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销魂蚀骨的亲热之后,每次到了这个时刻,才是这一对小情侣能相互拥抱着能理智说话的时候。

  顾彦棠把头埋在温殊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想每天晚上都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去留学。”

  “我知道我知道。”温殊轻轻地抚摸着顾彦棠光滑的后背,说道。

  “那我不去好不好?”

  “不好。”温殊坚定地答道。

  “为什么?你刚才还明明说爱我呢!”

  “我是爱你啊!”温殊用手拂过顾彦棠的眉毛,接着是眼睛然后是脸颊。心里赞叹着,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剑眉星目,长睫毛,小脸,怎么长得和偶像明星似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爱你,想让你成为更好的人。你不想成为更优秀的人吗?”温殊反问道。

  顾彦棠想了想,问道:“是因为成为更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优秀的你吗?”

  温殊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你以后多厉害。现在的你我也爱,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更优秀而已。我不想你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可是——”顾彦棠正要开口,却被温殊俯身一个温柔又缠绵的吻给堵住了。

  唇分之后,温殊舔了一下嘴唇,说道:“而且就只有一年而已。我也挺想让你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接受一下挑战,考验一下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

  顾彦棠不解地问道:“考验我?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国外的美女帅哥可多了,又开放。”

  温殊温柔地笑道:“我对你有信心。”

  他看着顾彦棠的眼睛,说道:“你要像个大人一样,爱别人之前,首先要学会爱自己。虽说你可能不爱听,可是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顾彦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有点不明白。”

  温殊问道:“那我问你,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会去做交换生留学吗?”

  顾彦棠愣了愣,点了点头,可是片刻之后,他又反驳道:“可是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根本不可能考上T大啊,你说的假设根本不成立。”

  温殊硬是给他绕进去了,心想小孩儿的逻辑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温殊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因为和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必须比其他人更努力地生活才行,这样才有那个底气能够经受住别人的谩骂和异样的眼光。”

  顾彦棠因为没有父母,也几乎不在意其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对于这一点他其实体会不深,但是很在乎温殊的眼光。

  如果温殊强烈要求他去留学的话,他最后也会乖乖听话去的,只是一想到那即将到来的分别,他此刻的胸膛就被离别的忧伤深深地填满了。

  他又开始往温殊的怀里钻,想要把这份缠绵悱恻的离别之情好好地倾诉一番。没想到一贴到他的身上,身下又生龙活虎地起了反应。

  温殊害怕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老骨头啦,经不住折腾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去洗澡了,你先睡觉吧。”

  顾彦棠:“……”

  第二天温殊确实很忙,因为是那个湖南团伙利用小孩子在T城盗窃案开庭的日子。

  温殊作为此案的检察官出席了开庭。小女孩丽丽不过才五六岁,就被亲生父母以每年一万块的价格租给嫌疑人张欣。张欣因为已经怀孕了三个多月,被取保候审,但是小女孩的亲生父母被告上了法庭。

  法庭上,令人觉得唏嘘又有点心酸的是,丽丽还一个劲儿地帮亲生父母讲好话。她的爸爸妈妈似乎终于醒悟过来,法庭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断过眼泪。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们会被剥夺对于丽丽的抚养权,丽丽以后的未来会去福利院,也许会有一对好心的继父继母来领养她,她的未来将和他们无关了。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温殊忙完这个开庭之后,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昨天元安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轮休,和温胜利死磨硬泡在一起呆了一天。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是太熟,再加上温胜利心情不好一直板着脸,这相处的气场简直尴尬癌都要犯了。

  几乎从来不请假的温胜利竟然请了三天假,请假的理由是眼疾犯了。他从前段时间开始眼睛就开始不舒服,这几天因为急火攻心,肝气郁结,就更严重了。

  可是即便是元安再劝他,他也死活不去医院。

  元安无法可施,只好打电话给温殊。

  “他精神状态怎么样?”温殊问道。

  “不太好,我看他一直在书房发呆。有时又在上网拼命查着什么。”

  对于温胜利在查着一些什么温殊心里是清楚的。“那吃饭那些正常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嫌我做饭不好吃,反正是没怎么吃,然后我叫了外卖,他就吃了两口。”

  “那怎么行?”

  “就是啊,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体怎么经得起怎么折腾,可是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啊。”

  “我早应该过去了,”温殊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他不是有心脏病吗?我特怕他一看见我就激动。”

  元安想了一下,说道:“激动是肯定会激动一下的,可是你毕竟是亲生儿子啊。我刚还还看见你爸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在抹眼泪呢,看得我都有点想哭。”

  温殊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太有画面感了。

  顾彦棠说什么都要陪他一起去。温殊怎么推辞都不行,非要陪着一起。

  温殊问道:“你去干吗?找打吗?”

  顾彦棠担心地反问道:“那他会打你吗?”

  温殊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从小是没打过我,但是——”

  顾彦棠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要去,我不管。”

  温殊看了他一眼,劝说道:“你要去了,估计就算本来不准备打也得打吧。一看你不就得急火攻心嘛。”

  顾彦棠:“那我就站在门外面,或者楼梯口,我就是要陪着你。否则你不准去。”

  本来顾彦棠就非常非常黏他,在交了留学交换生申请之后,黏的程度就直接升级为狗皮膏药一般了,简直连一刻看不见他都不行。温殊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到了家门口,温殊敲了敲门,用眼神示意顾彦棠在门口等着别进来。

  顾彦棠点了点头,心里则动了个小心思,在门缝那里夹了块小石头,让门关不紧,但是虚掩着。

  温胜利一开门看见了好久不见的儿子,一下没做好心理准备,愣了片刻。

  温殊一进门二话没说,就直接跪下了。

  父子二人有点尴尬地对峙了片刻,温胜利本来暴怒的一腔火,因为温殊这样一跪,反而没了个出处。

  他叹了一口气,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吗?想看看我有没有被你气死吗?”

  “爸,对不起。”温殊的头垂得低低的,好像除了对不起,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平时的温胜利没有什么爸爸的架子,说话和蔼得很,甚至和顾彦棠说起话来都没大没小的,可是今天温胜利不同于平日,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地走到温殊的面前来。

  温胜利问道:“你别和我说对不起。我今天就想问一句,你这个毛病能改吗?”

  温殊的眼睛里有泪光在打转,但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个我改不了。”

  温胜利抓着温殊的手,挺用力的,说道:“我在网上看到很多人通过治疗都改好了,有好多人都和女人结了婚,还生孩子了。”

  温殊咬着后槽牙,狠了狠心说道:“对不起,爸,这个真的改不了。我试过很多次了。”

  “你试过很多次了?怎么可能?”温胜利有些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道:“你肯定是受到坏人影响了,对吧?你肯定是小时候被戴漠桐勾引了,现在又和顾彦棠那个混蛋在一起,你离开他们,离得远远的,这毛病肯定能好的,对不对?”

  看着温胜利近乎绝望地拉扯着自己的胳膊,想要在自己的嘴里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和电视上那个运筹帷幄的检察官简直大相径庭,温殊的心里特别难过。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在温殊的身下很快洇成一小摊水渍。

  见没有得到回应,温胜利又一次建议道:“小殊,我帮你联系了一个心理治疗的医院,这个是可以治好的,你听爸爸的话,去试一下好不好?”

  温殊抬起头,咬了咬牙,近乎残忍地说道:“爸,你别做梦了,我要是真能改好,我从十几岁就改好了。你要真想出气,你就打我一顿,你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温胜利说道:“打你又有什么用,我就是觉得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你妈。”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温殊摇了摇头。温胜利说这样的话,简直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受。

  温胜利自责道:“你八岁就没有了妈妈,我一直以来工作又都太忙了,没时间给你做饭,没时间管你学习,一有什么事要出差,就把你推给王姨。我看好多同性恋的家庭都是单亲离异家庭。你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不是,爸你别这样想。”温胜利这样一讲,温殊的心里更难过了。就算自己的性取向真和单亲家庭的成长背景有关,母亲的去世也不是温胜利造成的。

  温胜利苦笑道:“你说爸爸是不是太蠢了,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姑娘,弄了那么多次相亲,你没有一个看上的,而且还暗示了我那么多次,我硬是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爸,你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温殊文不对题地回答道。

  温胜利又看了温殊一眼,说道:“后来我一想,很可能是我心里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了,但是我潜意识里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不敢这样想。”

  “爸,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不能骗你骗自己,我没办法和女人结婚。我有时也特别希望我妈还在,要是能给我生个弟弟就好了。”温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行了,你起来吧。地上凉,别又跪出来个风湿的毛病了。”到底是亲生的,温胜利开始心疼起温殊跪在地板上的膝盖来。

  温殊用余光瞟了眼手上的表,还不到一个小时,温胜利就开始舍不得了。

  温殊跪着的身体依然笔挺,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爸,你觉得你能接受顾彦棠吗?”

  “我说,你还得寸进尺啊?那小孩不行,年纪太小,不靠谱。”温胜利作势就要打他。

  温殊的眼神躲也没躲,继续直视着他说道:“爸,我倒是觉得他挺靠谱的。”

  他的眼神里大有一种你不同意我们的事儿我就不起来死扛到底的架势。

  没有办法,这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强劲儿父子俩都一模一样。

  温胜利的手一扬,骂道:“你还真是要和我对着干啊?”

  只是,那扬起的手还没有落到温殊的身上,就被破门而入的顾彦棠给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