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温殊最近遇到了挺多的糟心事,但是班却还是每天都要上的。

  对面的苏雪琪挺认真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发现他除了眼睛有点肿,精神有点萎靡之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倒也还算正常。

  她和温殊两个人作为整个办公室颜值最高的金童玉女,常常被指定捆绑在一起要做什么事,当然通常情况下是一些不怎么轻松的跑腿工作。

  比如今天他们就被派去给市里的法院送一些材料。因为温殊今天精神状态不够好,苏雪琪自告奋勇去开车。

  两个人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倒也安静。温殊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就一直靠在座位上假寐。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之前就是因为手机静音,坏了许多事,温殊终于记得给手机开了声音。

  温殊睁眼一看,是一个来自本地的陌生电话,他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的中年女声:“你好,请问你是顾彦棠的监护人吗?”

  温殊愣了一下,很明显他不是十分适应这个最新的身份称呼,他点头道:“对,我是。”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吗?因为我查了顾彦棠的档案,他在联系人那一栏没有留任何电话。你的电话是他们寝室的同学告诉我的。”

  温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顾彦棠在T大的辅导员。我姓刘,叫刘眉。”

  “刘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顾彦棠是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那倒没有,顾彦棠同学一向以来都还是挺上进挺乖的。温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情我感觉还是当面讲比较清楚一些。这事儿吧,我感觉对于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好的。请问你现在是在T大吗?”

  “对,我正在法学院的办公室呢,就在从正大门进来一直走的那个荷花池——”

  还没等刘老师讲出具体地址,温殊就说道:“法学院我挺熟的,我是T大已经毕业的校友。”

  “哦,这样啊,那太好了。”

  于是,温殊就让苏雪琪一个人开车去了法院,自己则打的去了T大。

  这不是温殊毕业之后第一次回到大学,但是他确实是很久没有在深秋这个学校最美的季节回来过了。

  T城的金秋已到,T大主干道上有一条特别长的路两边长满了高大银杏树道路。金黄的银杏树叶飘落满地,秋高气爽,天又很蓝,在这条颜值爆表道路的映衬下,整个校园都美得如同仙境。

  如果不是温殊今天有急事又有心事,他一定要慢慢驻足欣赏一番,甚至会拍两张照片。

  法学院的办公室坐落在两栋爬满了爬山虎的小楼里,因为到了秋天,爬山虎密密麻麻的叶子有一些变成了红色,有一些则还是墨绿色,在阳光和阴影的斑驳交织之中,色彩斑斓,十分漂亮。

  温殊凭着记忆找到了辅导员所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人,每个人都似乎在忙着自己的事。温殊轻轻地敲了下办公室已经打开的门,问道:“请问,谁是带大三年级的刘老师?”

  一个微胖的戴眼镜女老师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温殊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呢?到这来坐。”

  刘眉给温殊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又笑着问道:“你应该不是顾彦棠的长辈吧?太年轻了。”

  “我是他表哥。”温殊想了想,答道。

  刘眉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相信了温殊这个随口说出的谎言。

  她说道:“顾彦棠这个孩子呢,学习一向都是挺用功的,成绩也很好,又没有缺过课,一直以来都是我让其他同学学习的榜样。今天找温先生过来,是为了这一件事——”

  刘眉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之前给顾彦棠看的那张,说道:“这个名额挺难得的,我觉得如果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温殊粗略地看了这几张文件,一下子就明白了。看完之后问道:“他说他不参加吗?这么好的活动为什么不参加?”

  刘眉答道:“他之前拿了表格之后说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但是一直到昨天都没有交表格过来。我就打电话给他,他说他想好了不去。”

  温殊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交换生活动一定要报名。刘老师,谢谢你,我会回去劝他的。”

  刘眉点点头,说道:“一看温先生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再加上又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就更有缘分了。刚听你讲话,顾彦棠应该是没把这事通知你对吧?”

  温殊如实回答道:“我完全不知道。”

  刘眉说道:“顾彦棠这孩子是孤儿对吧?听过一些同学说过他的情况,应该是自尊心挺强的。我估计吧。他不报名可能是因为经济上的一些原因。他好像兼职做挺多的对吧?”

  温殊:“作为监护人来说,让他做那么多兼职,这确实是我的失职。刘老师,你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我。这个活动他一定会参加的。他明天就会来交表格。”

  刘眉:“温先生,我确实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看到其他符合条件的同学都交上来了,就他没有交,我单纯觉得挺可惜的。”

  温殊颇为同意地点点头。

  刘眉又补充道:“我看你年轻,就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好了,你到时说话的方式能不能不要太强硬。你也知道现在这些孩子,往往性格都很强,叛逆得要命。”

  温殊告别的时候,深深地鞠了个躬,诚心诚意地道谢:“刘老师,您真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我以后会带着他一起来感谢你的。”

  “那倒不用。哎,为啥我越看你越眼熟呢?”刘眉又认真打量了一下温殊,片刻之后忽然想起“啊,你不就是上次那个作为法学院优秀毕业生回来作演讲的那个学长吗?原来真是你啊。”

  此时温殊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那这样好了,也不用谢我了,你要谢我直接回母校再做个演讲呗。上次学生们在BBS上讨论你讨论很久呢,反响特别好。”刘眉向他伸出了手,爽朗地笑道。

  温殊不好推辞,只好又答应下来。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又赶场似的又来一件。

  戴漠桐下午的时候打来电话,说温胜利简直是特别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和温殊从前的关系,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挺恶劣,基本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把他赶出去。

  他昨天给温胜利科普的一系列同性恋的知识一点用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他还看到温胜利似乎是上网搜索了一些据说是可以纠正同志的医院,而且温胜利似乎还给这样的地方打了几个电话。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殊确实是很难过的。但是也似乎讲得通,在老一辈的人那里,自己因为这样的性取向大概就是被划分到变态和流氓那一栏里面。

  温殊:“谢谢你,学长,实在顶不住了,就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戴漠桐:“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只能一步一步来吧。软磨硬泡呗,还能怎么办,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总会有办法的。”

  “我倒是还能坚持一阵子,不过我感觉你爸虽然吧,表面看起来挺平静的。比我妈刚知道那会不知道情况看起来好了多少。但是他今天竟然请了假,而且吃得也少,看起来有点抑郁的状态,让人有点担心。”

  “你说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呢?”温殊问道。

  “请心理医生,也要老爷子愿意去才行啊?他现在就是心里认定只有他想的是对的,全世界都是错的。你知道,你爸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来,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你要明白,想改变老一辈的观念是非常不容易的。”

  “那你家里呢?现在接受你了吗?”

  戴漠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爸一直到现在都认为我妈那病是最后活活被我气死的,到现在我过年打电话回去都不理我呢。”

  “那你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耗着呗。看谁能耗得过谁。”

  戴漠桐讲的这些话,温殊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就是因为心里太清楚了,而且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又固执又一根筋的父亲了,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

  宁愿陪着他爸演了一场又一场和女孩子相亲的戏,最后都无疾而终,就是想让温胜利明白,不是这些女孩儿的长相,身高,学历和性格的问题。

  而是她们的本质就不对,从性别上来说就已经错了。

  还有眼下更为火烧眉毛的事儿,顾彦棠的那张留学交换生表格还在温殊的手里。

  温殊在办公室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他给顾彦棠发了个微信,“回来的路上不用买菜了,今晚我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