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他们在凤翔待了两三日便启程回京了。

  从西京离开时不过刚刚入春,如今回去的时候已是盛夏。

  温长陵面圣述职,宁行止没有进宫,他先回了公主府,拜见了同安大长公主,又去见了谢夫人。

  谢昀一听宁行止回来了,立刻冲出来,缠着宁行止要礼物。

  宁行止沿途买了不少逗孩子的小玩意儿,谢昀一个怀抱都搂不住,宁行止就把礼物给他抱进房间去,让他自己玩,自己去找谢夫人。

  谢夫人听到宁行止回来,一路跟着过来,看宁行止把谢昀哄好,笑道:“你就惯着他吧。”

  宁行止笑道:“小孩子嘛,您不也惯着我嘛。”

  宁行止扶着谢夫人离开,给谢夫人讲着一路上所见所闻,只是关于朝堂的事情没有同谢夫人提。

  待宁行止说完了,谢夫人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娘是有什么事吗?”宁行止问。

  谢夫人迟疑道:“京中有传言,说你在凤翔和一男子……”

  “举止亲昵?同屋而眠?”宁行止嬉笑着说。

  谢夫人点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和自己的孩子谈论这些。

  宁行止道:“京中是不是盛传我给聂玄戴绿帽子,不少人等着看好戏?”

  谢夫人见宁行止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其中定有缘由,不由好奇:“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宁行止道:“是宁家二哥。”

  谢夫人失笑,她白担心了这么久。

  提起宁家,谢夫人问道:“你给昀儿带了这么多礼物,可有给东东带?”东东是宁行舟的儿子。

  宁行止道:“娘就不用操心了,都准备了。”

  “那便好。”

  中午,宁行止在公主府用过饭后,便回将军府了。

  宁行止回来便让人去将军府跟宁夫人说过了,没想到回去了,宁夫人还没午睡,一直在等着他。

  宁行止无奈:“娘,不是让您休息会儿吗?”

  宁夫人道:“睡不着,便起来看会儿书,顺带着等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公主府多待会儿?”

  宁行止道:“这不是怕您记挂嘛。”

  宁夫人当然记挂,上次宁行止离开便没再回来,这次宁夫人是日日提心吊胆,好在宁行止平安回来了。

  “这次出去可顺利?可有受伤?”宁夫人问。

  宁行止道:“一切顺利,没有受伤。”

  “当真?”宁夫人不信。

  “当真。”宁行止说着,问道,“东东呢?我给他带了好多小玩意儿呢。”

  宁夫人看着宁行止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东东去书院了,要迟些才回来。”

  “哦。”宁行止点点头,继续换话题,“我去看了二哥,二哥如今已是节度使副使,很得节度使的重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升官了呢。”

  宁夫人听宁行止提起宁行渡,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只是想起宁行渡的婚事,又发起愁来:“不知你二哥何时才能成婚。”

  “怕是用不了多久了。”宁行止朝宁夫人眨了眨眼。

  宁夫人惊喜道:“你怎知?”

  宁行止道:“二哥身边有一个亲随,是个女子!”

  宁行止本来也没发现的,后来那夜醒来,他发现宁行渡不在床上,起身去找,便听到有人在同宁行渡争执,正是那个亲随。

  那亲随半夜背着包袱要走,宁行渡去拦,宁行止隐隐约约听到那亲随说:“你既已有了他人,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

  宁行止听不清宁行渡和那亲随说了什么,只是很快就把人哄好,送回屋了。

  之后在凤翔待的那两天,宁行止观察了一下宁行渡和那亲随,看出了不少端倪,虽然宁行渡什么也没说,但从宁行渡对她的在意,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带人回家了。

  晚上东东下学回来,宁行止去把给他带的礼物都送了过去。

  东东虽年纪尚小,却跟个小大人似的,认认真真谢过宁行止,把礼物整齐收好。

  晚上,宁行止刚刚落座准备吃饭,便有小厮来传话,说聂玄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宁行止闻言,依旧稳稳坐着,丝毫起身的打算都没有,也不让小厮去回话。

  一家人见宁行止没有反应,宁行舟问道:“不出去吗?”

  宁行止摇头,道:“他愿意等,便让他等着吧。”

  宁行止他们回来,聂玄本想去接,只是恰逢朝会,便一直等着,待下了朝,温长陵已经求见了。

  聂玄本以为宁行止也跟着来的,却谁知来的只有温长陵和赵寅。

  知道宁行止和家人团聚,聂玄忍了一天没有去找,直到天色向晚,宁行止丝毫回来的迹象都没有,聂玄再坐不住了。

  到了将军府门口,聂玄亲自去让门口小厮传话,只是等啊等啊,宁行止却始终没有出来,聂玄就站在将军府门口,矗立的像一座雕像。

  前几日京中突然传开关于宁行止在凤翔的传言,虽然聂玄及时下令,但管得住别人的嘴,又岂能管得住别人的心?

  人人都道宁行止背着他在外面有人,就连卫翀都跑到宫里来好好“心疼”了他一番,大家都等着看他如何处置宁行止,他哄着宁行止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宁行止呢?

  宁行止在家吃饱喝足了,直到深夜才从将军府出来。

  聂玄一直在门口等着,听到脚步声,立刻回过身去。

  三月未见,宁行止身形似乎高了些许,也不见当初羸弱,整个人精神不少。

  聂玄朝宁行止微笑着:“阿止,我来接你回宫。”

  宁行止冷冷看着聂玄:“陛下这么着急兴师问罪吗?”

  聂玄愣了下,瞬间明白宁行止说的什么意思,他道:“宁行渡就在凤翔,我怎么会误会你呢?”

  “那若是真的呢?”宁行止挑衅道。

  聂玄沉默了下,有些勉强的扯了下嘴角:“阿止,这种玩笑不好笑。”

  聂玄也曾有过宁行止有了别人的设想,可这设想,连一瞬都让他觉得难受。

  宁行止冷哼一声,从聂玄身边走过,聂玄忽地拉住宁行止的手腕。

  宁行止皱眉看向聂玄。

  聂玄的手有些抖,声音更是虚浮:“阿止,没有别人,对吗?”

  “若有的话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宁行止微微仰着下巴。

  聂玄道:“阿止,你知道我不会伤你的,但是谁若敢碰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知道你心善,你不会牵连无辜的人,对吗?”

  宁行止紧抿着嘴盯着聂玄,聂玄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他狠狠甩开聂玄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上聂玄没话找话,宁行止闭目养神,一句也不答应,直到进了宫,宁行止埋头就往东宫走。

  “阿止。”聂玄喊住宁行止,他道,“我还未用晚膳,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用膳?”

  “我吃饱了,吃不下了。”宁行止道。

  “那就陪我说会儿话可好?我和你三月未见,我很想你。”聂玄说。

  聂玄鲜少这么直白的表达,宁行止呼吸微滞,不敢去直视聂玄的眼睛,他道:“我才回来,尚未休息,我乏了。”

  聂玄自嘲的笑笑:“是我疏忽了,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去找你。”

  第二日休沐,聂玄早早便去到东宫,等着宁行止指点完聂谨和聂麟之后,便和宁行止一起用早膳。

  席间,聂玄又问宁行止这三个月来的见闻,宁行止皱眉道:“温大哥昨日应该都同你说了吧?”

  “我想听你说。”聂玄道。

  “想听我说。”宁行止轻笑一声,放下筷子看着聂玄,“那我就说与你听吧。”

  聂玄见宁行止肯说,顿时心情大好,只是宁行止一开口,聂玄就笑不出来了。

  宁行止道:“这潞州的花娘,身姿个顶个的妖娆,汾州的小倌儿……”

  “阿止。”聂玄打断宁行止的话,虽然知道宁行止故意刺激他,可想着舞女围绕在宁行止身边,小倌儿靠在宁行止身上,聂玄就觉得五脏六腑揉碎的疼,他勉强笑道,“吃饭吧。”

  之后几日,大家都在等着聂玄对宁行止的惩戒,只是左等右等聂玄都没有丝毫反应,有的人便坐不住了。

  这日,宁行止在公主府用过饭去巡视铺子的时候,被一个小厮拦住,小厮满脸堆笑道:“谢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见面一叙。”

  “你家公子是谁?”宁行止问。

  那小厮低声道:“我家公子姓卫。”

  宁行止挑眉:“卫翀?”

  那小厮讪讪点着头:“谢公子请随我来。”

  宁行止倒要看看卫翀想干什么,他跟着小厮七拐八拐到了巷子一个隐蔽的茶楼里。

  小厮把宁行止带到一个雅间门口便离开了。

  宁行止推门进去,看着站在窗边,装模作样的人,嗤笑一声。

  卫翀听到宁行止笑,立刻炸毛:“你笑什么?”

  宁行止道:“随便笑笑,说吧,卫公子找我何事?”

  卫翀愤愤瞪着宁行止:“你得意什么?陛下根本就不在乎你!”

  宁行止死后,卫翀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谁知道聂玄待他还不如从前。

  卫翀以为是因为宁行止的死对聂玄打击太大,可替代品却一个个往宫里送,卫翀更是着急,好在聂玄对那些替代品没什么心思,这让卫翀舒心不少,可谁知突然出现一个谢无恙。

  谢无恙不仅和宁行止长相一样,聂玄更是为了他把那些替代品全都送走,甚至对谢无恙的纵容程度比宁行止有过之无不及。

  卫翀如今待在金吾卫无所事事,聂玄也鲜少召他进宫,他想要见聂玄,聂玄也常常不肯见他,卫翀简直快要被逼疯,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谢无恙在凤翔有别的男人,卫翀简直要高兴疯了,可谁知道聂玄竟然丝毫没有处置谢无恙打算都没有。

  既然从聂玄那里无从下手,卫翀就从谢无恙这里下手。

  宁行止听卫翀说完,眉毛微挑,他反问道:“莫非你觉得我在意陛下?”

  卫翀道:“你不必嘴硬,嘴硬也改变不了陛下不在意你的事实,你知道君后吧?你不过是他的替代品!”

  “呵。”宁行止冷笑,“若陛下在意君后,哪里有那么多的替代品?”

  卫翀道:“你知道什么?你可知君后今在何处?就在宫里的冰室里!”

  “你说什么?”宁行止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卫翀的衣襟。

  他回来从未问过他的尸身在何处,也从未想过去祭拜自己这么离谱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入土为安。

  卫翀见宁行止有了反应,大笑道:“陛下日日去冰室看望君后,日后更是会同君后一起合葬,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

  宁行止狠狠丢开卫翀,脚步踉跄的出了门,朝着皇宫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