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野帝难养(重生)>第43章 喜欢

  叶羁怀侧躺在床上。

  路石峋躺在他身后, 紧紧环绕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

  两人安静交颈拥抱。谁也没言语。

  忽然,叶羁怀听见路石峋的轻笑声。

  他出声问:“怎么?”

  路石峋安静下来,片刻后又笑了, 又将脸在叶羁怀那对他大敞的衣领之中埋得更深。

  叶羁怀被弄得痒, 抬起手往后伸去, 摸到了小崽子的脑袋。

  路石峋歪头去蹭叶羁怀手心, 答:“义父, 我高兴。”

  说完这句话,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噤声。

  叶羁怀安安静静抚着那毛绒绒的发顶,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 他听见一句:

  “玉声。”

  叶羁怀猛地回过神来, 也扭过头去,看见了路石峋望向他的一双明亮狡黠的眼睛。

  路石峋这时又喊一遍:“玉声。”

  所有人都唤叶羁怀玉声。

  他却是第一次听路石峋这样唤。

  路石峋望着他眼睛,又温声问道:“玉声你知道我如今在想什么?”

  路石峋没等叶羁怀回答便接着道, “我在想若是这世上只有我一人长嘴才好, 那便只有我一人可以这样唤你。”

  叶羁怀转回了身去。心道小崽子胆子越发大了, 唇角却不觉扬起。

  路石峋却还不依不饶:“玉声, 你心跳好急。”

  叶羁怀闭了眼答:“不足眠罢。”

  路石峋却在叶羁怀肩头深深吻下, 出口时声线带着恶劣的侵占意味:“不足眠耳根也会发红发烫么?”

  甫一问完,他便用坚实的胸膛抵住叶羁怀微微发颤的肩胛骨, 又凑近了叶羁怀耳后。

  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此时天色还是暗的。

  折腾整夜, 叶羁怀与路石峋都不知此刻具体是几更天。

  而听来人脚步, 他们都知道, 是徐千。而徐千带来的,也将是叶羁怀等了一晚的消息。

  徐千不顾白天黑夜、不顾礼数周全,“砰砰砰”敲起了门:“叶大人!叶大人你醒了吗?”

  叶羁怀轻声道:“徐大人请进。”

  徐千推开了门,冲到屏风前止住脚步,却未出声先哽咽。

  听见徐千如此激动的喘气声,叶羁怀心下顿时明了。

  徐千的哭腔堵在喉头,颤声道:“成了……叶大人……圣上下旨连夜逮捕陆果!咱们成了!”

  叶羁怀再次合眼,唇边扬笑,心中那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爬上了他腰间。

  徐千听见里侧传出叶羁怀奇怪的声音,不禁问:“叶大人?”

  叶羁怀忙道:“徐大人,我知道了。”

  可路石峋竟压着他话尾,一面按住他腰际,一面亲吻他耳垂。

  徐千问:“叶大人,可要入宫面圣?”

  叶羁怀答:“圣上与太子殿、下辛苦一夜,现在不便打扰。但徐大人、”

  徐千听见叶羁怀的声线接连变了几变,不觉往前进了一步:“叶大人身子可有不适?可否要下官叫简太医来?”

  路石峋此刻肆无忌惮地从叶羁怀耳根吻到了后颈、肩背,顺着脊骨一直往下。

  叶羁怀咬着牙继续道:“陆果狡诈,请、徐大人,加派人手。”

  徐千忙答:“徐千知道,即刻便去支援。”

  徐千说完,抬眼望了望那屏风。隔着屏风,他虽看不见里头的人,还是觉得今日的叶大人,有些不同。

  “那叶大人……徐千先告退了?”

  里头传来叶羁怀有些哽咽的声线:“嗯……辛苦徐大人了。”

  徐千这下有些明白了。

  想必叶羁怀同他一样,是因为陆果伏诛喜极而泣。

  他高兴地应“是”后,转身出了屋。

  徐千前脚刚走,叶羁怀捉住路石峋小臂转过身去,伸手按住路石峋的马尾,仰头回应起了这人在他背后捣鼓的小动作。

  路石峋头回被他义父这般优待,受宠若惊地迎合,心旌一瞬剧烈摇曳荡漾,刹那失了分寸。

  可忽然,叶羁怀与他分开唇瓣。

  只按着他后颈与他抵额,目光带上几分挑逗意味,垂眸打量了一番他红润的唇与沾上汗珠的鼻翼。

  然后,起身下了床。

  路石峋眼睁睁看着他义父快速披好外裳,又唤来阿福,却只能僵在原处不得动弹。

  叶羁怀只吩咐阿福道:“今日做碗莲心粥,送去你小少爷房中。”

  阿福一脸莫名其妙:“那玩意儿苦得烧心……他上火了?”

  叶羁怀没答话,只在出院时又补充道:“看着他喝完,一滴也不许剩。”

  叶羁怀出门上朝去了。

  路石峋还留在他义父床上,在满是叶羁怀气息的被褥里嗅闻,一面将被单抓进手心,一面两鬓汗流涔涔地傻笑。

  这日上朝正泰帝并未现身,同样没现身的还有首辅陆大人。

  叶羁怀一下朝便立刻出宫去同徐千会和。

  徐千对他道:“陆果已抓捕下狱,但……”

  叶羁怀问:“但什么?”

  徐千答:“但没见到陆昭。”

  叶羁怀沉思片刻,答:“先命人尽全力搜捕,陆昭若逃脱恐成祸乱。但陆果在全国人脉甚广,想抓到陆昭不是易事。”

  徐千答:“徐千明白。”

  然而答完却又看了叶羁怀两眼。

  叶羁怀问:“徐大人还有何事?”

  徐千笑了笑,答:“我高兴。”

  叶羁怀却并未同徐千一般展露笑颜。

  徐千意识到叶羁怀有事要说,便问:“叶大人,可是还有何担忧?”

  叶羁怀答:“圣上虽下令逮捕陆果,却并未定其罪。今早上朝,阁臣无不在上书替陆昭求情。”

  徐千皱眉道:“叶大人是担心,陆昭会卷土重来?”

  叶羁怀摇头,答:“陆大人想重获圣心,是无望了。但若圣上不能立即下旨定罪处决此人,恐有人会趁机作乱。”

  徐千沉默下来。

  他知道叶羁怀说得不错。即便陆果这次倒台,但叶羁怀也并非大获全胜。

  陆果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那些追随陆果的人,受过陆果恩惠的人,因为陆果倒台利益受损的人,统统都恨毒了叶羁怀。

  陆果就算死了,叶羁怀今后在朝中的日子也定不会容易。

  叶羁怀这时道:“我去看看陆大人。”

  徐千犹豫片刻,答:“好。但叶大人小心,陆果现在状态不稳定。”

  诏狱里很暗,过道窄□□仄,牢房里飘着潮湿的霉味。

  陆果被关在封闭的小隔间里,对外开的只有一个小窗格子。

  叶羁怀走近后,用扇子把那小窗户推上去,看见了坐在角落里,戴一身镣铐之人。

  陆果眼前忽然扫下一束光,立刻朝叶羁怀这边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

  陆果眼底立刻浮起狠戾。

  陆果比正泰帝年长几岁,如今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

  只是这位陆首辅老当益壮,不辞辛劳地日贪夜贪,竟叫人总想不起他已经在这朝堂上叱咤了数十年风云。

  陆果缓缓贴墙站起身,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声响。

  叶羁怀就立在牢房外,安静等着这位老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陆果一直走到那扇小窗前,与叶羁怀隔着很近的距离,恶狠狠望来。

  叶羁怀开口道:“一夜未见,陆大人憔悴了。”

  陆果闻言低低笑起来,又骤然收住笑容,对叶羁怀道:“叶玉声,你以为你赢了吗?”

  叶羁怀答:“羁怀从未想赢陆大人。”

  “哈哈哈……”陆果大笑,“叶玉声!老子这回是栽在姓应的小子手里了,但你记着,今日你如何把我送进这间牢房,明日那些人便会如何原模原样地把你也送进来!”

  叶羁怀淡淡答:“羁怀不怕进牢房。”

  陆果猛地变色,瞪了叶羁怀片刻,又咧开一个笑容道:“好,你不怕进牢房,你不怕下地狱,你想当个好官,你高贵了不起!叶玉声,五年前从苗疆回来,你不是就已经学会溜须拍马了吗,不是已经学会怎么做官了吗?但叶玉声,你以为这就够了吗?你以为哄好那些主子奴才,就够了吗?叶玉声啊叶玉声!你以为撑起这十省百州,你一个人就能行了吗?你不把那些人喂肥了,谁帮你做事?谁支持你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叶玉声,是,你不怕死,但我陆果今日把话放在这——你迟早有一日会生不如死!”

  带着陆果的祝愿,叶羁怀离开了诏狱。

  在走出那阴暗地牢,被日光刺眼的刹那,叶羁怀微微闭了下眼。

  陆果,永顺四年一甲状元。

  二十六岁以一篇《忧民记》针砭时局之膏肓,阐明为官者须正其位、诚其心、劳其身,以民为本,视国为家,则天下不治亦可平也。

  初入朝堂,以锋芒太盛,直言进谏,得罪数多朝臣,被贬官至京外,正泰三年方重新启用回京。

  回京后大张旗鼓结党营私,不择手段铲除异己。为官三十载,收受贿赂不计其数,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妒贤嫉能,尸位素餐。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

  于正泰二十三年钦点下狱,判抄家流放,后流放至岭南途中身亡。

  卒年五十七岁。

  *

  叶羁怀到家时,路石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对他大喊道:“玉声!晚饭就好了!去膳堂等我!”

  叶羁怀意识到什么,没去膳厅,而是径直去了厨房。

  他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阿福呢?”

  路石峋喊道:“阿福说想叶大人了!师父又不在,他担心,就回去看看。”

  叶羁怀已经走进了伙房,望着正在往锅里扔面条的小崽子,挑起一边眉。

  “想叶仕堂了”的阿福这会儿确实在陪叶仕堂吃饭。

  因为路石峋给他开的条件是洗一个月碗。

  但叶羁怀此刻担心的问题却是,今夜他们能否把那面吃进嘴里去。

  路石峋腾出手,先在一旁的抹布上蘸干,然后走到叶羁怀身侧,小臂搭上叶羁怀肩头,将人连哄带骗地请出去,又专心回去做他的面条了。

  叶羁怀百无聊赖地回屋看书。

  没一会儿,小崽子真端了两大碗面条进来。

  路石峋双手递上筷子,跪坐到叶羁怀对面,下巴搁到手背上,乖巧等着人动筷子。

  叶羁怀看着那面的色相,白汤细面,虾米浇头,一时竟还挑不出错处。

  他挑起两根面条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路石峋闻言高兴地直起身子,兴奋道:“喜不喜欢?是不是跟你小时候吃得一模一样?”

  叶羁怀又埋头吃了几口。

  见叶羁怀吃得香,路石峋才动筷子。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吸溜吸溜的吃面声。

  路石峋吃几口就朝叶羁怀看两眼,眼底全是满足。

  叶羁怀小时候常吃三虾面,因为这是他娘唯一会下的厨,他也总吃不腻。

  他不知道路石峋是什么时候,竟然跑去打听到了这碗面,又是什么时候跑去偷偷学的做法。

  他只是一直埋头吃,速度比平常吃饭要快些。

  因为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又会忍不住去想,为了这碗面,小崽子四处打听、琢磨、准备的样子。

  今日陆果对他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不是第一日才知道。

  陆果不过是想告诉他,谁寒窗苦读十年,初入这深宫,不是怀着为国为民的壮志?谁不想青史留名,光耀门楣?

  但事实却是,这样的人,别说留下身后名。

  他们甚至在这官场之上都没法活到最后。

  所以你叶羁怀迟早是下一个我。

  我今日的结局,便是你明日的坟冢。

  “我陆果今日把话放在这——你迟早有一日会生不如死!”

  不需“迟早有一日”。

  叶羁怀早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白汤不掩盖面香,是叶羁怀最钟爱的吃法,感受麦粉最原始的滋味在舌尖牙床上停留。

  但叶羁怀已经许久,没追求过口腹之欲。

  或说,他压抑了所有的欲望。

  因为无欲,便无趣。无趣,便生之如死。

  便不会疼。

  可……

  你为何,要给我做这样一碗面呢?

  路石峋感觉到了叶羁怀的不对劲。

  他渐渐放缓了吃面的速度,放下筷子,安静望着叶羁怀。

  望着叶羁怀将面条一根根吃完,将面汤喝得见了底。

  叶羁怀吃完放下筷子。

  路石峋没出声,就这样陪了叶羁怀一会儿,才起身收拾了碗筷。

  等路石峋洗完碗回来,见到叶羁怀正在下棋。

  路石峋取了大氅,跪到叶羁怀身侧,借披衣之机,从后将叶羁怀全然揽进了怀里。

  “玉声,莲子好苦。”路石峋下巴搁在叶羁怀肩头,咬着人耳垂撒娇般喃道。

  叶羁怀安静落下一子,只问:“都喝完了?”

  路石峋答:“喝完了,一滴没剩。”

  叶羁怀轻笑一声:“那要糖吗?”

  路石峋却摇头。

  叶羁怀偏过头来看着小崽子。

  门外漏进来的最后一缕夕阳色泽渡在叶羁怀的柔美面庞上。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眼底似有星光在流淌。

  这一瞬,他心跳骤停。

  直勾勾看进对方眼底,无意识般呆愣愣道:“不要糖,要你。”

  光影转瞬逝去,屋中彻底陷入黑暗。路石峋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五年前那个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玉声喜欢我吗?”

  叶羁怀垂下长睫,用目光在路石峋脸上画着溪流。

  从眼梢到鼻头,从颧骨到唇边。

  他感觉到路石峋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大手把他肩头扣得很紧。甚至抓得他有些疼。

  叶羁怀看向路石峋的眼睛,轻声道:

  “喜欢。”

  “一模一样。”

  “跟我小时候吃得一模一样。”

  路石峋俯身吻住了叶羁怀的唇。

  叶羁怀闭了眼。

  也许是阿福放的莲子心确实太多了。

  活着的苦痛,这一刻他尝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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