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讲讲你那只叫初夏的猫?”

  当天晚上, 初夏真的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八点半准时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意外地发现今晚餐桌上摆放的菜都很熟悉,而且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初夏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臣蔚, 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果然发现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正是蕙姨。

  谢臣蔚隔着玻璃瞟了一眼,就看见这样一幕, 初夏像是抱着妈妈一样抱着蕙姨, 搂着她的肩膀看着厨房的菜问东问西很亲热的样子。这温馨的场面让谢臣蔚忍不住想到,初夏真是个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人,他可能是有点社交达人的天分在身上的。

  可能因为蕙姨一直在场,也可能是初夏已经很久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表现出食欲那么好的样子, 谢臣蔚虽然脑海中一直不停闪现初夏和沈哲一起走进咖啡馆的场景,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想要发火想要质问初夏的冲动。

  谢臣蔚很有自信地认为自己在任何方面都比沈哲要强,他虽然总是喜欢吃沈哲的醋, 那是因为他凭男人的直觉能感觉到沈哲对初夏有好感,但是要说初夏真的和沈哲有什么,或是出轨,谢臣蔚是不信的。

  然而,今天的事最让谢臣蔚耿耿于怀的是,外表看起来这么单纯这么乖的初夏竟然敢欺骗他, 而且骗人的样子还如此熟练。母亲之前形容初夏的话开始在他耳边不时地嗡嗡作响。

  “他只是看着单纯善良而已,肯定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 所以很容易被骗。”

  “你一个博士毕业的人竟然被一个高中毕业的骗得团团转, 你丢不丢人?”

  ……如此种种的难听言语像是交响乐一般在他耳边不停回响,提醒着谢臣蔚初夏可能有他清纯外表之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谢总, 谢总!”直到初夏已经洗完澡之后, 拿着一道不会做的数学题目来问他时, 谢臣蔚才回过神来。

  谢臣蔚环顾四周,发现蕙姨已经收拾好厨房,早已离开了。初夏也换上了一套自己的丝质睡衣,依然宽宽大大,衣服总也穿不好的样子,不是露锁骨就是露肩膀,永远顾此失彼。

  谢臣蔚在看题目的时候,用余光不经意间瞄到初夏的侧脸,初夏的侧脸弧度很好看,微微翘起的鼻尖还有总是略带潮湿的泛着红色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总是感觉很暧昧,会让人忍不住遐想。

  可能因为刚洗过澡的关系,初夏身上还氤氲着一股潮湿的雾气,不时会有属于他身上的甜蜜的气息外溢到谢臣蔚的鼻间,会让他逐渐丧失平日里的清醒和理智。

  谢臣蔚会忍不住想,不知初夏会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沈哲问他题目,或是在一些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在教室或画室里,他也会用现在这样的声调和他的同学说话吗?

  当谢臣蔚用正经又严肃的语调给初夏讲完题目后,初夏说了谢谢,然后他笑着提议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电视了,你有空吗?可以陪我一起看会儿电视吗?”

  见谢臣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初夏又赶紧补充道:“我今天的试卷都做完了,刚刚问你的那道就是最后一题了。”

  谢臣蔚点头后,初夏又打开电视,自作聪明地直接点了谢臣蔚已经看了很多遍的《史前星球》。虽然谢臣蔚明知道初夏是在刻意讨好他,但是在电视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霸王龙和风神翼龙的熟悉画面时,谢臣蔚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烦躁。

  当手里抱着抱枕的初夏又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靠向谢臣蔚的肩膀时,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让谢臣蔚心中警铃大作。

  他很快就用力推开了初夏,故意说道:“你自己没长骨头吗?为什么要动不动就往人身上靠?你在外面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初夏先是被谢臣蔚推得莫名其妙,然后又被他冷嘲热讽的话给惊呆了,看着反常又奇怪的谢臣蔚,他满眼都是委屈。

  看着初夏眼睛红通通的样子,谢臣蔚一度以为他要哭了,但是初夏吸了两下鼻子,好像把眼泪给忍回去了。

  要是过去谢臣蔚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早就心软了,但是今天不一样,初夏有那么多的秘密隐瞒着自己,谁知道这单纯无害的外表不是他隐藏自己的手段呢?

  谢臣蔚想到这里,忽然用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神情冷漠地说了句:“为什么每天都要看我喜欢看的纪录片,你这么大一个人,就没有自己喜欢的片子吗?”

  谢臣蔚说完之后,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破绽,初夏喜欢看某网站的小说,但是这个爱好正是被自己以准备高考文化课为名给禁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谢臣蔚以洗澡为名准备暂时离开一会儿。没想到他刚从沙发上起身,就被初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他的身上,还像是一个考拉一样牢牢地用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谢总,谢臣蔚!”初夏轻蹭着谢臣蔚耳朵旁边的皮肤,把他弄得很痒,接着又在他耳边可怜巴巴地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从我一回来就这么生气?”

  初夏边说还不停胡乱亲着他的脸颊,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更放肆地轻咬他的喉结,初夏的攻势让谢臣蔚根本无力招架。

  亲吻的间隙,初夏细声细气的小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很笨的,我自己是猜不出来的。”

  谢臣蔚被初夏缠的没有办法,他只好无奈道:“你先下来。”

  初夏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有些任性地拒绝道:“我不。”

  谢臣蔚只好用双手托住他整个人的重量,把他放在了平常学习的书桌上,然而初夏还是不服输地往他身上爬。

  谢臣蔚看到初夏这么锲而不舍地粘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贴着初夏的脸,鼻尖碰着初夏的鼻尖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啊,你是无赖吗?人家不高兴还要硬往上贴。”

  初夏神情迷茫地点了点头,大方承认自己就是无赖。

  谢臣蔚又问:“小无赖,你真的这么在意我吗?在意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初夏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立刻又点了点头。

  谢臣蔚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骗我?”看到初夏眼睛里的迷惑不解,谢臣蔚索性直接提醒道:“我今天去给你买蛋糕的时候,亲眼看着你和沈哲一起走进咖啡厅,才给你打的电话。”

  初夏终于恍然大悟,他紧紧地抓住了谢臣蔚的西装,语气急切地道歉:“对不起。我就是怕你误会,才骗你的。我记得你说过,人有时候是可以说些善意的谎言的,对吧?”

  谢臣蔚捏了捏初夏最近有些过于瘦削的脸颊,说道:“小骗子,那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下。”

  原来,最近陈景林真地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他的继父是个老赌鬼,自己输了好多钱,还让陈景林做担保人,不仅逼他帮他还钱,还一度让讨债的人闹到了他工作的理发店里。现在害得陈景林工作也丢了。

  初夏和沈哲两个人都和陈景林关系比较好,就想今天一起商量一下要怎么帮他。

  听到这里,谢臣蔚却更加不解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觉得我这么不可理喻吗?虽然我一直说你在无效社交上花了太多时间,但我有限制过你的人身自由吗?”

  初夏看了一眼谢臣蔚,很无奈地解释道:“我看每一次我提到去见沈哲,你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再加上前些天去参加签售活动害你那么生气,我怕你再误会,也不想再惹你生气了,没想到——”

  谢臣蔚有些没好气地插话道:“没想到弄巧成拙是吧?小骗子?”

  “呃……”初夏虽然明显不太喜欢谢臣蔚给他起的新外号,但是他也不敢提出异议。

  谢臣蔚又问:“所以以后还要对我撒谎吗?能不能对我说实话?”

  “嗯。不撒谎了。”初夏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谢臣蔚的胸前。

  “刚才是谁这么主动?怎么现在这么害羞?”谢臣蔚用手轻轻地抬起了初夏的下巴,“你要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知道吗?因为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创伤。”

  看着初夏用天真又懵懂无知的目光看着自己,谢臣蔚觉得他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诱人,他毫不犹豫地低头亲吻了初夏过于红艳又饱满柔软的嘴唇。

  不久之后,他有些粗鲁地推掉了书桌上摆放的所有书和文具,然后让初夏平躺了下去……因为解锁了从未有过的体验,初夏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因为害羞而一直呈现粉红色的状态。

  两人之间如鱼得水的状态比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真的和谐了很多,谢臣蔚相信身体的欢愉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审美疲劳应该是不存在的。

  初夏还像从前一样,对于他的任何要求都予取予求,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一次求欢,有时甚至还相当主动。照理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更加如胶似漆才对,但是事实上又不是完全如此。

  谢臣蔚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违反物质交换定律的事情发生。蕙姨过来照顾他们之后,明明初夏的胃口比之前好了不少,却还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以致于每一次谢臣蔚抱起他时,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甚至很怕拥抱太紧会把他纤细的骨骼给碰碎了。

  而且初夏的失眠现象也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因为谢臣蔚偶尔起床时还会发现身边的枕头有大片潮湿的水渍。

  当某天谢臣蔚半夜醒来又发现初夏在他身旁偷偷看小说时,他索性翻了一个身,继续装睡,他不忍心不准他看了,心想他开心就好。

  但是第二天谢臣蔚还是忍不住登录了初夏在某网站的看文账号,发现初夏连看文的口味都变了。以前看的都是纯爱小甜文,发的都是一些「哈哈哈」的评论。现在他也不看公子阳曜的小说了,追的全是清一色的火葬场虐文。

  谢臣蔚心里存有一丝侥幸,他希望初夏只是因为看小说的口味变了,是因为看别人的故事因为过于共情才流了那么多眼泪。

  随着榕港的天气越来越寒冷,日历已经翻到了今年的最后一页,要迎接新的一年了。元旦法定假期有三天假,就连初夏这样的高考备考生都可以放两天。谢臣蔚的初步计划是准备带初夏去真正的北方旅游,他想换个环境,带他去冰雪世界里滑雪散散心。

  然而当他说了自己的计划后,初夏却很少见的态度坚决地反对了。他说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只要和谢臣蔚待在一起就好,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不过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初夏抱着他问道:“我们元旦假期能回你之前住的家吗?我很喜欢那里,觉得那里很温馨。这里虽然离上学的地方近,可是这里太大了。”

  跨年那天晚上,因为初夏出现了一些感冒的症状,两人并未像城市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去榕港最大的广场上狂欢庆祝,而是透过谢臣蔚家里阳台的落地窗欣赏了美丽的烟火盛宴,就像他们在初夏生日那天在海边欣赏的烟花表演一样美。

  凌晨两点,初夏又一次失眠了。不知为什么,今晚谢臣蔚的心也很乱,他也没有睡着。

  后来索性两个人都决定不装了。

  初夏转过身来搂着谢臣蔚的腰,轻声问道:“谢总,你觉得小动物会有思想和感情吗?”

  谢臣蔚:“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初夏最近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傻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我想肯定会有吧。我看路边碰到小猫小狗都非常喜欢你。你要是想养小动物,我可以帮你买一只。”

  初夏很快摇摇头,说道:“我觉得它们没有,即使有也非常少。因为想要吃到可以果腹的食物,为了解决发情期的危机,小动物们几乎已经用光所有的精力了。”

  谢臣蔚虽然不明白初夏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但是他听出了初夏话里的伤感,他想难道初夏最近总失眠就是因为在思考这些问题吗?

  黑暗中,初夏又开口说道:“谢总,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养过一只猫,还和我同名,你可不可以讲讲你那只叫初夏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