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聚缘楼供应招牌菜:葱白炒鸡子、芥菜炒虾!您尝尝?”
周不渡刚还在纳闷怎么没见着炒菜, 就听见客栈的伙计揽客了。
若按照正常历史发展, 受限于采矿冶炼技术,铁锅、铁铲不够便宜好用,动植物油的产量也跟不上,炒菜原该在宋代之后才能普及。
在那以前, 做菜的用具以陶器、铜器为主, 常见的烹饪的方法是火上炙肉、石上燔谷、蒸饭蒸菜、煮羹煮汤以及水煎油炸。比如生脍,就是把鱼、肉切成薄片后蘸酱料直接食用;再比如果肉脯, 就是把新鲜瓜果、肉类用盐、酒等调料腌制成干。
至于调味料,明代之前没有辣椒,胡椒尚且金贵, 酱油、白砂糖、红糖等进入寻常百姓家仍待时日。现在最常见的调料, 酸的用梅子、醋, 咸的用盐、豆酱、豆豉、老卤, 甜的用蜂蜜、麦芽糖、甘蔗汁,辛辣的用生姜、花椒、茱萸、韭菜、芥菜芥末。
若非宫廷里精制的菜肴, 寻常人家吃的汤汤水水、面饼杂粥,估计不合现代人的口味。
说到这里, 就又要感谢周温嵘了。得益于他的革新, 现在就连县城里都已经有炒菜售卖, 如此烹饪,调料极易入味,食品的风味比原本历史上同时期的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别看定海城市规规模不大, 但位置在海滨, 有港口、码头, 南来北往的商客不少, 城里有两三家客栈。
正在揽客的这家名为“观潮楼”, 是官营的,有好铁锅,把小炒做成了招牌菜。虽然店家为了保密把厨房门窗关得铁紧,但听着那声音、闻着那股气味,即可知道伙夫在用大铁锅热油爆炒,此法烹制快捷,菜品质量稳定,如此,店里的生意自然红火。
“借过、借过!”
一个穿短打的精瘦汉子从他们身侧飞奔而过,拐个弯,敲响大宅的侧门。
宅子里,家仆正候着,把门打开,接过食盒,清点无误,银货两讫。相互说句吉利话,都是笑呵呵的。
街上不少这样的汉子,从店面、小摊上取了夜宵,用专门的食盒装好,快快钻入街巷,送到各个府上。
周不渡纳闷:“这是……”
“跑腿送餐的。”越千江似乎习以为常。
“外卖啊?”周不渡惊了。
原以为爊肉、刺生、油爆小炒就已经足够丰富了,没承想,这个年代竟然已经出现了外卖,有钱人可真会享受。之前金雪瑕说定海是穷乡僻壤,这还算穷的,那京城该繁华成什么样?
再往前,丝竹声声隐约可闻。
苍松翠柏掩映下,是闹中取静的茶坊。
这算是小县城里比较高档的风雅地,读书人三五成群相邀品茗,伙计声量放得很轻,引他们入内,边走边介绍:“胡山、鹿苑,瀑布岭;宝云、花坞、卧龙山……您来点什么?”
得益于大周直道,小小的乡下茶坊竟然也能供应数十种产自江浙、越州的名茶,只是从窗外经过,便能闻到茶汤的清香。
不过,当下主流的制茶工艺仍是晒青、蒸青,把新鲜茶叶晒干之后加入米糕,制成饼茶,或者蒸熟之后捣碎、烘干,制成团茶、散茶。
茶团茶饼虽易保存,却不免损失了天然的茶香。周不渡边走边想,往后或许可以想办法研究炒青之法?做点儿不同的茶叶出来,就算不能做成一门生意,自用也很不错。
再往前,便到了勾栏瓦子区。
宽阔直道两旁,歌舞声声,喧哗热闹,灯火交辉,亮如白昼。
酒楼的伙计不同于茶坊,嗓子格外得亮,站在店门口吆喝,隔着老远就能吸引到路人瞩目。
“新鲜的茱萸姜豉酒!”
“这是什么口味?”周不渡小声嘀咕,乍一听,想象不出来。
“是药膳。”越千江便告诉他,“将茱萸、生姜、豆豉放入黄酒中煎煮,温热时饮用,健脾燥湿,可治疗脾胃虚寒。来点儿?”
周不渡犹豫:“怕是吃不惯。”
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生面孔更要努力招揽。伙计机灵,听见他俩说话,直夸越千江是行家,又说他们年轻,不须养生的,便报了别的酒名:“小店有果酒,本地的甜桃、青梅,河东的葡萄;有白酒,元红、加饭、善酿、香雪,剑南烧春、岭南灵溪,甜的、干的,酸的、苦的,清的、浊的,应有尽有。若是读书考功名,定要尝尝咱秘制的三勒浆。”
这个时代,人们喝的大多还是发酵酒。
果酒偏甜,温和清淡,度数极低,跟啤酒差不多。
黄酒稍辣稍干,是用大米、黍、粟等酿的米酒,最多不过二十来度,又因为酿酒的器具密封性不佳,易有杂质,未经过滤的便宜浊酒往往呈绿色,表面带有白色漂浮物,需要煮过再喝,这就是所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过滤后的清酒样子好看一些,但价格昂贵。
三勒浆则是用波斯技法酿造的酒水,以南阳果子为原料。唐朝时,皇帝曾将此酒赐给太学生享用,因其饮后不易醉、不耽误学习,后来的读书人也喜欢喝,大多是为了讨个吉利。
周不渡听得嗓子都干了。
说来,他从前不讲究吃穿,但很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要是兜里有钱,真想来两口润润喉,可惜,眼下是真的一文不名。
两人跟伙计客套了几句,说下次来喝,继而缓步离开。
伙计始终笑脸相迎,让人心情极好。
周不渡对那酒肆依依不舍。
越千江悄悄同他说:“回头咱们偷着酿,师父陪你喝。”
朝廷对酿酒管得很严,私酿也得谨慎。
周不渡:“师父爱喝什么?”
“从前在巴蜀,惯饮竹叶青。”越千江想起那段光景,感觉跟做梦似的不真实,“你呢?还没见过你喝酒,是在京城跟大师兄学的?”
周不渡:“忘了,只是闻着觉得不错。想试试性烈一些的。”
越千江:“中原温暖,烈酒并不畅销,只有北地人爱喝烧酒驱寒,我打仗时看他们酿过,不难做。”
周不渡:“我能喝?”
越千江:“酒暖胃,小酌怡情。”
周不渡心花怒放,简直未饮先醉,心道师父真是太好了,琢磨着弄点儿蒸馏白酒出来给他尝尝,什么忧思杂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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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又行过一处名为“四海居”的大勾栏。
在人们的印象里,勾栏、瓦肆两词常常连用,但瓦肆通常指的是大市场,里面有做买卖的,也有卖艺表演的,勾栏才是相对集中的歌舞场所。
这座四海居的主体,是原本历史上少见的石砌建筑,样式很新潮。
但设计方面延续了传统天人交感的思路,到处都是葱茏绿植、妍丽花木,回廊蜿蜒、雕梁画栋,建筑在花草丛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一座座两三层楼高的小小的阁子散落在舞台周围,既看得见热闹,又兼顾了私密性。
最中间的舞台上,来自泉州的戏班正在表演悬丝傀儡戏。
傀儡小人将近三尺高,装扮精致、机关灵活,伴随着笛子、唢呐、铜锣、大鼓等十多样器乐的配合演奏,艺人唱、念、做、打,技艺既精湛,表演又接地气。
活脱脱就是一个乡村大舞台。
回廊里,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或坐或站、观看鼓掌。
三两个闲汉在人群中转悠,竖着耳朵听客人们吩咐,里里外外传菜传酒、跑腿采买。
包间阁子则安逸许多,朝外的窗户大都关着,但窗纸上人影幢幢,依稀能听到歌女弹琵琶咿咿呀呀、男人们猜拳行酒令的喧哗声。
周不渡精通好几门语言,但这具身体似乎只“内置”了大周官话跟西南方言。平日在灵通观里待着,紫玉仙姑说官话,她的弟子们口音都不重,大家日常交流没什么障碍。
但这会儿看表演,戏班跟观众说的大都是旧南梁的方言,偏向吴语,他只看得懂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具体却不明白,好奇询问:“唱的什么?”
越千江离开阳间许久,也不大跟得上潮流,张耳朵听了听远处看客们的议论,说:“落尘簿,大约是《抢卢俊义》这节。”
“这我知道。”周不渡讲解了一番,说是在书里看过。
真实情况确实如此,在华夏的古典四大名著之中,列昂尼德最喜欢《水浒传》,他认真看过三四遍。
“玉麒麟”卢俊义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原是河北大名府的富商,家世清白、仗义疏财,被宋江和吴用设计写了反诗、骗上梁山,回家后遭管家诬蔑谋反、锒铛入狱,梁山好汉们便趁元宵节闹花灯时假扮为各路杂耍艺人入城劫狱。
这故事本就惊心动魄,表演时又融入了各种杂耍技艺,极具观赏性,看客们时而义愤填膺,时而鼓掌喝彩,场子异常热闹。
周不渡看得投入,又有了新想法。先挣点儿小钱糊口,然后混过稽查,等拿到陈十四的报酬,就可以开始卖书了。
小说传奇应该很有市场,得空把后世的精彩小说整理出来,就从《水浒传》入手。这时候识字的人不多,故不必也不应原样抄袭成书,只需要把小故事编成薄薄的单行本,或许再配上插图?既方便印刷售卖,是一笔好买卖,也不夺人之名,往后,原作者依然可以撰写完整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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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扬,阁子里的酒肉香气随风飘来,就连小童捧着的糖水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甘甜。
周不渡快要流涎了,拉着师父:“走吧走吧,再转转就回去。”
越千江失笑:“原来不是没胃口?”
“是没钱!”周不渡也忍不住笑。
越千江想了想,说:“不是还有颗金珠子么?黄金是大钱,小地方不会收,拿到银号兑换,捡些你喜欢的果子肉脯回去做宵夜。”
周不渡把手伸进怀里,按着布袋,摸了摸:“不太好吧,这算是我爹的遗物,而且我们看着就很穷困,财不露白,别被人当成小偷讹诈了。”
“不怕,千金难买你高兴,等师父去办。”越千江接过金珠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早看好了一家敞亮的银号,径直行去。
正此时,酒肆二楼的窗户“啪”地被推开。
一个陶壶被扔了出来。
那陶壶沉甸甸的,带着浓浓的酒气,直飞向越千江。
越千江伸手接住陶壶,抬头,见烂醉的李清源趴在栏杆上,眼神迷离,旁边站着劝酒的人,那些人笑嘻嘻地朝下面喊:“李二公子请你喝酒!”
李清源吹了风,眼睛一睁,翻身落地,虽然是三步两晃的,但捕快的精明仍在:“买宵夜,要换钱?甭折腾了,来,哥哥请你们吃饭!”
越千江:“李兄,喝多伤身。”
“这是喝了多少?”周不渡隔着老远就闻见熏天的酒气,“李二哥,你喝醉了,快回家去吧。”
“我没醉!”李清源摇头晃脑,胸前坠着的长命锁露了出来,上头刻着金雪瑕的名字。
他打了个趔趄,整个人扑在周不渡身上,抱着他嚷嚷:“老远就、就看见你俩了,长得好俊!可真是那个啥……啥来着?对,佳、佳偶天成!就是,这一身……红的、金的光芒忒也刺眼,是红运、运当头,要发财了?”
周不渡跟越千江相视一眼,都惊讶于李清源的“火眼金睛”,能无视易容符窥破两人的真容已经十分稀奇,他们明明戴着护心镜,这人却还能看见恶业,又是怎么一回事?
再看李清源,他脸颊绯红,眉心间被僧人棒喝留下的红印子不仅没消退,反倒愈发刺目,活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
越千江把李清源从周不渡身上扒开,李清源又一把攥住他的双手,看着他,泫然欲泣:“这珠子我认得!你、你们,卖给我,我……”他说着,直接把钱袋子掏出来塞到越千江怀里,“都给你!”
“李二公子阔气!”
“两位新朋友?今夜李家二哥做东,来来来,咱喝一个!”
李清源的两个狐朋狗友跑了出来,围着他瞎起哄,拉着他又开始猛灌酒,好奇地问了两个生面孔的姓名来历。
周不渡都答了,主要是为了套近乎,把张江、张渡的名字传出去,铺垫故事,混个脸熟。
越千江起先还算客气,只是有意无意地拦着他们别碰周不渡。
直到有人讲了荤笑话,说张家两兄弟看起来像契兄弟——闽中、广东男风盛行,现已在东南沿海一带蔓延开来,写作“兄弟”、读作“夫妻”,不分妍媸贵贱,各以其类相结。
周不渡不知道这风俗,心里纳闷:我和师父真有这么亲密?
越千江却面有不虞之色,飞快地点了那两人的昏睡穴,把他们扔回酒肆大堂,顺手把李清源抛来的酒还了回去,又从那两个口无遮拦的倒霉家伙兜里摸钱结账。
再出来,只见李清源已经醉得人事不省,死鱼样当街睡了过去。
周不渡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时不时伸手探一探、按一按。
越千江只得把人扛起来带走。
两人沿路问街坊,将李清源送回到家,越千江见他那伤心模样,也是唏嘘,便把金珠子塞到他兜里,换走了他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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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上帝知道,那些醉酒的、软弱的灵魂里包藏着些什么。
周不渡在燥热的夏风中有种微醺的错觉,不禁感慨:“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越千江掏李清源的荷包,花三文钱买了一碗荔枝膏泡的凉水,端给周不渡:“解解渴。”
卖凉水的老头很有趣,把摊子支着,凉水摆好,竖起一块标价木牌,让人自己放钱取货,便抱着三弦琴弹唱故事,自娱自乐。
琴是旧的,音调却准,人是老的,嗓子却亮,曲子简单,但唱段引人入胜。
周不渡喝着凉水,饶有兴致地聆听。
那老头见他听得认真,还专门给他说了一段——
“良田美宅你不惜,娇妻美妾你不取,金眼的罗刹,你要甚么?”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只怕王子毁佛灭道恶业盈,鬼见愁,落地狱,业火焚身,烧我心。”
好巧不巧,说的正是金瞳罗刹护佛法的传奇,问的人是周温嵘,答的人自然就是越千江了。
故事从中原传来,原文里官话很多,周不渡差不多都能听懂,没头没脑地想,原来大周百姓也爱“磕CP”?
他看出那摊主老头口渴却舍不得喝自家的凉水,便又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杯送给他:“您唱得真好,都是真的么?”
“小郎君心地才好!”老头眉开眼笑,“唱者无心,作者有意,须知,戏都是假的。然而罗刹的功德真实不虚,是顶天立地的大善人呀!”
“没那么夸张。”这会儿换成越千江拉着周不渡走了。
周不渡忍俊不禁:“你的形象很好。”
越千江摇头:“不过是释家宣扬善恶业报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他们都很喜欢你。”周不渡喝完,缓步离开,只觉唇齿留香,人都开朗起来了,“师父,你真的把珠子卖给他了?我看那小小的一个,怕是不值他整个荷包的银钱。”
“我大约估了重量,你看看,还行么?”越千江把荷包翻过来,抖出里面全部的东西——
三粒黄豆大小的碎银,二十八文铜钱。
有关物价的问题,周不渡白天才向杨悉檀请教过。
现在,日常买卖主要用铜钱,金、银通常做成元宝,在大宗结算时使用,许多小店都不收。
按照官方规制,大元宝五十两重,小元宝十两重,小锞子一两重。换算比例,一两黄金能换十两白银,一两白银能换一吊铜钱,一吊钱差不多是一千文铜钱。
但由于朝廷没有专门的货币政策,且缺乏有效有力的宏观调控,民间交换的比例时常浮动,当下,一吊钱只有八百文。
晚上逛了集市,看见盘游饭之类的小吃通常花十五文铜钱就能买到,荔枝水之类的饮料通常要价三到五文铜钱。
粮食以石为单位,江南主产水稻,米价便宜,一石普通质量的米,价格在三百文钱左右,重量按现在的度量算是九十市斤,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说一斤米大约两到三文钱。
经过粗略换算,现在的一文钱相当于后世的一元钱,一吊钱、一两白银相当于八百元,一两黄金则是八千元。
周温嵘的金珠子不大,重量跟两个一元硬币差不多,约莫是两钱重,怎么着都能换到二两银子。
可李清源兜里的五粒碎银只有黄豆大小,应该都是付账时从锞子上剪剩下来的,加起来最多四钱重,相当于零点四两银子。
刚到夜市时,那唱经的老头说周不渡要“破财”,这下竟然应验了,买卖还没开始做呢,越千江一出一入,净亏一千两百多元钱。
师父可真是个“大慈善家”,周不渡哭笑不得:“果然是高人在民间。”
大周百姓心里有杆秤,金瞳罗刹豪横,对金钱却没什么数。他观察着徒弟的神情,露出罕见的局促神情:“师父……又赔钱了?”
又?看来罗刹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
“钟鼓馔玉不足贵,给李清源留个念想更有意义。”周不渡不甚在意。
夜市的灯火暗了许多。
师徒俩赶在收摊前采买了一些便宜的米面粮油及调味料,荷包里的钱花出去一半,剩下的就拿回去给揽月管理,当成大家的生活费。
买东西时遇上一伙小乞丐,也不一定是乞丐,就是衣衫破烂,在各个摊位间游荡跑闹,向大爷大妈讨些零碎。
越千江注意到,有几个小孩时不时偷瞄自己跟周不渡,便问他们做甚。
小孩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这俩就是“老大的老大”。
原来都是徐轻云从前收的“小弟”?周不渡想着,干脆把剩下的几十个铜钱花了,请孩子们吃小食。
师徒俩相视而笑、心照不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赔钱一个比一个在行。
小孩们高高兴兴,围着他俩笑闹,帮忙提东西,一直送他们出集市,走到泥泞路段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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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堂里跟神灵讨价还价,到城中夜市逛了一回,从古问到今,从天上到地下,这个世界在周不渡的眼里愈渐真实丰盈,讨生活的需求也愈发强烈。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准备整活。
推门出去。
晨露未晞,鸟鸣啁啾。
越千江拴一条麻绳于两棵树之间,站在绳上练功,跟走钢丝似的。见周不渡出门,便低头朝他笑:“你说的古墓派独门秘术,师父闲来试试,却似乎对提升功力没有裨益。”
他像一缕阳光,从裂隙照进黑暗深渊。
“说着玩的,怎么把故事当真了?”周不渡走上前,伸出手。
越千江搭着他的手,从麻绳上跳了下来。
两人玩也似的过了几招,至微微出汗,就算晨练过了,清洗整理,往东厢小厨房去做早饭。
吃饭时,越千江把昨夜换来的碎银给了赵揽月,让她全权管理。
管账原本是浣川的活儿,但这小子玲珑心窍,自然知道越千江的用意——眼下这光景,人心浮动,师姐有腿疾,日常虽然乐观,心里却暗藏忧虑,连日来忍着不适穿戴“铁骨头”,昨日商定了策略,今晨才换上轮椅。
这钱是个态度,表明大家想着她。
“那我便暂时代管,你们要用,知会一声就成。”揽月从容不迫接过碎银,领了这份情。
周不渡想起之前听说的事,问:“小月姑娘,你学过制药,从前喜欢炼丹?”
揽月微赧:“没掌握好火候,把丹炉烧炸了。”
太好了,道观里应该有不少化学原料。周不渡点点头,说:“这没什么,神农尝百草,神丹妙药都是试错试出来的。”
饭后,轻云外出送药收账,浣川整理经书、准备“迎检资料”,揽月坐着轮椅,带周不渡师徒俩前往药房。
作者有话说:
注:“只有上帝知道……”出自陀陀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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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钱啊,它就是在兜里留不住。
小周:没事没事,我下一章就搞发明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