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是好几天后。
期间县里破获了关于人口拐卖的特大案件。
忠哥所在的人口拐卖组织被连根拔起一锅端了个干净。
这起案件不仅上了市里的晚报,就是连省里也进行了刊登。
县里更是沸沸扬扬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先前姚天赐跟忠哥的判决一直没下来,就是因为想等这些犯罪分子落网归案。
现在人都已经抓到了,判决估计很快就会下来。
这事儿闹得太大, 整个姚家湾生产大队的人都担心大队名声会臭大街。
大队长姚青山尤为头疼, “虽说这报纸上并没有明写咱们大队, 但是这事儿闹这么大,县城那些人肯定会打听。”
也就说他们大队里的名声迟早都会变臭!
先前姚青山还以为把姚天赐抓了判刑事情就了解, 万万没想到公安那边顺藤摸瓜捣毁了整个拐卖链。
事态立马升级。
根本不是他能插手上的。
姚青山默默叹了口气, 虽说上面没写姚天赐是哪个大队的人, 可上面写了哪个公社!
真是要了命!
公社里出了这么个罪犯,哪能不过问,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出是他们大队的人。
一想到这个,姚青山头都大了!
姚天赐那个祸害真是害人不浅!
早知道他能干出这种混账事,以前还不如每天盯着他让他下地干活累死在地里。
可以说姚天赐这事儿, 不仅连累了姚家一家子, 更是连累了整个大队的人。
没脑子的人都知道,未来他们大队将会受多少白眼和排挤。
明天公社还要开大会,说的就是这件拐卖案子。
届时他估计在会议上, 老脸都能丢尽。
可是他能怎么办。
人姚天赐直接被公安带走的, 他根本无法插手, 也插不了手。
但姚青山最恨的人不是人贩子姚天赐, 而是那个暗地里写了举报信的举报者。
要不是那人, 他们大队能遭这罪?
姚青山都要恨死这人了。
可是他从姚天赐被抓那天起, 就开始查谁是那个举报者, 前儿前后这么多天, 他都一无所获。
想从公安那边入手,然而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这时候打听举报者,一看就知道没好事,能告诉他才怪。
期间他甚至怀疑过姚家几个兄弟,或者是姚天赐的姘头陈寡妇。
可姚家几个儿子并没有要这样做的东西。
那几人他知道,最喜欢窝里横。
陈采花喜欢压榨前面那个几个儿子儿媳贴补小儿子姚天赐。
这事儿陈采花都已经干了二十年,底下几个媳妇对于陈采花的偏心已经毫不关心。
近来他们也没什么大矛盾,应该做不了大义灭亲的事情。
而且真要是大义灭亲,万一要陈采花知道,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再者,这姚天赐人贩子事情一出,整个姚家都会受到牵连。
哪怕是他们得知了姚天赐的想法与打算,也会替姚天赐遮掩。
不让自家身败名裂,臭名昭著。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根本不可能做。
种种线索总结下来,姚青山可以确定,那举报姚天赐的绝对不是姚家人。
可是除了姚家人,还会是谁?
陈寡妇那边就更不可能了,她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拿儿子犯险。
所以,这人要么就跟姚天赐有仇,要么就是个正值善良过头的人。
姚天赐只是个二流子,在村里是得罪不过少人,可那仅仅是小打小闹。
根本上升不到要把人送到农场劳动改造的地步。
想来想去,姚青山最后把举报者锁定在陈寡妇其他姘头身上?
跟陈寡妇关系好,不忍心看陈寡妇没了孩子,想要独占陈寡妇等等,还是很合理的原因。
他循着这条线,暗自查了陈寡妇的其他姘头,却都没有看出破绽来。
前后左右折腾这么多天,姚青山头大如斗,整个人心烦意乱。
最后只能无能狂怒,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那个举报者。
林桃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因着案子闹大上了报纸,知青点原本准别备考小学老师的人都无法静下心来准备。
“ 咱们以后尽量不要说是姚家湾生产大队的。”
“那姚天赐可真是祸害,祸害他们自己家人还不够,连我们都连累了。”
“唉,谁叫我们运气不好,到了这个大队呢。这个大队长也是,不好好管理大队里的二流子,这下好了吧,大家一起遭殃!”
有气愤的,就有劝说的。
“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我现在就是担心公社小学那边听说咱们是姚家湾的知青后,不录取咱们。”
这话说得大家悚然一惊!
“不会吧,咱们是知青跟姚天赐又没什么关系,应该不至于。”
“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你是小学校长,知道应聘的人是姚家湾的,你觉得你愿意吗?”
众人代入了下,齐齐色变。
“狗日的姚天赐!真是害人不浅!”
“那作死二流子怎么没早早就死了!”
“我们真是倒了血霉!”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加入了讨伐姚天赐的队伍之中。
方晓云瑟瑟发抖。
当初姚天赐还讨好她来着,她都不知道该感谢那个举报者,还是怨恨那个举报者。
就姚天赐那混子,要真等到跟她传出什么的时候被抓,到时候她的名声肯定要被影响。
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段时间她因为天天掌厨做饭,好不容易才把大家的恶感消除了大半。
最近大家见到她也算是有了好脸色,不再跟以前一样鄙视她无视她。
要真来那么一个姚天赐,一切都将回到解放前,甚至比解放前更惨。
其实当初姚天赐接触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姚天赐对她有意思。
幸好姚天赐已经被抓了,否则她铁定倒大霉!
“我们真是惨,为什么公社招工不早点,或者姚天赐晚点被抓,正好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太惨了!”
“我都不想去参加招工考试了,参加了也是白参加。”
“我也是,公社校长那边肯定不会录取咱们大队的知青。”
“与其白费劲,还不如在知青点睡大觉。”
“我也觉得……”
一旁听着的林桃忍不住侧头看了那个带头说不想参加招工开始的人一眼。
那人低着头,语气懊恼无奈,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林桃忍不住在内心啧了一下,原主那辈子应聘上公社小学考试的就有他。
他们整个知青点只有他一个人被录取了。
结果现在说懒得准备了?
是真的懒得准备,还是想让别人疏于准备。
呵呵,等到时候招工考试结果出来就能见分晓了。
林桃望着那几个被扇动着不想参加招工考试,认为参加也没指望考上的人,默默露出一个微笑。
卢友芬几个在屋子里,她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看见林桃的微笑,忍不住一愣。
她皱着眉头,心里猜测林桃此时此刻,为什么要笑。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方晓云那边就开口了。
“友芬,你说咱们要不要好好准备考试?本来公社那边招的人少,咱们考上的机会就不大,现在和么一来,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卢友芬随口答道,“管那些干什么,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听天由命。”
卢友芬学习还可以,在没发生这件事情前,她还是有几分把握。
毕竟她刚才学校出来,不是那些放下书本好几年的老知青,占了很大优势。
不像方晓云,学习成绩本来就一般,现在跟着报名,只是为了碰碰运气。
“友芬你说得对,准备还是要准备的,万一公社那边的领导开明不在乎呢。”
万一我走了大运,梦想实现了呢。
“咱们好好看书,别管那些人了。”卢友芬说道。她根本没把方晓云当成竞争对手,因此反而劝人用工。
反正她用功不用功都一样,没有威胁。
有威胁的反而是,卢友芬转头看了林桃一眼。
之前有一次听林桃说起,说自己初高中的成绩都很好,排在年纪前五。
如果林桃没有吹牛说谎,那么林桃才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知青,你呢?你怎么想的?”事关自己的前程,以后是在知青点累死累活下地干活赚工分,还是在公社小学当个受人尊敬的每个月有钱票发的小学老师。
卢友芬也不能免俗,淡定不了的她忍不住打探林桃的想法。
“就我?还需要准备吗?我年年考试都是前三,只要公社那边愿意录取咱们大队的,我能被选上的可能性很大。”林桃抠了抠自己的手指,信心十足。
但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林桃连报名都没报。
卢友芬被林桃的大放厥词声逗笑。
前头还说自己是年纪前五呢,这么快就成了年纪前三。
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了年级第一?
这下卢友芬是完全不把林桃放在心上了,林桃这人就是嘴皮子厉害,实际上就是个气球,一戳就破。
根本不值得她慎重对待。
林桃那么说,其实是故意的。
她很想知道,这辈子发生这些意外事情后,被选上人到底会不会有变化。
原主记忆中公社小学是个非常开明的人,九成九不会因为人是姚家湾生产大队的,就把一杆子人全都打死。
因此她很期待,最终结果是不是会发生变化。
知青点这边为着人贩子的事情生气,大队里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特别是家里有正当婚假年龄的,大队里除了姚天赐那么一个懒人,他们给孩子说亲都不好说。
不仅如此,还怕已经说好的亲事黄掉。
姚家虽然已经成功分家,但今天收到了不知道多少村民的漫骂与白眼。
一家人虽然气愤想反驳,但也无奈。
毕竟姚天赐确实是他们家的,无从反驳。只能灰溜溜的一下工就跑回家。
哪怕就是这样,村里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人还上他们家门口骂。
陈采花做为村中一霸,何时受过这等气。
操着刀子往门口一站,立马把围着的人吓得后退一步。
陈采花失了最宝贵的儿子,前阵子又被逼着分家了的,那脸色成天就跟吃了屎一样。
难看得紧。
他们还真怕陈采花发疯把他们给砍了。
但也有那不怕的,顶着着陈采花的视线骂。
“陈采花,看你教的好儿子,可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给害惨了!”
“有这样为家里蒙羞的儿子,还不如没有呢。当初生下他的时候,你怎么没把他溺死。要不然现在整个大队都不会被牵连。”
“姚天赐那个天杀的二流子人贩子,可真是害惨我们了!”
见有人出头,边上的人也不怕了。纷纷站出来讨伐姚天赐,讨伐姚天赐的家人。
陈采花脸色铁青。
“你们这些狗东西,都给我滚蛋!”话毕,陈采花直接抄起菜刀就往人群里冲进去。
吓得围观的一干人等一下子四散逃逸。
菜刀可不长眼,那陈采花一看就是疯了,竟然真敢拿着菜刀砍人!
大家血肉之躯,谁也不敢挨上一刀。
而陈采花是哪里人多往哪里人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围着的那群人就散得七七八八。
就算是有那不想走的,也是在百米开外,根本不敢往近了凑,生怕自己挨刀。
“陈采花,你等着,你拿刀砍人,我这就去找大队长来,让大队长好好评评理!”
“你就等着吧,就你们家出了姚天赐这样一个败类,大队长肯定会处罚!”
“陈采花,我劝你夹紧尾巴做人!”
陈采花老黄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恨不得一刀一个把这些人全都给送上西天,为她儿子陪葬!
但很快她想起了什么,怒火下降理智了不少。
“就凭你,也配我陈采花夹紧尾巴做人?下辈子吧!”陈采花冷笑着吼道。
她已经找人疏通了,那人钱都收了,说是会把事情处理好,保管她满意。
听说那人是县长的小舅子,跟县长的关系极为要好。
因此陈采花对捞出自己的儿子,非常有自信。
县长呐!
他们县最大的官儿,县里有什么事儿都得听他的。
只要县长发话,她家天赐无罪释放都有可能!
得了这么大的助力,她还怕个diao!
她现在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儿子的回家就行。
到时候这些人的脸色怕是……
不过很快陈采花就意识到,即便是儿子被无罪释放了,回到大队里估计也不能好过。
搞不好这些人还会写举报信。
所以,儿子是不能回到大队的。
她得想个办法给儿子留条后路。
可恨的是前几天老大老二老三闹分家,要不然现在只要再嫁一个孙女儿,就能再得一笔彩礼钱。
这钱来得实在是太容易,陈采花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只是现在儿子们已经分家,再想辖制孙女的婚事,已经不太容易。
此时此刻,陈采花后悔不已,当初她提分家条件就应该把家里孙女儿的婚事都捏在手里。
如此一来,几个孙女换成钱,好大的一笔。
一家子一年到头辛苦下来,才分得几个钱,还是孙女儿的婚事来钱快。
可惜啊!
恨不得回到分家的那一天。
就几个儿子那份家迫切的模样,她甚至可以肯定,儿子们一定会咬牙应下她这个条件。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陈采花的大孙女姚大妮,自从被她爸妈放弃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只是打从那天开始,家里的活计她一概不沾。
老二两口子因为心中有愧,便也没提让大女儿做活。
“大妮,是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可是妈又能怎么样,那是你爸的决定。你奶奶捏着这个事情,不肯分家。咱们家事情你也知道,你小叔干了那种事情。即便是要给你说亲,咱也说不到好人家……”
老二媳妇苦口婆心,想要修复母女关系。
可打碎的镜子,又岂能重新恢复如初?
“妈,你别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婚事,我认了就是。”姚大妮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二媳妇听得她这样说,大喜。
“妈就知道你最心疼妈了,你真是妈的好女儿。”
姚大妮冷笑,听话乖巧就是好女儿,不听话呢?不孝女?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爸妈的真实面目。
不过是自私自利虚伪的人而已。
为了能顺利分家,直接把她这个大女儿舍了出去。
还说什么她最疼爱的女儿,真心疼爱她能舍得让她奶奶这样作践她?
说什么心疼爱护,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觉悟更改。
除非她舍得抛弃一切逃走。
可是现在外头查得严,没有介绍信,哪儿都去不了不说,一旦被人查到,直接会把打成盲流抓起来送去劳动改造。
再说她一个女同志,人生地不熟直接往外跑,也是怕得紧。
在家被奶奶许人家,还能有个根。
去了外头被人拐卖,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姚大妮倒是想一走了之,可实在是没那胆量。
人贩子拐卖的事情闹得那样大,她也怕自己成为其中的受害者。
“妈。最近我就先不上工了,我捂一捂,好歹把皮肤捂白点。”
姚大妮随口找了个不上工的理由。
老二媳妇这时候正在愧疚头上,自然不会反对。
“离你出嫁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夏天,日头烈,确实该好好捂捂,不过家里你还是要收拾的,饭菜也得你来做。”
“还有啊,你奶奶给你说的那户人家,虽然身体有点缺陷,但人家既能出得起一百五的彩礼,家里指不定多有钱呢。”
“你呀,嫁过去后跟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好事儿,也别忘了你弟弟。咱们女人呐,还是得有娘家撑腰才行。你弟弟一过得好了,以后你在娘家也有面子不是,所以啊,时常会娘家来看看。”
老二媳妇好一通灌输。
姚大妮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心说这就是疼爱,可真是疼爱的紧。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她嫁出去以后飞了,跟娘家离心离德不管娘家。
至于她弟弟?
呵,成天好吃懒做,长大了也就跟小叔那个祸害有的一拼。
靠弟弟撑腰,做梦去吧。
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靠不住,还能靠打小就欺负她的弟弟?
笑话还差不多。
姚大妮已经打定主意,出家以后就当自己没了娘家,过年过节也不打算回来。
有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呢。
她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成了。
姚大妮不想听她妈的洗脑,赶紧岔开了话题,“妈,天马上要黑了,你还是快做饭去吧,这几日我身上没什么力气……”
老二媳妇赶紧接下话茬,“我去我去,你在屋里歇着。”
看着远去的身影,姚大妮扯了扯嘴角,笑容极为冷淡。
她也有想过,趁着这个关口,写封举报信,说姚老太要卖亲孙女。
想必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姚家,定然会惹来不少人的主意。
或许上面会看她可怜,帮忙作废这场婚事。
可是作废婚事以后呢?
她奶把钱都撒出去救小叔了,那钱根本要不回来。
就是想退亲都退不掉!
除非她拿出一百五!
一百五!
那可是一百五啊!
不是一块五,也不是十五块!
他们家分家才分到十块钱,上哪儿凑那一百五去!
砸锅卖铁把还得家里有锅有铁,她家分家,连个铁锅菜刀都没分到。
让她爸妈跟亲戚朋友借钱?
想都不要想!
她虽说是家里的老大,但地下还有弟弟妹妹,平日里她妈也不把她们女孩子放在心上,眼里心里都是弟弟这个传宗接代的男娃。
想让爸妈为了她欠下那巨债?
白日做梦!
不退彩礼钱,想退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光凭这点,谁都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也就说,这婚事已经板上钉钉!
绝无更改的可能。
想到到这里,姚大妮眼眶湿润,泪珠滚滚落下。
为什么她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姚大妮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