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就意味着不用再早起了,就意味着可以睡到中午再起来了。可是顾彦棠却一大早就爬起来去上早课了。当然没有例外是做好了爱心早餐才出门的了。

  温殊睡到接近十一点才爬起来,去倒水的时候看到冰箱贴上留着小纸条。嗯,原来有自己喜欢的土豆丝煎饼啊。他把已经冷掉的早餐放进了微波炉,又给自己煮了一杯牛奶。

  坐在铺着灰色格子桌布的餐桌前,吃着煎饼,喝着牛奶,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束白玫瑰,感觉这才是生活啊。

  可是顾彦棠要晚上才回来,今天做什么好呢?去帮一下温胜利和戴漠桐,案子要开庭了,估计他们确实是有的忙的。

  可是温殊不想让温胜利知道自己被停职了,虽然知道是瞒不住,但是能瞒一天是一天,免得让老爸担心,他最近身体才好一点。

  那打扫卫生?温殊看了下自己现在住的环境,简直可以说是窗明几净,又有那么多花香相伴,温殊感到十分满意。自己也就别画蛇添足了,免得把什么东西给打烂了,还得收拾。

  那干吗呢?看书吧。上次京东打折,一下买了好几百的书,有的都还没拆封过呢。那本《万历十五年》还有《人类简史》都还没看呢。

  可是《人类简史》才看了十分钟就开始犯困,然后又拿起了手机。一刷微博,温殊开始精神了,微博被“孙远均宣布无限期退出娱乐圈”这个话题给刷屏了。

  真是凭什么啊,因为是同性恋的新闻爆出,就要被封杀吗?他这不过是正常的谈恋爱啊,又不是当年的陈冠希,这又不是丑闻。

  温殊看了这个新闻之后,心底开始发凉,觉得自己以后前途堪忧吧。明星那么有钱,那么厉害,都只能这样,自己作为一个平凡人,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怎么想,都为孙远均觉得不值得。他那样气质的小生,娱乐圈是很少见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男生的颜老得又慢,再红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一瞬间,前途尽毁。温殊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之所以被停职,有个很重要的理由不就是自己的同性倾向吗?

  温殊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这种性向是不适合做这个职业的。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几乎就等同于自己丧失了一切上升的渠道。

  以前心里几乎都是下意识在回避这个问题,他最担心的倒还不是工作的问题,温胜利要是知道了,怎么办?简直是一想到就能让人焦头烂额的问题。可是骗他一辈子吗?要是温殊没有遇到顾彦棠,说不定就真这么办了。

  可是想到要一辈子这么偷偷摸摸的,温殊觉得对不起顾彦棠,也觉得对不起自己。想了挺久的,温殊觉得要不先给温胜利一点暗示啊,看看他对喜欢同性的人有什么反应。然后再做决定。

  过去的温殊,有点像契诃夫小说里说的那种“套中人”,好像把自己套起来,不想不听不看,这个事情就真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可是就连温殊自己也明白,这不过就是掩耳盗铃嘛。这么多年了,温胜利介绍了那么姑娘给温殊,却从来没见过哪个成功了的,温胜利不会觉得奇怪吗?

  想着想着,想到顾彦棠人这么好,对自己又这么好,好像在可预知的未来里变化的可能性不大,温殊好像有了一点去改变自己的勇气。

  但是想着温胜利那越来越多的白头发,想着那么多网上骂同性恋的人,温殊又想把自己藏起来了。躲起来多安全多好。

  想着想着,拿着书,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温殊在睡梦中问道了饭菜的香味,结果醒来发现厨房里确实有人在做饭。想一想他今天就只吃了早饭,确实是饿了。

  又爬起来去刷牙,牙还没刷好,就拿着牙刷顶着满嘴的泡沫,就去厨房眼巴巴地看着那顾彦棠今天又烧了什么好吃的,哦,原来是粉蒸肉啊。

  肥肉温殊一向是嫌腻的,但是粉蒸肉的五花肉一点都不腻,入口即化,然后油脂又被下面铺着的一层土豆给吸收了,加上一点孜然,口感又糯又香。

  等顾彦棠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温殊刷完了牙,顺便又洗了脸,只是头上的呆毛睡翘了,怎么都压不下来。

  顾彦棠给他盛了一碗芥菜汤,笑着问他:“下午干吗了?”

  “……”温殊笑了笑,都没好意思回答,他躺在床上看书结果睡了一下午。

  “这么能睡?那晚上就不要睡了吧。”顾彦棠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莫名色气。

  温殊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话外音,言外意。赶紧摆着手道:“不行不行,我明天还是有事的。”

  “干吗啊?”

  “去帮温胜利。”

  “又要去见那个姓戴的呀?”想到这个顾彦棠又有点不高兴起来。

  “那个,明天能不能做个红烧猪蹄啊,温胜利最爱吃你做的这个菜啦!”

  “不做!”顾彦棠难得也有抗旨不尊的时候。

  “怎么,你想造反啊?”温殊收起了笑容。

  顾彦棠的心思其实温殊明白,一来他不想自己和戴漠桐有更多的接触,二来他不想做菜给戴漠桐吃。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小孩儿这么小家子气。

  片刻之后,顾彦棠开了口:“让我做可以,我明天也要去。”

  “行啊,你明天没课,你就去呗。”

  “有课也要去。”

  “你不想拿奖学金了?缺勤可就没有了。”温殊提醒到。

  “那个不重要。”

  “好,你想去就去呗。反正被温胜利看出来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温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也不吃饭了,就只那么定定地看着顾彦棠。

  果然僵持了还没有两分钟,顾彦棠叹了口气,说道:“先吃饭吧。”完全就是认命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温殊见状又有点怕顾彦棠难过,调笑道:“那么不放心我,干脆拿个裤腰带拴住我好了?”

  说着就真的伸手去拽了拽他T恤下面的腰带。顾彦棠今天的牛仔裤有点修身,压根就没系裤带,给他一摸就摸到了他肚子上的腹肌。

  刚开始顾彦棠还硬绷着,但是可能被摸到肚子有点痒,他终于破功笑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然后又接着补充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你太单纯了。”

  一句话把温殊讲火了,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反问道:“什么叫我不了解男人啊!我就是男人!”

  “我天天和你睡一起,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男人!”顾彦棠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那你还说这种话!肯定是因为我天天被你压,你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了,对吧?”

  “啊?”顾彦棠心想这什么脑回路啊。

  顾彦棠把温殊正在捶他胸口的拳头抓住,握在手心,然后亲了一下。

  顾彦棠的动作很温柔,亲的那下也是轻轻的。可是那种肌肤相亲所带来的酥麻感却瞬间从指间传达到了温殊的心里,他瞬间感觉被撩拨被电了一下。

  顾彦棠见他不说话了,只是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脸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红到了耳根。

  真是的,不是明明已经二十七岁的大人了吗?这幅纯情处男般的可爱样子是怎么回事,让顾彦棠移不开目光,定神欣赏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解释道:“我刚才说话说得太省略了。我说你不了解男人,是你不了解男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心理。”

  见温殊还是似懂非懂的,顾彦棠干脆直白地问道:“温殊,你玩儿命一样的追过人吗?”

  温殊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是没有。

  “唉,只有我能理解他。他会借着各种名义接近你,对你好到匪夷所思,然后你不知不觉地就掉进了他的温柔陷阱里,成了大灰狼的小白兔——”

  温殊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惊呼道:“你这说得是你吧!”

  顾彦棠:“……”他笑着把温殊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一顿乱揉乱按。

  奇怪的是,按完之后,温殊的头发竟然比起床时的状况还要好点,呆毛也下去了,莫名的有点所谓的凌乱美。

  “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丘之貉。”温殊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

  因为他的鼻子和嘴被顾彦棠的宽阔肩膀遮挡住了,所以说话声音根本听不清,在顾彦棠听起来就是像一只鸽子一样咕咕嘟嘟的。

  可爱,想亲他。

  揉完之后,顾彦棠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要声明一件事,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离开你。”

  顾彦棠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不是假话。

  温殊心里明白,热恋时期的甜言蜜语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可是在说的那一刻都当不得真,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当真?

  其实温殊想说戴漠桐当年确实也不是为了和女人结婚离开他。但是又如何呢?不管为了什么样的原因,离开就是离开了。

  伤害也已经造成了,破镜重圆的故事,再怎么用心重圆也没办法掩饰当年那个难以弥补的伤痕。

  对于和现在恋人的未来,温殊也不是不担心。

  但是未来是怎么样的,谁知道呢?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变数还那么多。

  也许,能过好每一个今天就会有明天吧。

  ……

  三天后,备受瞩目的蒋文龙案重新开庭。

  温殊坐在观众席旁听,看戴漠桐像个明星一样,在法庭上游刃有余地历数本案的种种不合常理之处。

  包括当年做笔录的时间不对,包括当年那个玻璃瓶上的手指朝上的手指指纹,包括那个证明当年蒋文龙手机正在漫游的那个公安部开的证明“从移动公司调取,与原件无异。”

  最后请来了重新作证的证人方育才,方育才证明自己一直和他在几百里外的H市在车厂修车,所以并无作案时间。

  戴漠桐的慷慨陈词完了之后,法庭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温殊正好坐在蒋文龙的父母旁边,看着两个老人都不时地在抹眼泪,还一个劲儿地说要谢谢温检察官和戴律师。

  蒋文龙在自我陈述的时候,说话几度哽咽说不下去,他说他为了从来没有做过的罪行,坐了差不多十年牢,每天戴着脚镣,已经基本成了残疾人,但是他希望国家和政府能还他一个清白。

  这时法庭里的观众自发地鼓起了掌声。

  温殊看向自己的父亲温胜利,他的表情庄严肃穆,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