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杜丙。”希尔顿抬起一只手尝试着触碰了一下杜丙的脸颊,轻轻地说:“光明总与黑暗相伴而生。虽然我并不希望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感受到脸颊上一瞬间传来的温热,杜丙向后缩了缩脖颈,然后很仔细地看他面前的主教大人。

  希尔顿那双金色的眼睛虽然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却是骚动不宁的,像是澄黄色的漩涡,跟他那一幅装饰起来的仪表截然不能相称。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杜丙只看了一眼就微微低了头,他胸膛中的心脏又开始了没有章法的跳动。

  “呵...”希尔顿似乎是察觉到了,于是掩唇轻笑了一声,然后试探性地,与他耳鬓厮磨。

  但杜丙一直呆呆的,毫无反应,只是耳朵和脖颈悄悄变成了粉色,这让希尔顿不禁想要放任自己的私谷欠膨胀、膨胀。

  于是那普通的脸颊相贴渐渐变了意味。

  不过...即使在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以前,他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不该这么对我百依百顺、毫无保留的。我虽然侍奉着这座教堂,身着圣洁的衣裳,但也会有谷欠望...”

  不过这样的警告听在杜丙的耳中,却变成了调情。

  他只觉得激动!

  他本就欢喜希尔顿,又怎么会拒绝他的“上下其手”呢。

  他的座右铭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要好好享受、不留遗憾,以免造成过了这村就没这庙的遗憾。

  所以他甚至自己主动地凑近了,像是一只主动向猎人献上脖颈的小鹿斑比。

  尤其是他的圆眼也怎么看怎么无辜,“你...你是要和我亲近吗?”

  “是的。”希尔顿埋下了点头,在杜丙的颈项处轻轻地嗅了嗅,“那么你要拒绝我吗?”

  他闻到的是年轻干净的味道,只有纯净而赤忱的人身上才能有这般令人宁静的芳香。

  “不是的。”杜丙赶忙否认,然后害臊地抿了抿嘴,他可是恨不得希尔顿这放浪的举动能更出格更放肆些。

  但希尔顿,他本来以为这样的行为是会招来阻止,或许还会迎来破口大骂的,所以或多或少有些诧异。

  他承认他利用了杜丙的无知,才敢顶着这样一双不详的眼睛亲近他。但杜丙这样放纵他近乎骚扰的侵袭,却是不能用他的懵懂来解释的。

  于是希尔顿抬起头来,盯着他瞧了:“为什么?”

  他剔透的金色眼眸让杜丙无处遁形,所以杜丙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

  他说得坦率又自然,可希尔顿却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完全停住了,表情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迷茫:“喜欢我?”

  “嗯!”杜丙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忠于自己内心的感情,格外笃定。

  但纵使他多么肯定,希尔顿仍对此抱有怀疑,“喜欢我?”

  那位尊贵的红衣主教大人又询问了一遍。

  明明他内心是有着骤然蔓延开来的巨大欣喜,却用了不敢置信的语气,就好像他从未得到过,也从没想到会得到他人的爱一样。

  不过杜丙却将这惊讶和怀疑理解成了希尔顿对他不自量力的讶异。

  “是的。”杜丙挠了挠头,“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是风之国最伟大的魔法师,更是皇家桑尼教堂的主教。

  我配不上你...”

  “不...不...”希尔顿用了两个不字。他轻摇着头后退了几步,重新让教堂透亮的光洒在杜丙的身上,再次照射在了他那身象征着权力和荣誉的红白色圣袍上,“我不是在说这个。”

  “那是?”

  “...”因为那些过往,风之国里没人能真正地喜欢我,我也以为我一辈子都等不来喜欢这种感情。

  有一瞬间,希尔顿差点忍不住将这话悉数吐露,甚至就这么告诉杜丙所有的秘密吧。

  他迫切地想知晓在杜丙明白一切以后,是否仍会用充满感情的眼神打量他,他对他所说的喜欢又有几分的重量。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将它吞入了肚里,这么说道:“你是个奇怪的人。”

  “什么?”杜丙愣了。

  希尔顿于是抬手指了指那尊有着金色双眸的圣母玛利亚之像,“我以为黛西和你说过的,关于桑尼教堂的禁忌。而你也在它身上吃过苦头了。

  至于我,本来是想将你作为弟弟好好疼爱的,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当初他确实为杜丙在受到灵魂的震颤后,仍愿意与他分享甜美的面包而觉得珍贵而感动,他也确实打算将他作为一位后辈来悉心照料。

  但杜丙对他所怀抱的,却明显不是兄弟之情,而是如同《水中的阿狄丽娜》一般的寄托。

  希尔顿他自己明明如同皮格马利翁一般日夜期盼着这份情感,但和那位孤独的国王一样又不一样的是,他又有着命运一般的头衔和地位,而这,是他无法抛开的啊。

  所以,他会像杜丙所说的,是悲剧的存在吗?

  或许,他可以为了赢得这珍贵的感情,堵住杜丙的耳朵,蒙上他的眼睛,将他禁锢在教堂之中,与外界彻底地隔离,让他无从了解真相,他们二人度过剩下的人生去。

  但希尔顿马上、又短暂的,回想起了他的少年时代。从那时起,他就独自一人长久地生存在这个见证过历史长河的教堂中了。

  所以他想了好久,还是做出了这样愚蠢的决定,“这样吧,你去见见蒙特,让他告诉你,关于教堂的一切,然后我再回应你的感情。

  好吗...?”

  要说希尔顿的前一句话还说得斩钉截铁,那他末句的询问就带有祈求的含义了。

  杜丙不明白为何希尔顿一定要让他去见蒙特,又反复提及他对风之国历史的不了解。

  但主教大人眼底的隐痛和落寞是他能辨明的。

  他这样,说出那样的话,仿佛就断定了如果自己知晓了所谓的风之国的历史,就会离他而去似的。

  那他倒要看看能让希尔顿如此犹豫的历史,是什么磨人的小妖精!

  所以他只是乖顺地点头保证,“那么明天,我会再去一趟骑士小屋的。”

  “好。”希尔顿也答应了,只是他却用一种叹息般地眼神盯着杜丙,就像是遗憾自己即将拱手让出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一晚,希尔顿还是亲自将杜丙送回了房间。

  这么说或许并不恰当,因为两人的房间本就在隔壁,可主教大人进了杜丙的房门,替他掖了掖精灵织就的锦帛后,还是在他的额边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祝愿你能有个美好的梦境。”

  希尔顿微笑起来的时候,眼中那层剔透的薄膜会碎成金色的琉璃。

  “也祝你有个好梦。”杜丙喜欢希尔顿的吻,于是突然从被单中伸出了手,在希尔顿直起身子以前,放肆地在他的额头上也留下了一个湿润的烙印。

  他得逞了,却害了羞,飞快钻回了被子里,“我知道你说过要明天才会给我回应,但我有些等不及了。”

  希尔顿有些愣神地摸了摸那块被柔软的贴合过的肌肤,露出吃惊而柔和的神情。

  因为这个简单的碰触,他心中澎湃着一种令他四肢百骸都沸腾的热情,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立刻马上告知杜丙他的心意,但他很艰难地忍住,然后推开门轻轻地出去了。

  又是一个早晨,但没有了修女的照料,杜丙在一阵清越的吟唱声中悠悠转醒了。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

  一追想锡安就哭了。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

  因为在那里,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

  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说:

  “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吧!”

  ...

  ...

  耶和华啊,求你记念这仇。

  将要被灭的巴比伦城啊,

  报复你像你待我们的,

  那人便为有福。

  拿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

  那人便为有福。”

  在这歌声中,他愉快地换上了簇新的衣裳——是希尔顿给他找来的。然后往骑士小屋的方向去。

  他还记得昨晚和希尔顿的约定,他得快点、更快点去见蒙特!

  因为希尔顿回归的缘故,为了保护主教的安危,是加强了护卫、安排了更多人手待命的。所以再度到访骑士小屋的时候,那辉煌的大殿中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空荡了。

  大殿中的骑士们认得杜丙。

  蒙特早已经告诉过他们这是希尔顿大人的客人,他们也曾远远地见过他与骑士团团长在绿地附近交谈,所以就恭敬地替他打开了那扇圆弧形的大门,纵使现在还太早,即使蒙特团长还在享用早餐。

  “谢谢,我是来找蒙特大人的。”杜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骑士们就径直将他带到了餐厅,替他上了一些早点和热茶。

  “现在时间还早,想必您还没有吃饭,那么可以先填饱肚子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告知蒙特大人您的到来。”

  骑士很有教养地对待着他,杜丙便报以了微笑。

  骑士们的餐食其实并没有教堂来得精致,摆在桌上的是足量的大块奶酪和温温热的牛奶。

  杜丙不是个挑剔的人,若是在往常的话,他会开开心心地享用这些食物的,但如今却很焦急,于是草草塞了几口混了个半饱就停箸了。

  所以蒙特迈着矫健的步伐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嫌弃骑士的食材不如教廷的好,微微蹙了眉头。

  不过他没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只是询问了他来这儿的缘由,“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能帮助您什么?我会乐意替您效劳的。”

  棕发的骑士礼貌地询问着,不过那态度仍有些勉强,就像明明不喜欢一份工作,但迫于生计必须干下去一样。

  不过,在杜丙回答以后,他那些不耐烦便通通地消失了。

  杜丙说:“也没什么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风之国的历史。希尔顿说,你会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