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愿意做我的猫吗?”

  看着谢臣蔚露出社恐一般无所适从的样子, 历泽让前台小姐去帮他冲了两杯咖啡,说道:“你别紧张,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吧。”

  历泽让谢臣蔚坐了下来, 谢臣蔚喝了一口咖啡, 就示意历泽可以提问了。

  历泽:“我听初夏说你有段时间去和女孩子相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边和初夏谈着恋爱, 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一边和女孩子相亲,你不觉得自己很渣吗?”

  谢臣蔚沉默了片刻,说道:“确实是不对的行为,因为我母亲是个很偏执的人, 我从小到大都必须听她的话,已经成为一种惯性思维了。”

  历泽又问道:“那你后来又和她相亲过几次?有过身体接触吗?”

  谢臣蔚回答道:“后来因为一些公事和她见过几次,身体接触绝对没有。我又不喜欢她。”

  历泽像是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 问道:“是吗?你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她,那你有主动告诉初夏吗?为什么我在初夏的描述里,我感觉你也不是很喜欢他,至少你没有给过他他想要的安全感。”

  谢臣蔚低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解释道:“我虽然年纪不小了, 但是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我遇见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谈恋爱。”

  看着历泽明显不太信任的表情, 谢臣蔚继续说道:“可能你们这种写小说的人都情感比较充沛, 但对于我,或者说对我们整个家族的人来说, 爱情并不重要, 婚姻也不过是实现商业联姻的一种手段而已。”

  历泽:“好吧, 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原来也是有烦恼的。”

  谢臣蔚点头道:“确实如此,即便是有钱,烦恼也并不比普通人少。我从小到大最大的烦恼就是来自我有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我为什么会喜欢风神翼龙,初夏有和你说过吗?”

  历泽回想道:“好像是因为你想当个古生物学家?想要研究白垩纪的恐龙?虽说这个冷门的爱好听起来很酷,不过不得不说,还是你母亲帮你选的这条路比较靠谱。”

  历泽说话的语气很难说不带有调侃的语气,不过谢臣蔚也已经习惯了,反正人人都觉得他喜欢的这个怪兽很不好看,这个爱好也很奇怪,只有初夏真的会放在心上,会一起陪他看看了好多遍的纪录片,从来不会觉得厌烦,所以初夏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谢臣蔚向历泽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历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吧,你是个有着奇异爱好的总裁,不过你的财力决定了你可以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

  历泽又说:“但是你说初夏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他也并不是那么懂你,他只是因为爱你,所以为了讨好你,或者说是怕被你抛弃,所以无限包容了你的所有不好,把你的爱好当成他的爱好,让你误认为他是最懂你的人呢?”

  看着谢臣蔚若有所思的样子,历泽又继续追问:“还有你觉得他是最懂你的人,那么你是最懂得他的人吗?你有没有给过他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护?”

  谢臣蔚:“……”不知为何历泽明明是第一次问他这些问题,但是他总觉得在哪里好像似曾相识。刹那间,他猛然间想起,初夏离开时放在礼物盒子里的那封信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在那些失眠的漫漫长夜里,谢臣蔚把这封信读过无数遍,因此他几乎对这封信能倒背如流。

  “但是最近有人告诉我,有个词叫弃猫效应。意思是被丢弃过的猫,再次被捡回来之后会特别乖,因为会担心再次被丢弃。”

  初夏在这封信里突然提到这个「弃猫效应」,让谢臣蔚一直没法理解。可是刚刚听了历泽的话,谢臣蔚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告诉他这个词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想到这里,谢臣蔚意味深长地看了历泽一眼,虽然眼前这个人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卑鄙,但是初夏的离开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谢臣蔚看他的目光顿时严厉起来,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给他灌输弃猫效应这个词?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我的宠物,你为什么要给他洗脑这个?”因为生气,所以他的音量也不自觉地变大,听起来更有攻击性了。

  “我给他洗脑这个?谢臣蔚你没毛病吧?”历泽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用一种观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他。然而片刻之后,他通过谢臣蔚的反应判断出来他是真的在问问题,而不是单纯为了挑衅自己。

  历泽冷静下来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初夏妄想了什么?”

  看着谢臣蔚一脸茫然的表情,历泽忍不住想,如果这是在写小说的话,谢臣蔚这种智商奇高但是情商奇低的人设算是立住了,他也就忽然明白了初夏为什么总在患得患失,并且需要找个人倾诉的原因了。

  历泽忽然问了句:“谢臣蔚,你是不是曾经养过一只叫初夏的猫?”

  谢臣蔚很快点了点头。

  历泽又继续说道:“可能因为他和你的猫同名吧。他老是和我说,他就是你曾经救过的那只猫。他后来还说,他很希望自己还是那只猫,这样就可以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也没有人反对了。”

  !!??谢臣蔚的瞳孔地震了,一瞬间他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那只叫初夏的猫和初夏的眼睛都是同样漂亮的琥珀色,还有他们都喜欢蹭着自己脖颈撒娇,就连拥抱的姿势都真的好像。

  还有那些有关初夏的种种奇怪的细节,似乎都可以得到解释了。比如为什么初夏对自己的那个猫铃铛那么感兴趣?离开的信里为什么要特别提到「弃猫效应」?还有就是他们那个极不纯洁的相遇,初夏第一次看到他喊的是「恩人」……

  之前一系列谢臣蔚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谢臣蔚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为什么和初夏在一起这么久,却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他在真正创业之前,一直的目标都是想当一个科学家。唯科学唯物质的价值观对他影响很深,他潜意识里不会往这方面想。

  讲到这里,历泽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瞎说,就把初夏发给他的一些相关的信息找出来给谢臣蔚看。

  谢臣蔚注意到这是初夏一月份左右离开他之前和历泽聊天的记录。

  初夏:“我觉得他有时是喜欢我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历泽:“怎么说?”

  初夏:“比如说,他不喜欢我的朋友,也不喜欢我做一切他觉得是浪费时间的事,比如给朋友过生日,比如看你写的小说……好像我做的一切和学习无关的事,他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历泽:“那他喜欢什么?”

  初夏:“做爱?他很喜欢亲我,摸我,和我一起睡觉。”

  看到这里,谢臣蔚不由深呼吸了一口气,即使历泽根本没有看他,都觉得很尴尬,心想初夏怎么和不熟的人什么话都说,这让别人怎么看他?

  历泽:“……”

  初夏:“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经常很想做回那一只叫初夏的猫。如果我说我原来就是他救过的一只猫,你肯定觉得我疯了吧?”

  “但是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我要是现在还是猫咪初夏就好了,只要他给我一点食物,下班的时候摸摸我的头,抱一下我,我一定会觉得生活幸福得像在天堂了吧?”

  初夏还忍不住感叹:“人类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吧。”

  ……

  看着谢臣蔚一脸复杂地看完了这些聊天记录,历泽说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妄想症患者。”

  谢臣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说的话,问道:“你不相信他?”

  历泽再次用像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谢臣蔚,反问道:“你相信?”

  谢臣蔚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历泽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在和初夏聊天,也许这个写作的大神,把他当成一个可爱的妄想症患者,想用他的故事来扩充自己的素材库,所以即便是在很认真地和他聊着天,但是并没有在心里真地相信他。

  但是谢臣蔚作为一个一直以来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在众多巧合和线索的指引下,却不得不相信一件看起来很怪力乱神的事。初夏就是他的猫回来又找他了。

  虽然确实很不可思议,但是谢臣蔚觉得这件事只要初夏这么说,他就相信。

  从日历工作室离开之后,谢臣蔚开车直奔他曾经借给初夏一家住的,郊区的那栋别墅。

  在别墅的客厅墙面最显眼的位置上,挂着初夏画的三幅油画。谢臣蔚非常清楚地记得这三幅画的来历,当时秦沽想看下初夏是否有学美术的能力,所以谢臣蔚就骗他画了这三幅,还一再和他强调不要画自己。

  谢臣蔚盯着墙上这三幅油画,他在脑海里拼命找寻着多年以前的记忆。当他终于发现画中的端倪之后,他不禁心跳开始加速,额头也开始冒汗。

  初夏在画中留给他的暗示多到都不能够称为暗示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这样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呢?想到这里,谢臣蔚左边胸膛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谢臣蔚闭上了眼睛,画中的场景和五年前记忆中的场景开始一一重合。第一幅风景图,画的是谢臣蔚捡到那只小猫咪那天,那个公园里的夕阳图。

  第二幅画就更好认了,甚至连秦沽都一眼看出来了,他当时看到还说了句调侃谢臣蔚的话。“这不就是你上大学时的背影吗?”

  因为那个时候的谢臣蔚还是学生,他还不穿西装,所以油画里的自己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这是小猫咪的视角里,每一次在公园短暂的相聚又离开的时候,初夏依依不舍地送他上地铁的时候,眼中看到的他的背影。

  想到这里,谢臣蔚的眼睛里已经有些潮湿了。至于最后一张花瓶里薰衣草的静物图,谢臣蔚一直以为是因为初夏自己喜欢薰衣草。

  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谢臣蔚终于想起,第一次把初夏抱回自己的宿舍里时,他宿舍的书桌上确实放置着一束紫色的薰衣草。

  谢臣蔚不是喜欢花的人,但是因为前一天他作为科研立项的发起人,参加了学校给他们举行的颁奖典礼,有同门的师妹在颁奖时给他送了这束花。

  没想到这个生活中的微不足道的事,竟然成就了初夏的爱好。后来他们还去普罗旺斯看了没有开花的薰衣草花田。生活本身的环环相扣,简直像是一场巨大的蝴蝶效应。

  谢臣蔚一个人待在这巨大而空旷的房子里,盯着墙上的三幅画看了好久好久,他又很难过地想起初夏离开的那天,他们当时坐在沙发上,初夏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找他要那个猫铃铛的呢?

  谢臣蔚的耳畔又一次响起初夏小心翼翼说话的声音。

  “谢总,我能不能找你要一样东西?”

  “你不可以把那个猫铃铛送给我?”

  初夏一定是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完全暴露了他的身份。然而自己当时完全因为吃醋冲晕了脑袋,没有好好问问他为什么提出这个很奇怪的要求,就无情地拒绝了他。

  谢臣蔚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对初夏的态度再好一点,真的把那个猫铃铛送给他,初夏会不会就会忍不住告诉他所有的秘密,也许他就不会离开了也说不定。

  原来生命中最让人懊丧的不是拼命努力了但是依然做不到,而是那句「我本来可以」。

  想到这里,谢臣蔚拿出手机,给初夏发送了一条新的信息。“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猫铃铛了。对不起我以前实在太笨了,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还愿意做我的猫吗?如果愿意的话,我会亲手为你戴上。”

  虽然依然不知道初夏会不会回复,或者说能不能看见自己发的信息都是个问题。谢臣蔚还是决定在以后的日子,坚持发下去。

  不就是等待吗?他的那只叫初夏的小猫咪可以等待他那么久,那么擅长等待,那么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此时谢臣蔚的脑海里全都是那只一听到铃声,就从公园里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哪怕是跌跌撞撞也义无反顾向他奔跑而来的小猫咪。

  谢臣蔚觉得他的小猫咪肯定不会变心,所以他哪怕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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