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夕阳融化在天边,一大片绯色缓缓应照下来,给小院里的一切都镶上了一道浅粉色的边。

  院子周围树影攒动,但却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人影,空荡的街道上,连声鸟鸣都听不着。

  但此刻的小院里,却有两名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孩相互对峙着。

  小女孩穿着一身粉红的裙装,裙子上面绣满了大红的牡丹,清风吹来之时,裙袂翩翩,花儿都好似活了过来。

  满头的青丝被梳成了双丫髻,绿云一般的发髻间插了一枚银色的步摇,步摇下方还缀着只铃铛,女孩的脑袋晃动间,伴随着清灵的脆响。

  只不过,如此一个玲珑有致的小女孩,脸上的神色却实在是称不上好看,漂亮的眉毛死死的拧在一起,几乎拧成了那叶片上不断匍匐前进的毛毛虫。

  一股恶寒从心底直冲头皮,明远难受的想要把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给扒拉下去,想他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男子,如今被变成一个小孩也就罢了,结果还是一个女孩!

  还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的那种!

  强忍着身上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明远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对面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小男孩。

  脸还是他记忆当中的那张清冷卓绝的脸,只不过是五官和脸蛋都缩小了一圈,那双深潭般深邃的眼眸变成了圆溜溜的,看着就是乖乖巧巧很想让人rua一把的那种。

  吸了吸鼻子,明远满含愁怨的开口,“前辈是想要将我们二人变成小孩的样子来吸引那个妖怪自投罗网吗?”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宁远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刚才的自己,实在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女孩的声音太过于让人感到心颤了些。

  时喻的身形虽是缩小了,但整个人的神态并没有变,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可又不想再用那种小女孩的声音说话,便只能用双手捂着嘴巴发出一串哼哼唧唧的声音。

  时喻眼睛眨了眨,“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把你变成了女孩子?”

  “嗯嗯嗯!”明远疯狂点头。

  薄薄的唇瓣微微勾起,带着些许稚嫩的淡然嗓音传出,“这个不知名的妖怪所需要的是一名童男和一名童女,你不变成女孩子,难道是我变吗?”

  “况且……”时喻拖长了尾音,慢悠悠的开口,“我早就询问过你是否愿意做出些许的牺牲,你可是答应了的,如今难道想反悔不成?”

  “我……”明远嘴唇蠕动了半天,但却被噎的说不出一个字,半天前他才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可如今这一个女孩子的样子和说话声音,他也实在是有些无法认同。

  “就没有……”明远准备询问时喻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时喻原本淡漠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上前两步一把牵起了明远的手,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拉着他走到了院子当中的一棵大树下面。

  明远疑惑地看着时喻的行为,“我们是要做什么?”

  时喻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两把小铲子和一个小桶,然后指了指大树下面的泥土,语调欢快的说道,“二丫,我们一起来玩泥巴吧!”

  “啊?”明远小小的眼睛当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脑袋上也顶了一圈的问号。

  二丫是谁?他们两个为什么又要如此幼稚的在这里玩泥巴?

  然而,还不等明远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脑袋上就直接挨了时喻重重的一巴掌,“快点的,别废话!”

  明远被打的有些懵,看了看眼前凶巴巴的小男孩,又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明远最后还是很怂的抓起了小铲子。

  学着时喻的语调,轻松明快的开口,“大哥,这里的泥巴真好玩呀!”

  时喻眼睛眨了眨,随后有些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爹娘关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一次,我们可要多玩一点。”

  明远这下才意识到时喻话里的意思,恐怕那个抓小孩的妖怪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默默的观察着他们。

  深吸了一口气,明远强行在心里告诫自己,“有大佬可以抱大腿,不用怕,不用怕!”

  随后他牵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哥说的对,只不过光在这里玩泥巴也没有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偷偷的溜出去呀?”

  明远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期待。

  “不行,”时喻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外面有抓小孩的妖怪,像我们这么大年岁的小孩都被抓走了,我们要听爹娘的话,不能跑出去的。”

  话音方落,原本还算明亮的小院却突然变暗了下来,一阵狂风服过,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满是沙哑的女声,“你们爹娘说的对,不听话的小孩是要被妖怪给抓走的,如今……我这不就来了吗?”

  “本以为已经没有了这个年纪的童男童女,却没想到竟是被这些愚蠢的凡人给藏了起来,幸好你们两个小屁孩不听父母的话偷偷跑出来玩,要不然我还没有办法抓到你们两个呢。”说话的女声沙哑的厉害,就像是尖锐的指甲抠在铜镜上面发出的声音一样,无比的沁牙。

  说完这话,她又发出了一连串诡异的大笑,配合着黝黑无比的天色,恐怖的令人心颤。

  时喻迅速将小女孩打扮的明远护在了身后,睁大眼睛很是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快点出来!我一点都不怕你!”

  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时喻的身体却颤抖的厉害,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也是血色尽失,惨白一片。

  “啧啧啧,”那个女声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小孩,强装镇定是没有用的,你颤抖的手早就已经暴露了你。”

  时喻咬了咬唇瓣,拉着明远的手悄悄的往后挪,妄图想要躲开妖怪。

  但那个妖怪早已经看穿了他的所作所为,还不等他后退几步,阴冷的风便再次席卷而来。

  黑色的雾气仿佛是有了意识,裹挟着时喻和明远的腰后,就迅速的退了回去。

  浓雾一点一点消散,小院里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明亮,小巧的铲子和小桶依旧放在原地,但却没有了蹲在树下玩泥巴的两道人影。

  在天亮的一瞬间,曹文耀便立刻带着衙役们冲了出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个妖怪带着时喻和明远走掉了。

  “这妖怪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一名衙役满脸震惊的看着周围,“我们一直盯着两位道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就是没有发现那个妖怪的踪迹。”

  曹文耀的脸色很是不好,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妖怪究竟要抓走哪家的小孩,也没有办法提前布防。

  可这一次,整个县崖的衙役全部都埋伏在了这里,提前做了那么多的谋划,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加大人手,不仅是县城的内部,郊外的树林里也要去搜寻,”曹文耀的目光扫过一众衙役,开始吩咐接下来的任务,“务必一定要找到两位道长,昆仑墟的弟子,万万不能在我们安阳县出事!”

  其他的衙役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可曹文耀沉浸宦海这么多年,早已经将朝廷和昆仑墟的关系摸了个彻底。

  即便刚才被妖怪抓走的两位道长是主动来到安阳县,要帮他们除妖的,可如果他们真的死在了妖怪的手中,他们整个安阳县都会有大麻烦。

  衙役们日夜巡防早已经身心俱疲,本想要哀嚎几声劝说一下曹文耀,可却在看向曹文耀的一瞬间,被他脸上过于难看的神色给震慑到。

  这下,即便他们再过于迟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只能强打起精神,“是!”

  ——

  夜色涂遍了整个天空,浓密的黑血遮出了星月,入目所见,一片漆黑。

  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散发出淡淡的光。

  黑暗的地下洞穴里,一名形容瘦削的男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白,白的毫无血色,就连皮肤下面的青筋都快要淡的看不见。

  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格外的突出,宛若是那将死之人缠绵病榻。

  厚厚的棉被盖在他的身上,几乎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指节上仿佛除了盖住骨头的那一层人皮以外没有了一丝的血肉,像是用油炸了的鸡爪,皱皱巴巴的缩在一起,十分的骇人。

  “咳咳咳!!”

  密不透风的地下洞穴当中渗进来一缕寒风,只轻轻地扫过了男人的面颊,他便皱着眉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男人身体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他拼命的用手捂着嘴巴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咳嗽声,可那喉咙处宛若羽毛拨弄般的痒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肩胛骨上的骨头都在薄薄的衣服上印出了明显的轮廓。

  寂静的,悄无声息的洞穴里,男人的咳嗽声宛若洪钟。

  又咳了一会儿,他的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骤然间睁开,瞳孔中一片血红,与此同时,他又张大嘴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当咳嗽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原本干净的床榻上出现了一大滩乌黑的血迹,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块鲜红的碎肉。

  男人的嘴唇也被他咬的血迹斑斑,模糊一片。

  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看向了床上的那一摊脏污,随后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快点把床收拾干净吧,要不然一会娘子回来看到了又要担心了。”

  自言自语地说完,男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可却在刚刚站起身体的一刹那,直接双腿一软,重重地跌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瘦了,不仅是手臂瘦,一双腿上也没有丁点的肉,宛若火柴棍一般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地。

  “我可真是……没用啊!”

  在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站起来以后,男人破罐子破摔的直接躺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声。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随后扯过自己的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将床上的那一摊污秽给擦了个干净。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活计,男人却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做完这些事后,他的双手再也使不上丁点的劲儿,只能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床边。

  片刻之后,洞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欢快的女声,“相公!我今天又找到可以治疗你身体的药材啦!”

  男人瞳孔皱缩,没想到自家娘子回来的竟然会是这般的迅速,他咬牙拼尽了全力用双手攀上了床沿,挣扎着试图在自家娘子进来之前重新回到床上去。

  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不过才刚刚抬起手臂,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圈的虚汗,刚刚抬起的上半身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相公!”

  女子在走进来的一刹那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惊的她直接破了声。

  宛若一阵风一般的急速掠了过来,女子赶忙将男人抱上了床,随后声音有些哀怨的问道,“我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随意乱动吗?”

  男人很是虚弱,但看着担忧不已的娘子,还是强撑着安慰她,“我这不是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吃了这么多的药,应当也是有些好转的,本想替你做些事情,不要让你那么劳累,可没想到……”

  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透露着一股沉闷的死气。

  女子心中警铃大作,她急忙抬手搭上了男人的脉搏,紧接着身体一颤,声音中夹杂着浓烈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是这样?”

  她明明已经抓了三十四对童男童女,也尽数取了他们的血,可为什么相公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是越发的孱弱了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难道她做错了?……

  不,她没有错!女子用力的摇着头,方法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小孩!

  本该是七八岁的童男童女,可因为安阳县比较小,百姓也不多,符合条件的童男童女一共也只有十几个,她只能放宽条件,缩小童男童女的年岁,却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害了她的相公!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女子紧紧的抓着男人的手,幽黑的眼眸当中充满了肯定,“相公,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不用了,”男人用力扯着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我拖累了你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不!不!”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女子猛地一下将男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中这人瘦骨嶙峋的身体,女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一些。

  但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的坚定,幽黑的眼眸中闪着凶光,像是一匹到了绝境的孤狼,“这里不行,我们就换个地方,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方法治好你。”

  “没用的……”男人垂坠着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当中也透露出一点晶莹,“我是被道士剖了妖丹,体内还有他留下来的术法时刻侵蚀着五脏六腑……”

  男人将脑袋枕在了女子的肩膀处,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想要在临死之前再好好的感受一下对方的体温,“除非我们能让一个道士出手相救,再找到一个心甘情愿愿意献出自己妖丹的妖,否则……我必死无疑。”

  “我可以把我的妖丹给你!”女子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我的这条命就是相公救的,只要相公能够好好的,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傻……”男人费力的抬起手抹去了女子眼角的泪渍,就像是说遗言一般,一字一句的开口,“不要再这么傻了,笨兔子,以后被人家捉了去是要被扒掉皮毛做围脖的,我没有办法再把你从他们手中救回来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身体他心里清楚,虽然娘子接连一个多月都找来了能够给他治伤的药,可除了一开始的几天起点作用以外,后面却是没有了分毫的用处。

  他如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估计就在这两天了。

  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他的娘子那么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别说了,你别说了,”女子几乎是泣不成声,“我一定可以救你的,这里不行就换个地方,没有人能够把我们两个分开,就算是死亡也不行。”

  男人的身体太弱了,只这么一段时间,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眼皮不断的起起合合,可他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他怕自己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女子也发现了他的行为,强行将他按在了床上,“不用硬撑,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男人拗不过她,再加上本身也累的不行,便乖乖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女子弯下腰在他眉心轻轻印了一个吻,“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也就把药煎好了。”

  说完这话,女子便抬手想要扯过被子盖在男人的身上,可就在她垂下眼睫的一瞬间,却突然发现床上有一块地方不太对劲,而且男人的衣摆的地方也很是脏。

  明明她离开之前,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怎么……

  女子呼吸一滞,猛的一下抓过男人的衣摆扯了过来,随后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冲入了鼻腔,其中还夹杂着阵阵的酸味。

  嘴唇颤抖的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许久,女子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血啊?!!”

  女子神情有些崩溃,通过刚才的脉象就发现了自己相公的身体越发的孱弱些,可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弱到了这等地步。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都有些绝望。

  男人缓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安抚的开口,“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你都吐血了!”女子歇斯底里的嘶吼,整个人状若疯癫。

  “我……”男人苦笑一声,“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不……不会的!”女子一下子想到了她刚才抓来的那两个小孩,那两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七八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她紧紧的握着男人的手,整个人都有些惶惶不安,“我现在就去给你煎药,马上就去,等我!千万要等我!”

  时喻他们被绳子捆住了身体被扔在了洞穴的另外一边,虽然隔着厚厚的山洞,但时喻还是利用神识轻而易举的探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很明显,抓住了他们两个,包括杀害了之前那三十四个童男童女的妖怪,都是那个女兔子精,目的则是为了给被道士打伤的男妖怪治疗身体。

  男妖怪为什么会被打伤时喻不置可否,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令人动容,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兔子精就可以因此而随意的杀害这些小孩。

  如今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估算了女兔子精的武力值高低,是时候除去伪装了。

  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在眼颊下投下一大片阴影,时喻直接挣断了绑着自己的绳子,随后又取出了塞在嘴里的棉布,顺便还将明远也给解放了出来。

  明远没有神识,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况,看时喻竟然直接如此大喇喇的准备搞事情,惊的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前……前辈,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啊?”

  时喻没有说话,直接迈开腿走了出去。

  明远见状也只能赶忙的跟上,“前辈你等等我啊!”

  二人刚走到男人所居住的那个地下洞穴的门口,就迎面和出来的女子给撞了个正着。

  时喻的一张娃娃脸上浮现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他歪着头对女子眨了眨眼,随后用那种儿童独有的清脆嗓音说道,“你好啊。”

  女子瞬间瞳孔骤缩,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小孩竟然有如此本事挣脱开她的束缚。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千瞒万瞒自家相公的事情,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暴露了。

  她手指迅速掐在一起,满脸狠戾的威胁时喻他们,“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还没有完全睡着的男人也听到了声音从床上坐了起来,“娘子,是你的朋友来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