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此刻正值多雨之季。
琉璃雪一瘸一拐地背着乌苏尔,从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走了出来。
那日两人受到朱渐清的袭击,千钧一发之际,琉璃雪反手将幻香洒向朱渐清,编织了一个简单的幻境,这才带着乌苏尔跑了出来。
为防止朱渐清找到两人藏身的山洞,乌苏尔在洞口放出用于迷惑掩饰的变色蛊,隐藏了洞口,这才堪堪保住两人的性命。
两人已经在洞里躲了五天五夜。
“小乌,你还撑得住吗?”
两人同乘一匹马,疾驰在山道上。
乌苏尔横趴在马背上,没有再纠正琉璃雪分称呼,他咽下喉间上涌的鲜血:“我没事,我们必须赶快回去。”
“好,我知道了。”琉璃雪应了一声,再次扬鞭狠狠抽下去。
武弃弱神色黯然地坐在房中,她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被祝忠宝拒绝,她好像并不难过,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敲门声突然响起时,武弃弱才回过神,恍然间生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武姑娘,你在吗?”
是刘云舒。
他站在门外,一如旧时那般谦逊温和,隔着房门,对着武弃弱柔声道:“深夜来访,十分冒昧。只是,在下明日就要离开了,所以,想来与姑娘道个别。姑娘不必开门,我说给你听,你若是觉得厌烦,我就离开。”
武弃弱安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回应。
刘云舒轻笑起来,他似乎有些疲惫,于是弯腰坐在了门槛上。
“那我就当姑娘是同意了。”
武弃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努力回想半天,却也只落得一场空。
“武姑娘,在下好像很久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了,今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所以,还得麻烦你听完在下的唠叨吧。”
“武姑娘平日性子急,日后嫁了人,还是学着耐心一些,跟婆家的人打好关系。”
“还有,胃不好的话就少吃些辣的,武姑娘总是贪嘴,回头要是不舒服了,万一身边没人给你揉肚子怎么办?”
“若是今后又碰到麻烦事解决不了,就……找夫家的人,夫家解决不了,那就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武姑娘。”
放下了这段感情的刘云舒,似乎又变回了最初的愣头小子,再心爱的人门前,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只不过由最初的情话,变成了如今的嘱咐。
武弃弱的眼底涌上一层泪水,颤抖着身体,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云舒想说的话,却已经结束了。
“武姑娘。”他站起身,将握在手心的定情玉佩放在门口,对着门后的武弃弱拱手,含笑道,“在下不会再纠缠你了。愿姑娘日后前程似锦,圆满始终。”
武弃弱无声地哽咽起来,她惊慌失措地拉开了门。
刘云舒已经离开了。
祝忠宝有些坐立不安。
他觉得自己白天说的话重了些,万一真的引起武弃弱的怒火,对方一个□□就能要了他的命。
朱渐清还没有回来,他毫无倚仗。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嫣红的身影伴随着一地月光走入房中。
“你就是祝忠宝。”
来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细如白瓷的肌肤透着死人的苍白,明明是个疑问的语句,由他说出来,却不带一丝情感。
“是,我是!”祝忠宝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你是渐清大人的新收的手下!我认得你,你是陆桓!对不对?!”
陆桓无视了他的问题,解下手腕上的雪蚕丝:“你想杀谁。”
“武弃弱!”祝忠宝斩钉截铁道,“帮我杀了武弃弱!她太危险了,会要了我的命的!”
“如你所愿。”
破晓时分,刘云舒带着盘缠与包袱,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沈家。
他是真的放下了。
或许很久的将来,他都不会再重新喜欢上任何一个姑娘,但是他也不会再纠结与武弃弱的这段感情,而是潇洒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一道嫣红色的身影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刘云舒停下脚步。
他不曾在沈家见过此人。
嫣红色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刘云舒纠结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沈府门口,琉璃雪搀扶着险些呕血的乌苏尔,直接踹开了门锁,扯着嗓子喊道:“不羞!端木笙!快点出来啊!救人命啊!”
带着内力的嗓音响亮地传开,瞬间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沈府。
众人听出了琉璃雪的声音,着急忙慌连衣服都穿的乱七八糟,趿拉着鞋子跑出了门。
见到两人狼狈模样,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的搀扶,把脉的把脉,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房间里。
武弃弱也被琉璃雪吵醒,但是她昨夜睡得太晚,朦胧中又做了许多混沌不清的梦,累的睁不开眼了。
陆桓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床前,手中的雪蚕丝泛着冷淡的光。
“武姑娘?武姑娘你醒过来了吗?”
刘云舒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疯狂地敲打着武弃弱的房门:“武姑娘!你醒醒!有人在你房间里!”
武弃弱心中焦急不已,人却依旧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睁不开眼睛。
陆桓盯着门,迟疑着没有下手。
朱渐清吩咐过,要尽量让武弃弱死的自然一些。
“嗙啷——”
刘云舒拿着斧子,直接凿开了房门。
巨大的声响让武弃弱摆脱了梦境的纠缠,睁开双眼的刹那,她迅速抽出枕底的袖弩,对准陆桓的胸口连续两次扣动扳机。
陆桓见势不妙,一个鹞子翻身灵活避开,雪蚕丝飞射而出,缠住房梁,借力落在了朱渐清身边。
朱渐清站在房梁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
“主人。”陆桓跪在朱渐清脚下,“请主人责罚。”
“哎呀呀,没什么,不用惩罚,早就猜到你会失败啦。”
朱渐清拍了拍他的脸颊,转而居高临下看着刘云舒。
“你就是武弃弱的那个情郎?果然长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可惜生不逢时,偏偏生在乱世。”
“你在说什么?”刘云舒将武弃弱护在身后,“什么乱世?当今天下海晏河清,正邪两道关系安稳,何来乱世一说?”
朱渐清嗤笑一声。
“你自然看不到平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朱渐清一跃而下,背着手步步靠近,“世人被表象蒙蔽,一味地将罪孽推到我的身上。你是,荣焉也是。”
“你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真实到底是什么。”
刘云舒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罢了。”朱渐清摆了摆手,“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还是让本座亲自动手,教会你什么才是真实吧。”
安顿好琉璃雪与乌苏尔后,众人四散东西,准备回房再睡个回笼觉。
荣焉抻着懒腰,看了看天色,拽住沈昼眠:“我们去送送那个刘云舒吧?”
沈昼眠欣然同意。
正准备回房穿好衣服,就听到不远处的院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众人循声望去,武弃弱口吐鲜血倒在废墟中,刘云舒护在她的身前,身上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口。
朱渐清欺身而上,一掌拍向了他的胸膛。
离魂剑在电光火石间缠住两人的腰身,荣焉瞳孔骤变,将两人狠狠甩到了自己身后。
被甩的晕头转向的两个人跌坐在地,劫后余生。
“不好意思,动静有点大,吵到你们休息了。”朱渐清愧疚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要不是,你们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荣焉一抖手腕,离魂剑呼啸着刺向朱渐清。
与雾隐山灵彻底融合后,荣焉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是在上次重伤朱渐清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若论单打独斗,现在的他有能力与朱渐清一战。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戒备地看着朱渐清。
朱渐清不闪不避,任由离魂剑划破了他的喉咙。
“荣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他摆出深情款款的模样,“这一剑我让你撒气,别生气了,好吗?”
荣焉没有回答,用力抽回了离魂剑。
伤口瞬间喷溅出淋漓鲜血,朱渐清脚步踉跄。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荣焉平静无波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我就是单纯想打你而已。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你。”
朱渐清的哀伤地看着他:“你怎么不信我呢?我杀你,是为了你好,想把你变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你我。”
荣焉皱起眉,低下头陷入沉思。
他听不懂朱渐清的疯言疯语,却隐约明白了朱渐清的意思。
一切都是假的。
在朱渐清的眼中,山川锦绣也好,花鸟鱼虫也罢,居然都是假的?
“师兄。”沈昼眠小声提醒道,“别信他的话,他在妖言惑众。”
荣焉回过神,抬起头看着朱渐清:“林知府一家是你杀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可能就是看不顺眼,心情不好……什么原因都可以。”朱渐清无辜道,“你知道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杀人。”
“为什么要杀武弃弱。”
“因为那个祝忠宝许愿了。”朱渐清更加无辜,“没办法嘛,他这些年都是这样子,骗漂亮姑娘的身心,然后再让我帮他杀掉。”
雾隐山本就是放大欲望的存在,朱渐清的纵容,成为了祝忠宝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底牌。
荣焉无言,良久后,轻蔑道:“朱渐清,如果不杀了你,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告慰那些无辜逝去的亡魂。”
朱渐清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你来的正好,我有许多东西想送给你。”荣焉轻描淡写地说着,暗中对众人打了个手势。
一切就发生在刹那间。
沈家父子、曲净瑕、岁青练、无刀、贺兰悠在同一时间施展自己的杀招,对准朱渐清的要害袭去。
朱渐清惊觉大事不妙,重重攻势将他密不透风的包围。
避无可避。
“陆桓!”朱渐清大喝一声。
几乎同时,陆桓飞身上前,以血肉之躯,挡住了所有人的攻击。
六柄长剑从四面八方,穿透了陆桓的身体。
朱渐清趁此机会脱身而出,挥掌拍向武弃弱的后背。
一旁伺机而动的沈昼眠拔剑追去。
已经来不及了。
沈昼眠的穿透了朱渐清的胸膛。
朱渐清致命的一掌打在了……刘云舒的胸口。
一招得手后,朱渐清不再留恋,疾退几步拔出胸口的剑,闪身离开了。
荣焉带着众人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自己当初写了什么,于是翻了翻大纲,想要看后面的剧情的那个小朋友,你会后悔的(小声哔哔)。
接下来大概就是,苏醒了,猎杀时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