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千江不渡(穿越)>第120章 黑金刚

  “你应该上去。”周不渡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 站在对方身后, 怂恿人家上台挑战“自己”。

  “什么?”目标人物回头,同时抬手按在佩剑上,神情警惕。

  周不渡:“上去,问他的姓名。”

  纵然目标人物看不清周不渡的全貌, 但一听清他的声音, 瞬间就松开了按着佩剑的手,又惊又喜:“子皙?”

  “问他, 不是问我。”周不渡笑了笑,“去问一问那个来自金国的,崇福宗的小头目。”

  目标人物心有千言, 无从说起, 最后只叹了一声, 道:“不论他是什么人, 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来了,就已经赢了。”越千江拉了拉帽檐, 露出一双在暗夜里依旧耀目的琥珀色眼眸,脸上也带着笑, 手掐指诀, 在他额前轻轻一点, “善护念。”

  “放心去吧!”周不渡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明明完全没使劲,却一下就把他给推飞了出去, “小鱼。”

  小鱼, 正是因上疏秉公直言得罪了权贵而被调出京城的鄂州通判余若真, 经历与他父亲有些相似, 处境却比父亲更加艰难。

  他曾以为姑姑派金雪瑕寻回他是为了帮他逃离苦海, 不料姑姑只不过把他当作棋子,利用他被欺压的愤恨,骗他服下息壤,把他从庸人变为天才,也让他变成了怪物,利用他的血液炼药,逼他利用世上唯一真心对他好的周子皙平步青云,入朝为官,襄助崇福宗成就大业。

  可他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愿屈服于这具邪恶的身躯,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势要剿灭崇福宗。

  这条路极其艰难,好在他也有自己的幸运。儿时,何惜、何鸾顾念他,少时有周子皙,现在,周廷兰夫妇和大姐都对他十分关心。

  这些牵绊在他黑暗混沌的人生中,如同星星点点细微却闪烁不灭的辉光,每当他迷失或将要沉沦的时候,总会为他照出一条隐约的出路。

  这时节,崇福宗已经被大周定性为邪魔外道,周廷兰和包拯在明里整治,他在暗中相助,宗派势力大不如前。

  在彻底与姑姑撕破脸之前,他最后的顾忌,就是自己身躯的秘密被公之于众。

  今日收到线报时,他的内心很是挣扎,只带上了信得过的手下,乔装打扮,悄悄潜入大会现场。一来,他是周廷兰的义子,绝不能在英雄大会上生事,坏了义父的大事,二来,此地人多口杂,若当众抓捕崇福宗的头目,他很怕惹得姑姑恼羞成怒,让自己身败名裂。

  可是,他相信周不渡和越千江。

  可是,他必须面对了——面对自己做过的恶,面对自己。

  “若真?”周廷兰见余若真突然飞上擂台,十足感到意外,心道,温嵘明明跟若真交情匪浅,断然不会把人推上擂台送死,难道出了什么事故?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不是余若真吗?”

  “朝廷的人也来打擂?”

  江湖人消息灵通,不少都认出了掌管本州诉讼刑狱之事的余若真余通判,知道他跟楚王关系亲密,见他突然上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余若真身长八尺,玉树临风,只因近两年际遇不佳,烦恼难断,清减了不少,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萧索之气,孤身伫立,仿如孤鹤立于深秋荒野。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心念格外坚定,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明亮神情,“义父、掌门师尊,诸位前辈,”先向周廷兰、王清夷以及诸位前辈问好,从容端方,继而向守擂者抱拳行礼,磊落光明,“在下余若真,乃青阳山灵霄道的俗家弟子,忝为鄂州通判。”

  虽说余若真是灵霄道的内门弟子,但习武多过修道,学成武艺之后就下山入世了,并未继续修真,不算玄门修士,当然有参赛的资格。

  他的官员身份是有些尴尬,不过,绿衣剑客大杀四方、嚣张挑衅,所有人都不敢贸然攻擂,又盼着天降神兵将扳回一局,危难之际,他敢挺身而出,众人心照不宣,便都没去挑刺。

  “余大人的消息好灵通呀!”绿衣剑客似笑非笑地望着余若真,“这是怕我坏了你义父的好事,想把我逮到大牢里去吗?”

  余若真也盯着对方,想了许久,却实在不记得崇福宗里何曾有过这号人物,不免怀疑周不渡的情报有误,便没有贸然挑明,只道:“擂台之上,以武论道,擂台之下,你若不曾为非作歹,自然也能来去自由。”

  “大人敞亮!”绿衣剑客突然起身,两步奔到余若真面前,摸着下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状若不经意地对他亮了亮手掌心。

  余若真眼中的惊愕一闪而逝,因为他在剑客的手掌心里看见了一枚刺青。虽然已经入夜,但擂台上火光亮堂,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刺青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图案竟然是……半条鱼龙,跟自己绣在子皙后背上的一模一样。

  绿衣剑客点了点头,退后,与余若真拉开距离,继而朝他抱拳,道:“在下崇福宗少主,南梁后主徐崇光之孙,徐龙璋。”

  ·

  南梁加上崇福宗,这身份实在敏感,难怪绿衣剑客迟迟不肯自报家门。但他刚才不说,现在又说了,想一想,又很合理。

  一来,崇福宗已经被大周朝廷划成邪魔外道,在中原没有立足之地,阴谋算计皆已落空,用不着再遮掩背后的势力。

  二则是他的性格如此,大家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他的狂妄言行,知道他艺高胆大、乖张至极,这样的人绝不会保持低调,必定镇日琢磨着如何在英雄大会上名扬四海,即便要剑走偏锋、兵行险着。

  这人怎么可能是徐龙璋呢?明明我才是啊!余若真面上淡然无波,内心惊疑不定,趁着围观者惊诧议论之时,回头望向观众席,一眼就看见周不渡和越千江正笑着朝自己招手。

  夜风轻柔,风中传来茉莉和莲花的香气,茉香馥郁、莲香清芬,前者来自周不渡、后者来自越千江。

  余若真收回视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徐龙璋”,在他身上浓郁的天女花香中识别出了一丝隐约的茉香,于是明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暴露在周不渡和越千江面前,但三人竟是同类。

  不仅如此,周不渡还化出分身,为自己铺好了脱身之路,这是什么样的惊天奇迹?余若真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发热,顿觉起死回生,深埋在心底的委屈、愤恨陡然烟消云散,心道,有友如此,纵然我下一刻就死了,也是死而无憾。

  “好了、好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绿衣剑客“徐龙璋”一语双关,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显然对观众的惊诧十分受用,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说话,“素闻楚王剑术冠绝天下,余大人是王爷的义子,想必已得王爷真传,精通陵光剑法。陵光剑法乃是秦王周温嵘自创的绝学,他号称大周战神,却早早地入了土,未免太不中用,怕不是浪得虚名。”

  余若真的演技更胜一筹,忿然作色:“你待如何?”

  徐龙璋晃了晃手中长剑,道:“我带了剑,你也带了剑,那么,就用剑法分胜负,用你最擅长的陵光剑法。”

  “不必。”余若真不屑道,“公平较量,不拘用什么招式,还是说,阁下没有自己擅长的武学,只会偷师、剽窃别人的?”

  “我懂得全天下的武学,修为也远在你之上,用你擅长的武学与你较量,勉强才算公平。你若不服气,那就……”徐龙璋哈哈大笑,“添个彩头,如何?”

  “可以。”余若真对他的计划很好奇,心道,子皙也真是豁出去了,装傻扮狂对他来说可不容易。

  徐龙璋:“你若输了,便把周温嵘亲手打造的陵光剑送给我,我会把剑融掉,重铸成一尊人头狗身的秦王小人像,让它日日夜夜跪在我爷爷坟前。”

  徐龙璋的爷爷就是南梁后主徐崇光,众所周知,徐崇光是被周温嵘鸩杀的,徐龙璋诋毁周温嵘、想要折辱周温嵘,十分合理。

  但实际上,余若真冷心冷情,并不在意故去多年、素未谋面的爷爷,更何况从前害过父亲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他和姑姑料理了,他对周温嵘没什么恨意。

  此时,他尚未知晓周不渡就是周温嵘本人,只知道周廷兰与周温嵘感情深厚,疑心周不渡是不是玩得太过了,不怕他亲爹伤心发火吗?不禁望向周廷兰,却见周廷兰一面捏碎了茶杯,一面淡定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余若真:“……”

  周廷兰却哪里是淡定?到这时候,即便天塌下来,他也能继续……换一个杯子,继续喝茶看戏。他盯着绿衣剑客,心道,好嘛,你自己骂自己,且看你怎么让小鱼赢这一回!

  余若真方才生出的感动,现在全都被周不渡给搅和没了,随即调动情绪,露出三分气恼、三分嫌恶、四分讥讽,嘲道:“南梁亡于徐崇光,实乃幸事一件,假使阁下继承了家业,只怕要让南梁沦为全天下的笑话。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徐龙璋听到“南梁亡”的时候,瞬间收起了戏谑神色,眼里燃起怒火,咬牙切齿道:“此战你必输无疑,可我是比西夏圣僧慈悲千万倍的好人,还是给你留一个念想吧。你在朝廷当差,原本是来捉拿崇福宗妖人的,若侥幸得胜,我和我的这几个手下便束手就擒、任你宰割,你就是要在这擂台上杀了我,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不仅如此,我还会把崇福宗的幕后主使、据点、谋划全都交代出来,我被抓了,他们也不必活着了。你意下如何啊?”

  他自信至极,自觉稳操胜券,什么条件都敢答应,显然并不将余若真放在眼里。

  陵光剑是死物,周温嵘是已故之人,南梁后裔徐龙璋和崇福宗妖人却都是活生生的祸害,徐龙璋虽然厉害,余若真却也是青阳山灵霄道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两人比试的还是他擅长的剑法,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堵上一把也算值当。

  许多人都在起哄,让他们快快开始比武。

  余若真点了头:“那在下便替秦王教训教训你这狂徒。”

  ·

  徐龙璋用双手举起长剑,横陈于面前,缓缓拔剑出鞘,道:“帝道之剑,赤霄。”

  相传,赤霄乃是刘邦的佩剑,常言道“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说的就是此剑。果不其然,剑出鞘,锋芒毕露,如霜如雪,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反观余若真,他是来抓捕的,乔装打扮过,自然没有佩戴名剑陵光,腰间只挂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

  场下有人替他鸣不平:“既是公平较量,兵器也不能差别悬殊。谁有好剑?快快借给余兄弟!”

  “我有龙泉宝剑!”

  “兄弟,用我的镔铁剑!”

  不断有人响应。

  正当张琰解剑之时,不知是谁直接把剑扔上了擂台。

  余若真反手抓住飞来之剑,拔剑出鞘,金黄剑光灿然炫目。

  此剑通体金光,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上刻满云篆天书,似乎竟是……真的假的?他定睛一看,哽了一下,他在青阳山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到底还是修过玄学的,大体上能够读懂云篆天书,看得出这把剑的剑柄上,一面写着农耕畜养之术,另一面写着四海一统之策,内蕴乾坤、奥妙无穷,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圣道之剑轩辕夏禹剑。

  “宝剑配英雄!”越千江朗声道,“余兄弟勇气可嘉,我的剑就送给你了,祝你旗开得胜。”

  不知何时,他和周不渡已经来到擂台下面,就站在选手等候区的最前方,可在座的数十位高手竟无一人察觉。

  两人仍旧披着灰布袍、头罩兜帽,面容被帽檐遮住大半,看上去十分神秘,修为也是高深莫测。

  选手们不由得警惕起来。

  好在周灵焰听出了他们声音,见他们没有表明身份,便按捺住欣喜之情,谓众人道:“这两位都是无涯堂的朋友。”继而唤来伙计,“加座、看茶。”

  周不渡正在操控“徐龙璋”与余若真比武,低着头,默不作声。越千江同种子正打了个招呼,又跟周灵焰人低语了几句。

  周灵焰旋即吩咐伙计:“劳烦兄弟去请轻云少爷过来,对了,让他来的时候带两份盒,不要有腌菜。”

  轻云最是不爱伺候人的,这两个神秘客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伙计虽然不解,但还是殷勤点头,小跑着离去了。

  周不渡略分了一下神,回过头来,笑着朝大姐和种子正扬了扬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温家小少爷温玉卿坐在种子正身旁,刚好借着橘黄的火光,看清了周不渡的侧颜,虽然只是一个瞬间,却着实吃了一惊——他可是在周温嵘的葬礼上充当过“孝子贤孙”的,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他今生断然不会忘记。

  擂台上,金银二色剑光闪烁耀目。

  余若真甫一拔剑,徐龙璋便攻了上来,一口气接连使出十余招,招招皆得陵光剑法之精髓。

  周廷兰更是看得心惊,真不知温嵘如何才能输掉这一场。

  倒是当事人余若真心里没有多少波澜。在楚王府的时候,他常与周不渡以言语演武,每次都是周不渡赢,真刀真枪地较量,这还是头一回,他其实是很高兴的。虽然知道周不渡的实力已经远胜于自己,但他今日释然了过往,道心澄明,有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轻快感,没有考虑输赢,全身心投入战局。

  徐龙璋张扬暴烈,气势汹汹,余若真隐忍深沉,静水流深,一动一静、一刚一柔,把同样的剑招耍出了截然不同的境界。

  余若真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与徐龙璋打得有来有回。

  “想起在涪陵小学堂读书的时候,”周不渡抱着中软,侧着头,靠在越千江的肩膀上,“同学们齐声诵读,我坐在窗边,朝外面张望,绿林扫影,熏风正好,一个小孩儿躲在角落里偷听。”

  “他让你想起了自己?”越千江闭着眼,手掐指诀,悄无声息地施法布阵。

  周不渡:“虽然那时候伏藏了记忆,但我看着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我才知道,那大概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许,他是我潜意识阴暗面的投影,从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我影响了他的人生。”

  “意识深沉晦暗,幽深如海,因缘和合,谁又能明了?我只记得,你上学的第一天,我说的是在外面那个世界,”越千江布好了法阵,侧目垂眸,温柔地看着周不渡,“那时候我只能待在便携式智能终端里陪着你,我观察到,你在教室外站了很久,身旁人来人往,你却一动不动,一直看着玻璃窗。”

  周不渡:“你问我,为什么不过去?”

  “这不就过来了?”越千江低头,在他鼻梁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轻云推着摆满零食饮料的小竹车,远远望见那两个贴在一处的灰色身影,不禁面露喜色,复又压了下去,咳了一声,把小竹车摆放在这两人面前,自顾自地取出食盒,打开,摆好碗筷,淡然道:“什么事?”

  “你还罩不罩我了?”周不渡端起盒饭,抬头看他。

  “废话。”轻云嗤笑,伸手在他头顶上拍了拍,继而看向越千江,“也许你不愿意,但我还是该叫你一声,师父,多谢你教我。”

  越千江笑着点头:“你长大了,很好。”

  轻云这才觉得自在一些,在两人身前蹲下,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后排的温玉卿不敢盯着他们看,只隐约看见轻云露出疑惑、惊讶的表情,那个长相仿佛周温嵘再世的人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他便点了点头,另一个戴兜帽的高大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了。

  周不渡回头看了一眼,温玉卿立马移开视线,盯着擂台。

  ·

  擂台上,战况胶着。

  徐龙璋实乃天纵奇才,竟然连周廷兰的独门剑术也能使得炉火纯青,凭着雄厚的内力支撑,始终保持着快准狠的出招,对余若真紧咬不放。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余若真忘记了身份、秘密、苦痛挣扎,撕开了伪装,袒露出真实的自我——狠厉冷酷,锋芒毕露。他被激发出了巨大的潜能,竟然在对战的过程中突破了修为境界,简直是越战越勇。

  徐龙璋迅速摇晃剑身,从侧前方横扫余若真的下盘,余若真撤步后退,虚晃诱敌,同时反手挥剑向前突刺。徐龙璋向左侧身格挡,并用右腿踢余若真的足三里穴,使出一招羽翮已就,将内力灌入剑身,甩出六道剑气。

  这一瞬间,余若真忽然想起数年前自己和子皙在王府最后一次演武,当时,子皙也用过这种连招,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在自己避开之后,马上接一招舆鬼啸,以内力振动剑身,将先前被躲开的那六道剑气引回,从背后刺向自己。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往日的余若真,是谨小慎微、隐忍退让的奸细,今时的余若真,只是余若真而已。他无法预判对手的下一招,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押在别人身上,决定铤而走险,不避不让、主动出击,直接出一招羽翮已就,挥出六道剑气。

  剑气撞上剑气,引发一阵爆响。

  烟尘滚滚,气浪激荡。

  余若真的内力不如徐龙璋,挥出的六道剑气都被撞开了,但徐龙璋的剑气也被削弱了不少,两道落在余若真的左臂上,造成的只是轻微皮肉伤,三道落在他的右臂上,也只不过划破了他的衣裳。

  因为余若真未如徐龙璋预想的那样避让,最后一道剑气没能打在他身上,而是从他的左侧飞了过去。徐龙璋立马想接一招舆鬼啸,把那道剑气引回来,从后方突袭余若真。

  但余若真再次抢占了先机,在被剑气划伤的同时就已经拉开架势,迅速出招,以内力振动剑身,使出全力,将徐龙璋的那一道剑气引回来,自己跃起腾空,翩然落地。

  徐龙璋始料未及,连忙中断出招,收起架势,撤步侧身避让。

  却没想到,他竟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往后摔倒。

  为了不伤人性命,余若真在出招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方位,预计被引回的那一道剑气会落在徐龙璋的大腿外侧,可谁能想到,一个武道高手竟然……脚滑了。

  擂台上原本不该有杂物,可先前讹啰多喝骂轻云的时候,少林方丈雪庭和尚甩出禅棍,给了他当头一棒,之后情势变化太快,没有人顾得上打扫擂台,那禅棍就留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徐龙璋跌坐在地上,飞快地以手撑地,想要爬起,却恰巧撞上了那一道被余若真引回来的剑气,剑气落在他的后心上,从后背穿过胸膛,直将他捅了个对穿!

  “少主!”

  台下的绿衣剑客们不敢置信,想要冲上擂台。

  “不许动!”徐龙璋大声喝止,他跪在地上,胸口血如泉涌。

  余若真惊恐至极,抛下兵刃,跑到徐龙璋身旁,把他拉倒自己怀里,颤抖着手,帮他按住伤口,回头朝担任裁判的灵霄道同门喊道:“快过来帮他看看伤!”

  “不要!”徐龙璋反手握剑,抵在余若真喉头,并不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接近,但也没有杀他的意思,而是对他说,“输了就是死了,我不要你们救我。这一场,咳、咳……打得,也算畅快,现在就,把那彩头给你,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崇福宗的……”

  “你在做什么?”尽管余若真知道息壤化成的怪物不会这样轻易死去,但看着徐龙璋脸上的血色飞速消失,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对方的鲜血染红,他还是慌了,感觉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着,疼痛难忍。

  徐龙璋附在他耳边低语:“没关系,这种事,我有经验。”

  余若真却怕极了,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害怕:“我杀了你……”

  “你杀的是徐龙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徐龙璋笑了笑,“我不会死,死的是徐龙璋,你开心么?”

  余若真摇头:“我知道,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为我设计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我知道你不会死,可如果你把这个计划提前透露给我,我断然不会出手。”

  徐龙璋:“真的?”

  “真的。”余若真笃定地说。

  徐龙璋沉默了。

  余若真也沉默了,片刻后,鼓起勇气,说:“假的,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会配合你的行动。但在伤了你之后,我……很后悔,我的心竟然很痛,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说到心痛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茫然、惶惑的神情。

  徐龙璋这才满意,放下握剑的手,说:“小鱼,记住这种感觉,这才是你的……出路。”

  “铛”的一声,赤霄剑掉落在地。

  徐龙璋断了气。

  裁判也不知该如何宣告结果。

  这种感觉?出路?余若真似懂非懂,放开徐龙璋冰冷的尸体,站起身来,茫然四顾,发现周不渡和越千江坐在台下,便下意识地朝他们走去。

  ·

  就在此时,变故突发。

  只见徐龙璋的尸体迅速鼓胀,突然从胸口剑伤处爆裂开来,鲜红的血肉飞快地转变成某种浓稠黢黑的胶状物质,不断鼓动、膨胀,顷刻间形成了一个高逾三尺的庞大人形怪物。

  “那是什么?”

  “妖怪!”

  席间惊呼连连,人群开始骚动。

  “大家别慌!”

  武者纷纷拿起兵器,却也不明就里,轻易不敢上前。

  台上的裁判乃玄门修士,见多识广,当即从怀里掏出黄符,掐诀念咒。但无论是除秽符还是驱邪咒,对那怪物都不起作用。

  修士只得以气驭剑,刺向怪物。所幸,那怪物并非刀枪不入,很快就被砍成了数十块碎尸。

  可就在众人放下心来的时候,九名绿衣剑客跳上擂台,奔至怪物所在,同时闭目诵咒,继而化成通体黢黑的怪物,并与碎尸融合成了一头更加巨大的黑色怪鸟。

  它的外形像一只雄鹰,圆眼、尖喙,尖锐的指爪,但它的额头上长满大大小小的肉瘤,皮肉散发着恶臭,粗短尾巴和巨大的肉翅上没有一片羽毛。

  “小鱼!”周不渡喊了一声。

  余若真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跳下擂台:“怎么回事?”

  “你的戏份已经结束,该轮到崇福宗和西夏密教狗咬狗了。”周不渡端着果盘,“吃点儿?”



  余若真刚才还在伤心,这会儿哪能有什么胃口?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悠着点儿。”

  “不妨事。”周不渡见他不吃,索性把果盘塞到他手里,回头对轻云说,“快把浣川带下来,免得他心疼东西,舍不得离开。”

  余若真一手托着果盘,一手拎着轩辕剑,转身把剑递到越千江面前:“多谢。”

  “留着吧。”越千江只从果盘里挑了一块桃片,“想一想,往后你要用它做些什么。”

  轻云运起轻功,跑上擂台拽走浣川。

  两人刚一离开,那黑色怪鸟就扑扇着翅膀起飞了。

  可惜,怪鸟无毛,腾空片刻就摔落在地,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撞断了无数栏杆、撞碎了无数交椅。

  “差不多得了!”浣川默默计算损失,心都在滴血。

  周不渡:“做戏做全套,你快请无忧帮忙回家把火箭筒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