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艳阳天,正值太阳最毒辣的时间点。对着太阳抢篮球,光线晃得刺眼,出手的动作慢了一拍,球就到了对方手里,开局没优势,全靠后期操作。林欣鹤站在阴影里,看了一会儿也看不懂这些人在干什么,只知道在卫楚桓进球得分地时候欢呼起来。

  一记假动作侧身晃人,要投出去的篮球最后传给自己在不远处接应的队员,拿到球的男生不辱使命,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路,起跳投篮,两分得手。

  裁判员一声哨起,计分板上又给卫楚桓那边的队伍翻过去两张,上半场结束,比分差距20:7。

  林欣鹤看不懂比赛本身,但能看得懂成绩背后代表的意义。圆了当初没看成那场球赛的愿望,又能把这一巴掌甩在钱得海这人脸上,他光是想想心里就舒坦。

  中场休息时间,卫楚桓径直走向林欣鹤要水,仰起脑袋就咕咚咕咚地灌水,喉咙干渴得近乎发疼,半瓶水下肚以后又勉强活过来。太阳火辣辣地晒在人的身上,炙烤着大地,炎热的天气逼退不少人看热闹的心思,围观群众已经散去大半,还剩下一些人都窝在唯一有阴凉地的观众席处。

  卫楚桓撩起衣服的下摆,随意擦拭过脸颊滚落的汗水,隐约可见泛着光泽的蜜色肌肤还有腹部清晰的肌肉纹理。

  为了帅哥才留下来的女孩们,开始激动地互相分享起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美景。林欣鹤被吵嚷的花痴惹得面色发冷,一脚踹上卫楚桓的小腿,“不知捡点,不懂规矩。”他恶狠狠地拽住卫楚桓的衣服,卫楚桓顺势弯下腰,任由他摆布。

  林欣鹤像是忘却了他身上黏糊糊的汗,大胆的圈住他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献吻。

  现场的同学们都惊诧地倒吸一口凉气。其实没多少人知道林欣鹤今天穿了女装的内幕,但今天到场的人都是看过学校论坛上的帖子才过来的。钱得海一早就告知大家,那边那个人就是林欣鹤。是那个留长发的漂亮男生,很多人心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岭之花。

  但此时此刻,林欣鹤主动亲吻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男是女在现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林欣鹤,主动,亲了一个人。

  篮球滚到地上,发出一些不和谐音。大家都转开目光,不敢再直接关注这一对。

  林欣鹤尝到汗津津的咸味,不太满意地轻咬他的下唇,又放松。卫楚桓接受了这个黏糊糊的吻,也不敢伸手,怕弄脏他的衣服,只能含糊道:“不嫌脏啊你。”

  “反正脏成这样也多的是人在看你。”林欣鹤伸手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又满脸嫌弃地把手上沾到的汗往他的衣服上抹。

  卫楚桓示意他从自己裤兜里拿纸巾用,“嫌脏你还摸,自己拿出来擦擦,我手脏。”林欣鹤老大不满意地掏出那包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拆开,坐在旁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来回擦,看得卫楚桓哭笑不得,却又因此感觉喜悦,他的小鹤如此在乎他。

  裁判员终于再次发出指令,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更为激烈的交锋正式开始。

  上半场拉开的比分差距在逐渐缩小,他们都认准卫楚桓是队伍地输出主力,开始对他严防死守。都说篮球是一项靠团体协作的运动,但强力输出依然会对战局有很深刻的影响。卫楚桓被这群赶不跑的苍蝇逼得太紧,眉头紧锁,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想要硬冲,又生怕被碰瓷,已经接了一张黄牌警告,再来两张就要被罚下场。

  林欣鹤在旁边看着也只能干着急,他气急败坏地瞪着钱得海,这么损的阴招,哪怕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会是谁出的主意。

  一群人给累得够呛,也没能阻止这阵颓势袭来。程尧干脆向裁判打了暂停的手势,大家当即瘫到地上。

  天气炎热的焦躁感,以及拿不到分数的急躁感一并涌上来,心情能够传染,连卫楚桓也失去从容,半蹲在地上思索解决方案。上半场积累的优势局面岌岌可危,两队之间只剩下两分的差距,也就一次进球的事儿,而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十分钟。

  十分钟还能守住这最后的优势吗,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心里打下一个小小的问号。这个问号的出现才是某些关键问题的症结所在,比赛场上常常会有一些迷信的说法,而其中一个就是如果你也觉得自己不会赢,那你必输无疑。

  林欣鹤在远处观望老半天,干脆跑上来和他们一起蹲下,“你们干嘛呢?不比了吗?”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现在不比了咱们至少还能赢,再打下去说不定就得输了。”其他人都没说话,程尧有心想调动一下大家的斗志,没说两句话,发现自己也有点兴致缺缺。这场球打得不够痛快,他早就已经不太想打。

  林欣鹤才不理他们,只看向卫楚桓:“你也这么想吗?那我现在去找钱得海认输,反正也就是被他踩脸,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腾得一下站起来就要走,卫楚桓赶紧拦住他,“干嘛,反正要输,还不如我自己认,免得被他笑话。”

  “没输,谁说我们会输。”卫楚桓的表情认真极了,“我怎么会让你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输。”

  在卫楚桓的世界里,林欣鹤永远不会做那个输家。

  林欣鹤也不知道卫楚桓究竟跟其他人说了什么,大家突然精神一振,都打算在这最后的十分钟里守好自己的胜利。解决完队伍里的事情,卫楚桓重新走向已经坐回观众席里的林欣鹤,悄无声息地弯起嘴角:“看着我。”

  又是那如同魔咒般的三个字——“看着我”,林欣鹤被钉在原处,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卫楚桓,看他找到对方的薄弱点,一次一次地想要冲出包围圈,却被狠狠拦住,他在手心为卫楚桓捏起一把冷汗。

  在比赛重新开始的五分钟里,两队都没能再进一个球,只能呼哧呼哧地满场跑。

  最后的五分钟里,比赛进入一个白热化阶段。赛场上的碰撞和争夺更加激烈,上一秒钟球还在这个人手里,下一秒也许就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他们都在彼此的篮筐下严防死守,生怕再被对方多进一个球。

  最后一分钟时间,球被卫楚桓拿到手,敌方虎视眈眈,他几经辗转又一次来到对方的篮下。

  最后三十秒,卫楚桓扫视周围,持球时间就要过长,他当机立断飞起一个跳跃,篮球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最后十秒钟,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关注着那个篮球最后的落点。

  当哨声落下,球,进了!

  裁判员再次翻过牌子,两分的差距变成四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还有掌声。卫楚桓张开自己的怀抱,接住那只正朝自己扑过来的小仙鹤,沾上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气味,他把仙鹤的白色羽毛染上灰土,这只仙鹤也由他豢养。

  林欣鹤抱紧他结实的臂膀,像是抱住热乎乎的小太阳,差点就要把钱得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才要转头去找人,程尧刚好押着就要逃跑的钱得海走过来。

  比赛结束,钱得海不甘心地看着那个比分,脑中不断复盘这场比赛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最后也只能承认,的确是技不如人。本想混在人群里偷偷溜走,被守在球场出口的程尧一行人逮个正着,到现在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林欣鹤也不恼,只是眯起眼打量对方,“平庸之辈里往往越无能的,就越爱炫耀。”

  钱得海暴跳如雷:“你才无能!你才是真正的无能!”

  “生气不是心虚,因为我说对了吗?”林欣鹤盘起手,语气平平地往他心口捅刀子,“光看女娲捏人的精细程度就该知道,你是随手扔下的一捧土,而我是倾注心血的艺术品。”偏生还每个字都说得对,对上林欣鹤的那张脸,谁都会觉得自己生得粗糙。

  钱得海缓过劲儿来,狠声道:“反正你也只剩这张脸能看了。”

  “谁说的,我成绩也很好啊。”林欣鹤也不恼,故意在钱德海的伤痛处使劲踩。

  还没等钱德海回击,沈菡萏从旁边走来,飞起就是一脚,教训自己家不成器的弟弟,硬是压着钱德海向林欣鹤低头认错。

  “可不止如此哦。”林欣鹤摇晃着手指头,播放之前钱德海跟自己的赌约视频,笑眯眯地往钱德海心里插刀,“说好的,我们俩谁输了,谁就绕着操场跑三圈,还得学狗叫呢。”

  “你……!”钱德海急火攻心,却不得不认。还想沈菡萏能不能帮自己说说话,但自己家这个姐姐最擅长的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此刻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下,钱德海不得不履行赌约,失了里子,还丢了面子。更可气的是他姐,沈菡萏还特意录视频发进家族群里,要他在全家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程尧围观完这场精彩的剧目,下定决定去问沈菡萏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吃个晚饭。

  沈菡萏故意道:“我很挑食的哦。”

  程尧迭声说没事儿,把沈菡萏逗乐,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林欣鹤悄悄拉走卫楚桓,“刚才那里有一股酸臭味,你闻到没?”

  卫楚桓老神在在道:“酸臭味没闻到,只闻到小仙鹤身上的香水味。”

  “卫楚桓!你好讨厌!”

  两个人一路笑闹着,全然忘记了还在家里等待着的徐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