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 这么偏僻的地方, 也没有谁会过来。

  华笙从屋里绕到屋外, 很认真的清整了一番, 除了床上的被褥是新的以外,就连茶壶茶杯,以及其他的器具也都是新的。可见,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既舍不得杀小九,又要对修真界负责, 索性就囚|禁他到死为止。

  在这个基础上,尽可能的让他生活得舒服一点。

  “这整间屋子都是你的,院子里有片空地,你要是喜欢, 可以种花种菜,种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待本座下次过来,会帮你带。你看一看,你还想要什么东西?”

  贺九卿呆愣愣地站在屋里,目光四下逡巡一遭,闻言便望着华笙道:“你的命,你给吗?”

  华笙脸色有一瞬间的青黑,可很快就换了一副平静神色,淡淡道:“贺九卿,本座不是在跟你谈条件,你不要过来拱火,本座若真的想惩治你,有的是办法。”

  贺九卿不可置否,随手将桌子推翻,上面的茶壶杯子立马碎了一地。他弯下腰来,从里面捡了一块碎瓷片,往自己的脖颈上一抵,划出了一道血口:“我折磨不了你,那我折磨自己总行了罢!”

  “不知好歹的东西!”华笙一手攥住他的手,将碎瓷片夺了过来,冷声道:“你即便是死,也得把欠本座的还了!”

  贺九卿语气陡然降了下来,似乎也觉得活着了无趣味。师风语死了,魂千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两个人,都因他而死。仙门不会放过他的,魔族又回不去,他孑然一身,已经很累了,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几乎是求饶一般的低声下气道:“杀了我吧,别关我了。我特别怕黑,一到晚上没人陪着我,我不敢睡觉的。与其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折磨我,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就算是我求你了,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杀了我吧!”

  华笙神色难明,许久才道:“小九,你为什么总觉得师尊会杀你?本座是你师尊,管教于你,乃是天经地义,自你拜入华南的那天起,你就该明白的。”

  贺九卿道:“难道不是么,你既不肯杀我,又不肯放过我,就这么吊着我,有什么意思?你怜悯众生,可唯独不怜悯我,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来渡我?你放任我全世界逍遥快活,等我玩野了心,又要限制我的自由,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么?”

  顿了顿,他才又道:“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其实说到底了,你只是把我当条流浪狗养在身边而已。兴致来了呢,就抱在怀里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随手就丢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了。”

  华笙默然,并不想去解释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应该狠下心来清理门户,可每次都下不了狠手。现如今居然还违背道义,私自将贺九卿藏了起来,已经足够对不起华南的先祖了。

  但是小九还是一味地耍小孩子脾气,不肯服软,更加不肯乖觉,浑身就跟长满了刺一样,伤人伤己,可还不自知。

  因为怕贺九卿胡来,华笙索性就将所有能自伤的东西收了起来,连菜刀都不给他留。

  起先,贺九卿并不觉得有什么,一睡就是一整天。近些时日,他特别贪睡,梦里总是能梦见表哥,还有师风语。醒来时总是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华笙并不是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只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每一次来都会亲手给贺九卿做一顿饭。

  实话实说,刚开始做的几顿,难吃得要命,贺九卿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有胃口,不喜欢的话,自然就推桌子,一来二去就惹恼了华笙。罚了他禁食七天,连口水都不给他喝。

  没有了灵力,贺九卿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起初躺在床上还能忍受,后来腹中火辣辣的疼,饿得眼冒金星,渴得唇角干裂,瘫在床上好几天,连路都走不了了。

  师尊到底是师尊,想要惩治他简直太容易不过了。仅仅是饿他几顿,就快把他折磨疯了,饿肚子简直不是人能受的。

  因此,华笙问他还敢不敢的时候,贺九卿果断的选择了摇头。

  还好,华笙也并不为难他,每隔几天就会过来探望,偶尔还会留下来过夜。两个人中间挡着一个枕头,有好几次,贺九卿晚上醒来,都想从后面揽住师尊,但每次都停住了。

  他早就不是个小孩子了,以后必须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

  身边的人呼吸又浅又轻,背影清瘦至极,明明都是三十来岁的老男人了,可看起来很年轻,贺九卿一眨不眨地盯着华笙的背影看,恍恍惚惚想起以前小时候半夜偷偷爬床的事。

  那会儿华笙的脾气很差劲,可对小孩子尚可,即便是要生气发火,也总是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严词斥责。天大的事情斥责过一顿,立马就能翻篇,从来不会翻旧账。

  可是这一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到底要怎么翻过去才好。好像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贺九卿摸索着把发间的发簪拔|了出来,手不停的打哆嗦。几次想扎进华笙的后心,可又怕扎不死他,回头受罪的又是自己。

  当然,区区一根发簪也要不了华笙的命。

  “你真的这么恨师尊么?”

  华笙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来,贺九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就要从床上跳下去,谁曾想华笙的动作更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重新拉了回来。

  “别乱动。”

  华笙转过来身,正好同贺九卿面对面躺着,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像是染了最浓的墨,屈指一弹,便将发簪打飞出去,立马碎成了几段。贺九卿有点不敢同他对视。

  “你还没有回答本座,你就真的这么恨本座么?”

  贺九卿闷声闷气道:“你虐|杀了我表哥,我为什么不能恨你?”

  华笙道:“小九,你心里明白的,魂千做了这么多恶事,早晚都会死。”

  “可不能是你杀他!不能!”他语气陡然激烈起来,低吼道:“不能是你动手!不能!”

  华笙语气平静,反问道:“为何不能是本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