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嗣看热闹不嫌事大, 决定再给他们加把火。
前阵子封温幼霆为将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的案桌上难得出现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折子。
但基本上都是对他的行径发表抗议的,还有些仗着文采好变着法骂他的, 只有稀疏几个人没抗议, 而是对他们陛下的龙体安康表达深切的关心。
这几个人能在众大人对他口诛笔伐的形势下还坚定地向着他, 萧元嗣觉得他们很有成为谄媚奸臣的潜力。
值得一个大力提拔!
至于他们有什么能力,擅长什么工作,一点也不重要,昏君办事只为自己开心,谁管其他人的死活。
萧元嗣迈大步来到案桌边,摊开御用宣纸, 狼毫蘸墨, 大笔一挥。
我的字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萧元嗣自恋地想。
希望他可爱的文官们不要被这个惊喜吓到。
一道跨级提拔的圣旨在三刻钟后送达文官们面前。
文官们正在集中用午膳, 听完圣旨差点噎过去。
“祝、秀、山!”
小六子一走,户部侍郎立马火冒三丈跳起来, 声音大到能把屋顶掀翻。
他指着一个躲在人群最后面缩头缩尾的官员, 双眼愤怒地能喷出火来, 其他人犀利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 无一例外,都是恨不得把他扒皮啃了。
“内鬼就是你吧!为了抓出你,我们不眠不休熬了七天七夜啊!你小子藏的可真够深的!”
“侍郎大人,下官冤枉啊!”
“你还敢狡辩!你一个从八品芝麻官,连陛下面都没见过, 无功也无过, 现下陛下突然要提拔你为正五品, 你敢说你是清白的?!”
“下官真的没有, 下官也是百口莫辩啊!”
祝秀山急得要哭出来,他哪里知道陛下会看上他,突然,他指着另一个人喊到:“他,他也被提拔了!大人你们怎么不审问他!”
他这一指,锋利得能削皮断骨的眼神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人顿时感到极大的惶恐。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你们别这么盯着我。”
“我要是内鬼,天打五雷轰!”
祝秀山举起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是!天打五雷轰!”
这时。
“轰隆——”
天上响起一记闷雷,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府衙上空。
“……”所有人面面相觑
祝秀山弱弱把手收了回去,被其他人慢慢逼到墙角,跌坐在地,笼罩在无数道迫近的人影里。
完、完了。
这日散值,文官们黑着脸一言不发从府衙走出,每个人脸上身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有几个甚至要人搀着才能走路,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去演武场和武官们切磋过了。
萧元嗣听着小六子的汇报,几次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宿主,你可真会玩。”系统半恭维半无奈道:“一道圣旨就让他们狗咬狗,等他们发现咬了个寂寞都该恨死你了。”
萧元嗣:“那不正好,是你让我当昏君的,昏君不能去治理朝政,不就只能放开了玩,再说了,这才到哪里,我还有更好玩的手段在后头呢。”
看着萧元嗣亢奋地样子,再想到那群可怜的文官们,一股恶寒涌上系统心头,它突然有点后悔绑了这个人来当宿主。
最后事情不会脱离它的控制吧?
系统觉得有必要担心这个可能。
想到事还没成不能太过于嚣张,萧元嗣收敛了一些气焰,询问道:“系统,现在那群文官们状态如何?”
系统:“额,不好,非常不好,我检测到他们的怨气值又突破了新高,离造反快了,宿主加把劲!”
“哦。”那他下一步的行动可以提上日程了。
那个精心准备的炸弹,趁着他们怨念正浓的时候放出去,一定能炸出精彩无比的火花来。
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惊掉下巴的模样。
————
府衙一连几日乌云密布,有问题的账目流水一样送回来。
查内鬼的事不得不放一放,账目才是迫在眉睫的难题。
文官们办公时也不像从前那样会时不时聊上几句,面对面坐着一天也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除非是交接工作不得不开口。
沉默压抑的像潭死水。
萧元嗣的到来搅动了死水,同时即将掀起一场席卷所有人的狂风骤雨。
“臣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平身。”
萧元嗣穿过俯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径直走向主位。
文官们刚要起身,又听萧元嗣轻飘飘来了句,“听闻侍郎大人挪用军款买了几条亵裤,朕想知道是哪家的,令侍郎大人如此爱不释手。”
“噗通。”
户部侍郎立马又跪了回去,一片羞红从鼻尖连到耳后根。
萧元嗣视若无睹,正拿着账本饶有兴趣的翻看。
户部侍郎在这一刻明白了陛下来此的目的。
找他们算账来了。
“陛下,臣知错了。”
户部侍郎识时务,趁陛下没开口前先行认错,其他人见状也通通跪下。
“陛下恕罪,是臣等一时糊涂啊!”
“糊涂?”
萧元嗣笑了笑,把账本甩他们跟前,说道:“你们要是糊涂,能把账本填的如此漂亮?我的人反复查了五遍才发现其中玄机,你们可不愧是国之栋梁啊。”
户部侍郎能从萧元嗣笑中带冷的语气里感到他的愤怒,轻飘飘的风里藏着一把冷冽的刀,快速而准确地劈向他们,而他们无力招架。
他把头压的更低了点,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在他眼前的地板上,打在他心口上。
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陛下坑他们?!
祝秀山他们以身家性命起誓绝无背叛,暂且可以排除他们。
难道是武官?
不,不可能,那群莽夫目不识丁,不可能看得懂账目。
宫内就只剩一些宦官……
但也不可能,宦官的一举一动都在宫人们的监视下,且有如此能力,何必净身入宫,和他们同堂共事也是够格的。
那还能是谁?
会算术,懂账目,精通填帐手段,对种开销了如指掌,还要心细如发。
这种人按理说他应该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应该听过他的大名,怎么会一点头绪也没有?
户部侍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会是谁,最后,他忽地灵光一现。
一个令他遍体生凉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难道说,陛下瞒着他们偷偷扶持了一批新臣,而且这批臣子的能力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只有这个可能!
陛下是什么开始规划的?!他们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再联想到陛下最近种种反常的行为,户部侍郎更觉惊恐。
难不成陛下是故意装成无所事事的草包,蒙骗我们放松警惕,同时培养自己的党羽,悄无声息的布下一张围捕我们的罗网,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夺权成功!
要施行如此缜密的布置,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陛下才及冠而已,这么推算,他的准备是从还追在我们身后让我们陪着玩蝈蝈的孩童时期开始的。
那是才八岁的孩子啊!
居、居然……
陛下的城府,竟有如此深不可测!
就算先帝在世都未必能隐忍如此多年。
作为看着陛下长大的臣子之一,连陛下真正的样子都没有看过,户部侍郎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宿主,好奇怪。”系统迷茫的声音响起。
萧元嗣问:“出什么事了?”
“文官们对你的怨念突然淡下去好多。”
“不是吧,会不会是你坏了。”
“不,可能……吧。”
系统:“反正你快点,使劲作死!让他们恨透你!”
“知道了!别吼了!”
萧元嗣回神,给随侍一旁的小六子一个眼神。
小六子从袖袍里掏出圣旨,尖着嗓子开始宣旨。
“陛下有旨,户部侍郎曹卧、工部员外宋奋……德不配位,发配边域,以儆效尤……”
底下文官们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会原地晕过去。
这是萧元嗣给他们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借着贪污的罪名,从重处罚,将文官集团里重要的一批人通通发配边疆去吃沙子,年老一点的就去相对风沙没那么大的地方,年轻一点的直接发配最边界。
他们辛劳了半辈子,有功劳也有苦劳,定然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最好去了边疆后天天骂他,把他昏聩之名传遍边疆,传到敌国耳朵里,告诉敌国他就是个坑害忠贤的昏君,赶紧来灭了他!
文官们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恍惚没多久就恢复了平时的犀利沉稳。
他们是不可能去边域的,就算是陛下亲自下旨,只要林相没有同意,一切都还有转圜的机会。
户部侍郎默默看向角落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偏门出去,直奔丞相府。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林相过来主持大局。
系统提醒道:“宿主小心,他们喊外援了,林相还有半个小时到达战场。”
“哈。”
萧元嗣在心里轻蔑地对他们竖起中指:“一群怂货,打不过就喊外挂。”
“放心吧,等不到我那外公过来,我过会就能结束这里的战局。”
萧元嗣信心满满,给他们准备的第二个礼物是时候送上来了。
那边,户部侍郎酝酿片刻,慷慨陈词道:“陛下如此,朝堂将无人可用,请陛下三思啊!”
众臣一呼百应,气势磅礴,“请陛下三思啊!”
这群人最擅长的就是以人多营造出让他无力抵抗的气势,从而碍于大势所趋妥协。
逼他纳后是如此,逼他放弃封将也是如此。
可惜,这招现在不管用了。
萧元嗣勾起浅笑,说道:“诸位爱卿怎知朕手下无人?”
闻言,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把陛下的那批“能人”给忘了。
萧元嗣合掌,一队禁卫军鱼贯而入,在墙壁边排成一列。
他笑吟吟的像是只披着羊皮的饿狼道:“朕说的能人,你们也认得。”
“臣等……也认得?”
文官们彼此对视,眼神中都是一头雾水。
如果认得,他们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萧元嗣下令:“可以了。”
禁军们得令,一言不发拿出工具开始拆墙。
文官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墙壁那头好奇窥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陛下说的人原来一直就在隔壁大殿里。
让自己夜不能寐,胆战心惊的罪魁祸首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而自己却从未发觉过。
文官们只觉得脸上烫的慌。
禁军动作很快,斧锤乒乓一顿敲,墙面很快爬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最后用力一推。
“轰——”
墙壁碎成一堆土石,扬起一阵黄土灰,呛得文官们抬起袖子掩住口鼻。
“咳,咳咳……”
待尘土散去,熟悉朦胧的身影渐渐清晰。
两行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第一次见面,或者说是重逢,他们近在咫尺,却相顾无言。
文官们瞪直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嘴唇哆嗦发青,脑内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对面那是谁!!
小姐们笔都还没放下,同样不知所措。
一股顽劣的风从外头吹进来,绕着他们打着旋,吹乱了额头的碎发,吹涩了震惊的双眼。
小姐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文官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在鬼哭狼嚎的风声里,只有萧元嗣笑的焉儿坏。
瞧瞧,准备了许久的大戏,这不终于能开演了吗?
作者有话说:
爪子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