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的热闹与传闻仿佛与那性子突然清冷下来的谢清微毫无关系。

  越沧回到洞府便看到了神情淡淡的谢清微。少年少有地没有依靠在那一方软塌上, 而是站在洞府门外仿佛在等他。

  谢清微的视线淡淡扫过越沧的手腕,原本平静的面容这才突然生出几分波澜, 他抿起唇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很快垂下了眸子。

  “你不必如此。”他轻叹了一声,半晌这才挂上一抹勉强的微笑,“你堂堂魔尊……”

  “我都想起来了。”越沧应了一声,视线扫过一侧, 很快便知晓了谢清微此时等在外面是何缘故。

  那阵法的光芒微弱, 却已经足以连城一片。谢清微不知找到了什么方法将这最后的一点差距填补了起来,只要越沧愿意,便随时能够回去。

  也正因为如此,他本不想告诉对方这短暂的记忆恢复。但是他实在从未在谢清微这人面上看到过这样的放低的神情, 这才不免多提了一句。

  看着少年面上神情因为他这一句话突然怔住, 随即有些茫然地看来。越沧低低叹了一声, 上前一步道:“我都想起来了, 但是我现在必须得离开。这姻缘契算是我同你定下的下一个约定,魔魂融合最终后果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但是……”

  “我知道了。”谢清微微微垂着眸子,应了一声,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半晌这才抬起眸子微微笑起, 却是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笑意。

  越沧看了他一瞬, 回忆起往昔里笑容明媚的孩子, 日后那冷若冰霜却仿佛没有弱点的仙修, 再看眼前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示弱,显露出那些许的不愿的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

  哪怕再不愿他离开,谢清微也依旧准备好了阵法。只是在准备好阵法后,他便仿佛骤然失去了一切的动力,这些日子以来突然之间的成长却也只是描摹了一个日后那人的影子,却依旧带着几分少年的不自信。

  越沧知晓其中缘故,这些年天玄宗的冷待到底还是对少年的心性造成了一些影响。同时回想起了过往的越沧自然也清楚他也在其中占据着一些原因。

  “这天玄宗是我们选下的地方不是吗,你本就不必在意背后的那些长老的看法,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们天玄宗大弟子何需看别人的眼光行事?”越沧笑着开口,点了点谢清微的储物袋,那柄他留下的一直不曾被动用的长剑便从储物袋中出现在越沧的手上,“这柄剑本就是供你驱用,哪怕修为再为高强的人也不可能从你手中将之抢走。”

  “我的本意是让这天玄宗成为你的所有物,而并非是你为这天玄宗无条件奉献。哪怕这天玄覆灭,我亦不会有所动容。所以仙修那一套死板的规矩你本就无须遵守,再如何,我也会成为你的后盾。”

  阵法的光芒闪烁起来,等到越沧将手上最后的几种材料加入其中,那一闪隐藏在深邃旋涡之中的大门便是渐渐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必须得离开,但下一次见面,我会达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越沧伸出手腕示意着上面的姻缘契,“这次是我欠下的约定,自然不会毁约。”

  谢清微抬眸看来,少年最终淡淡笑起,眼底熠熠光彩,构成了越沧踏入时空门之前最后看到的风景。

  小书灵所说的阵法的确有穿越时空之效,只是等到越沧踏入这才发觉事情似乎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回到了他魔修之地,却等到了迎接他的两位护法。

  被认为是外出归来的他并未看见这个时空的自己,而这个时间比之他重新加入天玄宗还要早上数年。

  无奈选择闭关修炼的越沧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融合魔魂,也在还未完全失去过往记忆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安老的来信,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给上官和白诉容两人安排了一个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任务——将他送往仙修之地。

  直到感觉到这个时空的自己的离开,越沧这才重新在魔修之地展露身形,宣告自己的闭关。

  —百年后—

  仙修之地门派之争最终落下帷幕,一个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却是在此时大放异彩,更是由一位十分年轻的弟子夺得了仙主的最终位置。

  说到谢清微这个人,他的来历与故事都像一个个传说,在仙修之地的位置更是极为崇高,有人说他多智近妖,亦有人说他实力强大无人能敌。

  仙修之众仿佛靠了这个人便足以耀武扬威,甚至平日里对于魔修严防的甬道也打开了不少,倒是意外地让仙魔两地之间的来往便利了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魔修之中这也才不断了解到了这位仙主的消息,更甚于说几千年没有进行议事的魔修大殿也在诸位魔修的喋喋不休下,总算是举行了这么个第一次。

  被从修炼之中拉出的魔尊此时位居高位,他的面上覆着一张银白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那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带着嘲意的笑容,显然昭示着主人心情的不佳。

  “不知各位长老到底是有何事?”如果不是恰好赶在他闭关中途需要一味丹药,不得不出关,也不至于被这些长老们突然逮到,这般想想越沧面上情绪便更淡了几分。

  “尊上啊,您可是不知,这些日子,仙修之中据说是出了个仙主,那些个仙修个个耀武扬威要到我们眼前来了。”魔修长老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故意皱眉说着。

  他年龄并不大,看上去也不过中年面相,在捏着那刻意蓄长的胡子后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

  另外的一些个长老们虽然人都在场,看神情心也并不在此,也不知是谁组织了这么一次会议,只是真正对于那仙主,却并无几人谈论。

  越沧虽是在闭关对外界却也不算一无所知,关于那所谓仙主,他是不甚在意的,但心下也清楚仙修们素来好面子,能够被推到那个位置的人总归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才实学的。

  只是相比那些这么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仙修,下方的魔修才真正让越沧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说我仙魔两界也从未交好,既然仙修之中在宣扬这个人的名声,想来是有意要打击我魔修,或许是这些年来尊上出手的次数渐渐少了,这些仙修才得以如此嚣张……”下方的长老们只是顿了顿便开口,而随着他这一句话一出,不少方才还在走神的人很快便也看向了台上的人。

  只是在视线触及到那抹银白色的面具后依旧是不自觉地低垂了眉眼。

  “是以几位长老是想让本尊前往仙修之地进行施压?”越沧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视线淡淡扫过下面神情各异的众人,倒不奇怪他们的异动。

  这些年,不知为何,曾经盘桓在他颈侧的那抹暗色纹路突然之间消失不见。这种被魔修之地的大多数人口口相传,几乎成为印证他身份存在的紫印的消失让不少人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即使他将自己的面容展露给了这些较为熟悉的魔修长老们,大家却也开始怀疑这魔印的消失是否还代表着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别的变化,而他的实力,则更是另这些长老们虎视眈眈的部分。

  他几乎可以肯定,一旦下面这些长老觉得他的实力有所减弱,此时这番和谐的场面便会很快不复存在。

  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在他闭关的这些日子,颈侧的紫印的确是消失不见,而手腕上却是多出了一条似乎随时在活动着的红色纹路。但是除却这两者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不同之处了。

  而他的修为,更是在这些年来大有精进,只是其中有些玄奇的异变,却是不足与外人道了。

  “这是最好的方式,既可以扬我魔修威严,也能打消不少人的心头疑虑了。尊上您是不知,这些日子不少魔修暗自传言您的身份有误,即使我们几个百般解释,也终归不如您亲自出手大展神威来的效果好。”另一长老在此时开口,他眼珠一转,嘶哑地嗓音让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尖锐的物体划过石壁,发出难听的噪音。

  不少人听到他的声音都是狠狠地皱了皱眉,只是迫于此人实力不俗,却没有一人敢在他看来时将那份不悦表露出来。

  而这长老显然也很满意这番局面,在扫视过周围不满的视线后,这才洋洋得意地转回了头,一双闪烁着锐利暗芒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沧,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必了,这些年本尊可不准备再来一场仙魔大战。”越沧听着对方话语之中的怂恿之意,却并不上心,随意地应声,“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本尊修行大有精进,如果是怀疑本尊实力有所弱化的长老们,不妨按照魔修之地的老规矩来。”

  “还望莫要再进行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动作才好。”

  玄衣魔尊挥袖离去,那离开时淡淡扫过诸人的视线微冷,倒让本还有话要说的众位魔修不敢再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