟疑,这谢无恙是要弑君啊!

  “下去!”

  卫兵们迟疑着收起刀,缓步退出冰室。

  聂玄看着宁行止状若癫狂的样子,小心的朝宁行止伸出手:“阿止,把刀给我,你受伤了。”

  宁行止因为太过用力,虎口破裂,整只手鲜血淋漓,可宁行止却毫无所觉,他盯着聂玄,嘶哑着嗓子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聂玄喉结滚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我为何会在这里!”宁行止上前一步,刀尖儿抵在聂玄脖子上。

  “阿止,我……”聂玄没有想到宁行止能活过来,他本想日日可以来看宁行止,待他百年后和宁行止合葬,却没想到宁行止竟然回来了。

  之前宁行止未曾提过这件事,聂玄一直以为宁行止知道,却不想宁行止竟毫不知情。

  宁行止气得手抖,刀尖儿划破聂玄的皮肤,脖颈处立刻有血渗出。

  宁行止颓然垂下手,赤红着眼看着聂玄:“聂玄,我何错之有?要被你这么对待?”

  聂玄也红了眼睛:“你没有错,一切的错都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有愧于你。”

  “把我送回家,让我入土为安吧。”宁行止说。

  “好。”聂玄颤抖着声音应下。

  宁行止深深看着聂玄,只觉浑身无力,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聂玄的面容变得模糊,整个人向下软去。

  “阿止!”聂玄惊恐的喊着宁行止的名字,一把将宁行止抱进怀里,边往冰室外走边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聂玄一路把宁行止抱回紫宸殿,太医很快赶到,看到躺在龙榻上的人,微微低下头:“陛下。”

  聂玄立刻起身:“快来看看他怎么了?怎么好好昏过去了?”

  太医过来给宁行止把了脉,起身回道:“谢公子昏迷是因急火攻心,气机郁结所致,待会儿老臣开些疏肝解郁之药便好。”

  “当真没事?”聂玄还是担心。

  太医道:“陛下宽心,喝了药,谢公子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还是要让谢公子放宽心胸为好。”

  “朕知道了。”聂玄坐回床上,看着沉睡的宁行止,小心拉过他的手,轻轻擦拭他手上的伤。

  太医看着聂玄对宁行止如此珍视小心,却全然不顾自己的伤,不由提醒:“陛下,您的伤……”

  聂玄这才感到脖子上有些疼,他随意擦了下:“无碍,你去给阿止备药吧。”

  太医走后,聂玄继续给宁行止擦拭手上血迹,又给宁行止擦了药包扎好,每一处都妥帖周到,即便宁行止睡着没有感觉,聂玄依旧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弄疼。

  宁行止直到深夜才醒来,聂玄就一直在床边守着,见宁行止醒来,立刻凑上前:“阿止,你醒了。”

  宁行止迷茫的看了聂玄半晌方才清醒过来,他垂下眼,看着聂玄握着他的手,缓慢地把手从聂玄手中抽出,背过身去不理会聂玄。

  聂玄示意王福喜把药端来,待拿过药了,哄着宁行止道:“阿止,先把药吃了再同我生气可好?”

  宁行止合起眼不说话,他不想理聂玄。

  “阿止。”聂玄去扶宁行止,宁行止猛地推开聂玄。

  药汁洒在聂玄身上,药碗脱手飞出,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聂玄定在原地,宫人们吓得齐齐跪地。

  聂玄深吸了口气,对王福喜道:“重新去弄一碗。”说完,他又若无其事的坐在宁行止身边,哄道:“阿止,药不能不喝,你身子要紧。”

  “你何必呢?”宁行止终于开口,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无力道,“放我离开吧。”

  “是不是没睡醒?药熬好还得一会儿,要不你再睡会儿吧?”聂玄避开宁行止的话题。

  宁行止看向聂玄:“聂玄,看着我的眼睛。”

  聂玄躲避着不肯去看,自顾自说着:“你生辰的时候恰好去河东,我同宁伯母还有表姑商量了,把你及冠的日子定在六月廿八,冠礼在将军府举行,你看如何?”六月廿八是宁行止重生醒来的日子。

  “聂玄。”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发冠做礼物,发冠上的宝石是希泽国新上供的,只有两颗,一颗我做了发冠,另一颗给你做了,发冠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聂玄,到此为止吧,放我离开,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吧。”宁行止说。

  聂玄低垂着头,良久才鼓起勇气看向宁行止,他眼眶通红,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阿止,你恨我吧,总好过你我之间再没有关系。”

  “你说了,我没有错,可为什么却要惩罚我?”宁行止心里闷堵,“你已经要了我一条命,这一条,你也不放过吗?”

  聂玄摇头:“阿止,我只是想对你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我对你好就可以。”

  “可我不想要。”宁行止当时有多想守在聂玄身边,如今就有多想远离聂玄。

  聂玄沉默良久,才又道:“马上就是你的冠礼了,怕是有不少事情去忙,这几日你先回家,待冠礼过去了,你再回来,好吗?”

  宁行止不语。

  聂玄自嘲道:“我知道你不想回来,可我没有办法放你离开,阿止,我真的错了,我发誓这次我会好好珍爱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宁行止合起眼,不再说话。

  第二日,聂玄上早朝前让王福喜守好宁行止,待早朝结束后,他匆匆赶回来,见宁行止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聂玄换过衣裳,看着宁行止吃了药,二人又一道用过早膳后,聂玄方才送宁行止离宫。

  回到将军府,宁行止跳下车就要走,聂玄忙跟上去。

  宁行止立刻顿足看向他:“你做什么?”

  聂玄道:“要送你回家,总要同宁伯母商量下的。”

  宁行止愣了下,送他回来有什么可商量的?顿了下方才明白聂玄说的是让他入土为安的事情。

  他深吸了口气,没再拦聂玄,聂玄立刻跟在宁行止身后进门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