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佞臣不好当>第16章 继任极权

  “冯琰,你凭什么,北境还轮不到你做主,”顾坤舆呛声道,“少将军冯璋才是我等认可的北境之主,一切应待少将军回来再行决断!”说完护着慕容祈就要离开。

  一直跪在冯琰身边痛哭的姚英弹跳起来,霍然抽出长剑,怒吼道:“大将军指认的凶手,谁敢带走,先问过我这三尺青锋剑。”

  右卫营将慕容祈和顾坤舆围在中间,长戈倒向,第一次对准了同是兄弟的北境弓箭营。刘煴急得拉住冯琰,急道:“北境刚刚丧主,紧接着就要内乱吗?”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将被怒火烧得一丝不剩的理智慢慢找回,面沉如水,冷冷道:“将十八殿下请回营帐,请殿下配合。”

  慕容祈收回一直望着他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情绪,转身朝北卫营走去。顾坤舆打算抵抗到底,见慕容祈转身走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即便冯勇死前指认了慕容祈,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慕容祈仍旧是凌驾于军权之上的皇子。

  掀开慕容祈的营帐,顾坤舆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对坐在几案前默不作声地慕容祈道:“殿下,还需早图出路,冯璋不在北卫营,冯琰虽然一直不受宠,但是如今整个北卫营只有这么一个冯家的正统嫡系,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小啊。”

  龙昀立在顾坤舆身后,一直仔细观察慕容祈的表情,顾坤舆虽出言急迫,慕容祈却似乎并未听进去,手指慢慢摩挲玉杯的边缘,垂眼不知在想什么。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在刚刚的冲突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他到底是软弱可欺毫不在意还是心机深沉到可以隐忍至此,龙昀心中一直拿不准。

  半晌,慕容祈抬头,看着龙昀淡淡道:“龙将军可看清了,当时冯大将军指的的确是本宫吗?本宫记得,当时你站在本宫的身后。”

  龙昀脸色遽变,立时跪地道:“殿下这是何意,末将一直跟随在殿下身边,没有离开半步。况且末将乃是西陵属军,与北卫营素无恩怨,更不认识冯大将军,又怎会?”

  慕容祈默不作声,又顿了半晌,“龙氏历代,一直侍奉西陵王,这一代西陵王慈和吗?”

  龙昀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恢复常态,躬身道:“龙昀出自龙氏旁系,在西陵不曾受到重用,幸得顾氏青眼收归身边,被派遣到了殿下身边。”

  慕容祈放下玉杯,眼中无波无澜,两手缓缓交握在一起,“你们下去吧,”默了一瞬,冷冷道:“准备离营!”

  顾坤舆眼中精光闪过,面上露出惊喜,拱手道:“是!”跟龙昀一起下去安排。顾坤舆和龙昀离开,福儿掀帘进来,将紧急赶出来的素服放到几前,想了想还是道:“殿下为冯大将军领丧,不需穿这素服吧,唯有子女才会……”

  慕容祈站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那件白色的素服,不知想到些什么,脸上浮出淡淡的痛楚,“他的父亲过世我应该除服。”

  福儿为他松开环扣,解开外衫,又道:“今日将军行为是过激了一点,他对殿下误会太深,又逢丧父之痛,殿下受委屈了。”

  慕容祈默了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后恢复柔和,“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利用我的人一个不能放过,大将军之灵才能得到慰藉。”

  镇国大将军在北境遇害,北境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告四境,七天内报丧的信马便能入京。叶蔚亭仔仔细细地为冯勇擦洗了一遍身体,用崭新的衣服将他残破地身躯覆盖起来,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慢慢站起身来,默了一会,转身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北境事务还要拜托少将军。”

  “叶叔,您也……节哀顺变。”冯琰抖着声音道,手中紧紧握着冯勇最后的遗物,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他知道父亲对他从来没有放弃,只是手中的东西无比烫手,他从未想过,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将这个交给他。

  叶蔚亭将手慢慢放在冯琰肩膀上,平静道:“你父亲我很了解,他既然最后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可是,我无心北境,只想找到真凶,”冯琰紧紧握着拳头,“我……”

  叶蔚亭没有再听他说,朗声道:“让四位将军进来吧。”

  一声令下,大帐外,四位年过半百地将军肃着面孔进来,一见冯勇的遗体立刻跪下,个个老泪纵横,叶蔚亭立在床边,眼中深不见底,待那几个人哭够了,他才道:“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将军选定的北境之主。你们跟随他数十年,当能明白他的意思。”说完看向冯琰道:“给他们看看信物吧。”

  冯琰面对叱咤沙场数十年的四位将军,慢慢展开手心已经捂热地碧玺玉质纹章,这是北境之主的信物,是北境最高的权力象征。四位将军只愣了一瞬,便在纹章前伏首叩拜了这位新的北境之主。叶蔚亭井井有条安排了治丧事宜,四位将军分工行事,北境虽被巨大的悲痛笼罩,却未见一丝乱象。

  待到帐内只剩他二人的时候,冯琰慎重道:“父亲一直属意大哥,叶叔,我难当此任。”冯琰跪下,将纹章捧至叶蔚亭面前,恳切道:“我知道您是前任西陵王,我也知道您与父亲情意深厚,请叶叔担此重任直待大哥回来。”

  叶蔚亭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便是你大哥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你既知道了,我便更能确定你没有谋害你父亲,也是你父亲选定的继承人。这个责任我担不了,你大哥也担不了。”

  “可是我……”冯琰仍旧坚定地捧着纹章,“我属意的并非六皇子,我虽不想卷入皇子之争中,奈何身不由己。我不能让北境因为我的私心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叶蔚亭陷入沉默,脸上一派肃然,叹了口气道:“你属意的是……你父亲眼睛真毒啊,他比你想象地要了解和关注你。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你也是你父亲最后的选择。”

  叶蔚亭默然,耿直了一辈子的冯勇最后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破例一回,他伸手将扣在腰带上的一个方块玉石拿了出来,端详了片刻,放进冯琰捧着纹章的手中,”我没什么可以给你,这个你收着,也许能用上。”

  “叶叔,”冯琰忍不住叫了一声,叶蔚亭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现在还不能死,也不会求死。”说完坐回榻边,静静看着冯勇,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同他再说说话。”

  太极殿上,华发早生的仁和帝高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老迈枯槁地手按在椅背上雕龙画凤地镂空处,平淡地问道:“冯勇,死了?”

  侍候他三十年的內监立在阶下,听他这么问了,缓缓躬身道:“报丧的正在路上,听说是中了古川的埋伏,伤重不治。”

  仁和帝勾起唇角,叹道:“这老不休的,终于也去见他了。是那小子继了位?”

  那內监淡淡道:“听说是冯琰将军继了大将军位。”

  “哦?”仁和帝转了转眼珠,有些诧异,但是终究没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看着殿外,有些落寞道:“如今,只有朕守着那个秘密了……”说完一双眼睛遥遥望着殿外,北地春寒料峭之时,南地阳光已经倾城了。

  大将军帐灯火通明,一口漆黑地棺材横放在中间,冯琰发丝凌乱地跪在灵前,一身素服尤其显眼,他静静地将纸钱投进火里。帘幕被人从外面掀开,稳重地脚步声慢慢走近,冯琰身侧慢慢蹲下个人,正是慕容祈,他拿了些纸钱缓缓丢进火盆里,静静道:“你没有说出口的,我都知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冯琰猛地将手里的纸钱扔下,拎过慕容祈的衣襟,冷冷道:“我不需要你什么证明,我父亲临死前已经指认了你,我虽不能手刃仇人,北境也容不了你。待我父亲丧事一过,即刻滚出北境,以后天高地阔,两不相干!”

  慕容祈琥珀色的眼眸第一次染上哀痛,只是一瞬,他垂下眼睛,冯琰放开他,跪回到灵前,慕容祈也缓缓蹲了过去,将剩下的纸钱握在手里,一张张丢进火盆中,火光映衬着他初显俊逸非凡地脸一片寒凉。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了很久,慕容祈自袖中拿出一个册子放在他手边,然后慢慢站起身来,顿了顿,转身出了帐。

  冯琰紧紧捏着手心,还要再说什么,终究忍住没有叫住他。不到一刻,营帐外突然吵嚷了起来,姚英在帐外急道:“我有要事求见少将军,速速让开。”

  冯琰站起身来快速走了出去,姚英一见到他便嚷道:“十八殿下带人闯出北卫营,请少将军不可放过害死大将军的凶手。”

  冯琰遥遥看向南地,心中蓦地一沉,右手扣住腰上的剑翻身上了不知谁的马,一路疾驰出营,一个人都未带。他太了解慕容祈,谋定而后动,慕容祈必然已经有所谋划,否则绝不可能贸然闯出营去。

  只追了数里,冯琰便追上了慕容祈的队伍,他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剑,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墙,一眼看到站在最后的慕容祈。慕容祈遥遥望着他,平静地眼波中没有一丝波澜,只一眼便垂下目光,退得更远。冯琰还要向前走,龙昀从马上猛地跃下,挟着万斤之力一刀劈向他,冯琰霍然抬手,生生扛住,脸色冷硬。

  “让开!”冯琰冷冷道,一剑挥开龙昀的长刀,冲开挡在慕容祈身前的人墙。然后这层层叠叠的人墙仿佛千山万水般让他难以跨越。

  龙昀在他身后声嘶力竭道:“有刺客,誓死保护殿下!”人墙越来越密集,这些都是他北境的兄弟,他手中紧握的剑如何都不能染了他们的血,绝不能让他们为最高权力的斗争枉送了性命。

  身后马蹄声阵阵,刘煴下马看见的便是这惊心动魄地一幕,他上前一把拉住冯琰急道:“你若是还有理智在,立刻住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姚英一面之辞,你就持剑拦阻殿下去路,你不要命了吗?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大哥音信全无啊。”

  冯琰寒着脸沉声道:“拦住他,我必须要拦住他!父亲临死之前遥遥指他,他毫不争辩。不待父亲入殓,便急急离去,我必须问清楚。”

  “即使问清楚又怎样,是他不是他又怎样,大将军都不会回来了。现在你是北境之主,你当号令全境,北胡,鲜卑,古川才是你首当考虑的问题。”刘煴苦口劝道,“大将军还等着你入殓。”

  冯琰双手紧握成拳,动作一滞。身后不远处龙昀目光闪烁,北境之主,凭什么?手中黑褐色的刀不由自主地挥出,冯琰眸光倏然冷凝,推开毫无防备地刘煴,持剑杠上。

  冯琰凛眉对上龙昀,他仍旧如上一世一样,即使面无表情,眼眉间也蕴满了风情。冯琰右手持剑,剑上寒光闪烁,龙昀上挑的眉眼角蓄着一丝轻蔑地笑,高挺笔直的鼻梁绽放着花瓣一样的红唇。

  冯琰一剑挑开龙昀的那柄看起来朴素的长刀,龙昀眉峰微挑,横着刀再次劈过来,招式中尽是破绽,场后的顾坤舆觉得不解,龙昀军中几无对手,这明显不是龙昀的全部实力。

  刘煴急道:“无需跟他纠缠,正事要紧。”说着就要上前,冯琰伸手将他拦住,朗朗如明月的目光中满是沉静。

  龙昀眼中笑意更甚,朗声道:“冯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话语间,周身气势一变,锐意勃发,势不可挡。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如有生命一般,气势流转。

  刘熅初初觉得龙昀大概就是个绣花枕头,男人脸长得太好难免让人心生轻贱之意。然而当那柄毫不起眼的长刀在他手中散发出磅礴的锐气时,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冯琰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实力,眉宇间一片平静,持剑迎了上去,侧身避过飞扑过来的长刀,剑华翻飞,颇有些避重就轻。

  刘煴皱眉看着场中相抗的两人,心里一直拎着,论实力,龙昀确在冯琰之上。剑与刀相抗,剑虽灵巧,用得也不过是个巧力,若正面与刀抗衡,必然落到下风。龙昀招招狠厉却没有使尽全力,无非在找一个与冯琰正面相抗的机会。

  冯琰目光冷洌,眸中平静无波。他迎上龙昀正面一击,剑身剧烈颤动,发出阵阵悲鸣。龙昀面色冷肃,飞鬓的长眉下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锁着冯琰,趁冯琰来不及撤身,挥刀铿然再上,冯琰硬生生又接一击,整个身体被刀锋压得退了两步,一脚踏后一步勉强稳住身形。龙昀长睫闪动,便在此时,朴素的长刀褪去暗沉,自混沌中透出一缕黝黑的光芒,刀身震颤,仿佛劈开混沌的第一刀,带着势不可挡,毁灭一切。

  刘煴心知不好,顾不得其他提剑而上被混乱中扑过来的人撞到一边。场中尘土飞扬,半晌尘埃落尽,龙昀长刀近在冯琰项上寸余,而冯琰青锋已经横在龙昀腰侧,一击就可毙命,龙昀脸色铁青,抿着唇不发一言。

  冯琰看也不看龙昀,霍然提剑转身上马,从怀中拿出北境最高军令镇国大将军令,朗声道:“刘煴姚英听令,令尔等带右卫营护送殿下过境,阻拦者就地格杀!”

  姚英急道:“少将军,您亲眼看见大将军指认凶手,怎可如此轻易放过凶徒,我北境全员愿承担此罪,只求将谋害大将军的凶手绳之于法。”

  “将军,将军…”铺天盖地而来的将士纷纷下马,俯首跪拜,“请将军三思。”

  “那姚将军是要我带着北卫合营,带着这些有家有室的兄弟,犯上作乱,叛国通敌,不容于大燕吗?”冯琰目光森寒,一字一顿如数九寒冬的冰雪北风呼啸在所有人的心中,也让场下瞬间寂静一片,“我冯琰以大将军之灵在此起誓,终有一日必将揪出真凶,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冯琰端坐马上,一脸肃然,不知不觉散发出北境之主的气势,刘煴听到他发令,不由自主上前跪下行礼,行完才发现自己吃了大亏。他一个未来的东境之主,竟然跪了眼前这个小子,真是失算。

  “末将领命!”姚英恨恨地看了一眼慕容祈,终究俯首接令。

  冯琰拎起缰绳调转马头,在北境广阔的草原上,在北卫营古老的城楼和杳无云踪的碧蓝色天际下,对着三军十六将肃声道:“治丧期间北境全面封锁,关闭九门十八镇。北境从即日起,行戒严令。付各位将军便宜行事之权,传诸全境。”双腿夹马,一骑绝尘而去。

  刘煴翻身上马,咂摸了咂摸,发现冯琰这才刚上任了几个时辰,大将军威严却是浑然天成,活儿派得倒很顺溜。他还生怕丧父之痛面前冯琰会拎不清,跟慕容祈真的玩命,他要真这样,他们冯家可就彻底完了,这么绝妙地一石三鸟的毒计会是谁的手笔,他好奇的很。

  云归镇中,一处不起眼地院落中,那个眼角带着红色泪痣的青年斜斜依在榻上,笑着道:“你说,冯琰继任了镇国大将军之位?”

  跪在榻前的黑衣人一时不敢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老头子属意的不是你啊,真是浪费感情。”那青年看了看磨得平整地指甲,冲着帘子后头道:“真是可惜了我这步好棋。北境不乱,可就没好戏看了。”又转头淡淡笑道:“冯琰手刃了他的杀父仇人了吗?”

  那黑衣人更加犹疑,不知该怎么回禀。

  “怎么,动作这么慢,只是囚禁了?”那青年笑着道,心情颇好。

  那黑衣人道:“冯将军派人将十八殿下护送出了北境,如今已经到了北境极南,今日怕就要离开北境了。”

  “哗啦!”一杯滚烫地茶扑到了黑衣人脸上,那人一惊,立时垂下了脸,任着滚烫的茶低落,不敢抬手擦。

  “怎么回事?”那青年前一刻噙着一抹笑地变得狰狞可怖,寒声道,“军中无乱象吗?”

  黑衣人连忙道:“北境极权过渡的十分平静,四位将军已经认可了冯将军。”

  那青年冷冷一笑,转头对着帘子里面道:“你在军中竟只有这点影响力,四位将军你一点儿都沾上边吗?”

  珠帘轻响,一个蓝色衫子的青年立在门边上,抱胸淡淡道:“前西陵王叶蔚亭就在北境,四位将军再大还能越过了他去,稍安勿躁。”

  “曾经的军神,前西陵王叶蔚亭,你们北境竟藏了这样一号人物?”榻上的青年眼眸流转,“冯大将军倒是不简单啊。”

  “他不简单,我不是……更不简单,”蓝色衫子的青年缓步踱到榻边,一只手轻轻抚上榻上青年的头发,“慕容疍,北境已是你的囊中之物,这天下也近在手边了。”冯璋慢慢揽过慕容疍纤细的腰,眼中流露出些不屑,声音却更加温柔。

  “我心中的北境之主只有你,”慕容疍眉眼间流转了些风情,轻声在冯璋耳边呢喃,“天下是我的,而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