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桓有条不紊的度过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捧着优异的成绩单还有市一级的手抄报设计大赛的金奖,顺顺利利地晋升上新城高中,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如果说有什么打乱计划的事情,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不小心和妹妹闹掰了这件事。

  起初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哪儿有亲人之间会有隔夜仇。等卫楚桓理好思绪,想要放下面子去跟妹妹求和时,卫楚兮颇为冷酷地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卫楚桓,我不想要你这个哥哥了,反正你觉得林欣鹤比我重要的话,那你就去给她哥哥好了。”

  卫楚桓气极反笑:“你确定?”

  得到了对方斩钉截铁的一句“我确定”,从此,卫楚桓再也没有考虑过要和这个妹妹修补关系。他自认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人,既然接管了这具身体,就要帮助他维护好身边的人际关系,卫楚兮这个妹妹他也会当成亲妹妹来疼爱,可这样的前提建立在对方不招惹自己,确实想和自己好好相处的情况下。很显然,卫楚兮已经踏过底线,卫楚桓也没有打算舔着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升上高中以后,课业登时变得过分紧张起来。和高中时期比起来,初中阶段的学习更像是一场玩闹。卫楚桓翻开高中的数学书和理科书还是禁不住皱眉。他从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生,在文科班的一众鲜花里当自己的绿叶,哪怕用自己积累的学识去面对现阶段的数学,他依旧觉得发愁。

  不过,跟很多人相比较,卫楚桓已经算是学得很快的那一批人。

  上学要搭乘的公交车站牌在出门右拐再直走的第一个路口,卫楚桓习惯在这段路上听英语磁带。还没正式入秋,林欣鹤已经套上长袖,看见自己走过来,林欣鹤迎上来接过自己手里的早饭,是保姆自己蒸的包子还有甜豆浆。

  林欣鹤咬着软乎乎的包子,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我们明天吃什么啊?”

  卫楚桓扯下一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温声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跟赵娜说。”

  耳机里传来滋啦啦的电流声,没过多久就被调整成轻松的音乐,林欣鹤趴在前排的座位,也没想好要吃什么,“那随便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好了。”他眉目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快速解决完两个肉包,把塑料袋团成一团塞进手心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香浓的甜豆浆,突然喝到满嘴砂糖,甜得他牙根都开始发软。

  卫楚桓也挨在他身边趴下,开始出主意“那吃鸡蛋灌饼好了,主要是我挺想吃的。”

  林欣鹤把没摇匀的豆浆塞进他手里,偏过脑袋去和人对视,“我刚喝到一大口白砂糖,甜死我了。”有些不满地撇下嘴角。

  被指使干活的卫楚桓帮忙化开整杯甜豆浆,公交车已经停靠到初中的下车点,到新城高中还得往后再坐一个站。

  林欣鹤瞥见窗外熟悉的景色,立马背起书包。卫楚桓给他让出位置,让他下车,那杯没喝完的豆浆最后还是卫楚桓喝掉的。他不爱吃甜食,但林欣鹤很喜欢,每次喝豆浆吃豆腐脑都喜欢往里头加很多勺的糖,果然是个小姑娘,口味也甜滋滋的。

  卫楚桓赶紧喝口清水冲淡自己嘴里的甜味,拎起书包冲进校门内。他不是第一次踩点进教室,倒是第一次在走廊上看见教导主任,跑步速度太快差点被风呛住,赶忙错身从主任旁边擦肩而过,悄摸溜回班里,给自己附近的人一边分着早餐,一边做提醒。好歹是没被主任逮到什么猫腻,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早自习更像是一场吃早饭和补作业的盛会,隔老远传来纸条拜托他借一下英语作业本,后桌戳戳他的背,问他要昨天的数学练习册答案。当然少不了他的新同桌,陈秋河,一个不知道为啥理科很好,英语特差的小姑娘——“同桌,等会儿单词默写,你懂得。”卫楚桓每回进班以后,至少得过十分钟才能彻底闲下来,做自己的事情。

  趁着早读复习一下之前所学,再预习后面的内容,卫楚桓通常会比老师上课的节奏快一步,给自己留下充足的余地。

  身边环绕着包子香味,卫楚桓一边复习,一边想起早上林欣鹤吃饭的小样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跟仓鼠一样还会往两边藏食物。笔下错写一个字母,他立马收敛心神,改正这个不该犯的错误。

  还剩最后十来分钟的时候,英语老师就会进来报单词默写,卫楚桓无聊地转着笔,歪头靠在墙上,把自己的单词本展示给四面八方所有想看的人。精明的老师也会错开顺序报单词,那些提前抄好单词交差的人自然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最后只能认栽,老老实实地背单词。

  下课铃一打,“行了行了都停笔,停笔啊。单词本从后往前传,课代表帮忙收一下放到我办公桌上。”马老师也要早点过食堂去吃早饭。

  此刻的教学楼开始热闹起来,卫楚桓不爱动弹,除了上厕所和打水已经没有什么起身的需求。经常就跟入定老僧似的,屁股都黏在凳子上,端坐两三节课都不带移动。

  这门绝活有很多人都想学,可惜至今没有出师成功的人。卫楚桓趁着课间修改他的画稿,等到周末得拿去给宋老师批改。

  初三毕业后的暑假他跟爸妈长谈一番,没决定要走艺术生的路线,但的确准备仔细学一学画画。原本自学的基础没法儿完成更为专业和精细的创作,他想要认真的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出路,势必不能拘泥于现在的小小成绩。

  教他学习绘画的老师姓宋,是位笑起来眼睛就会完成一条弧线的可爱的女老师。

  宋老师教了他一年多,现在在教他画人像。

  “画什么人?临摹还是?”

  “当然是你自由创作,至于画谁,你就挑自己熟悉的人画好了。”

  熟悉的人啊。卫楚桓垂眸看着画纸上手捧花蹲在草丛中的林欣鹤,嫩黄色的连衣裙铺在绿地中间,垂挂的花朵遮挡住少女一半的面容,精致的眉眼间透出浅淡的笑意。

  他的同桌陈秋河见怪不怪地凑上来:“哟,又觉得把你妹画丑了啊。”

  卫楚桓不置可否,林欣鹤大概是被造物主过度偏爱的宠儿,无论是画笔也好,相机也好,都没有肉眼所见的天下无双。他还想修正,陈秋河赶紧拦下他地动作:“大哥,你可歇歇吧,这是我看你这个星期第不知道多少次修改画稿了,再改下去你妹妹的脸都要糊了。”

  下巴处的阴影被橡皮抹开,反复揉搓后显得有些脏兮兮。卫楚桓承认他是对的,最终还是放弃这次修改,等到周末再去问问宋老师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

  宋老师对这幅画并没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反倒是问他为什么老是觉得画不够完美。卫楚桓拧起眉头:“没有为什么,因为画作本来就不完美。”

  “难道你觉得画上这个人是完美的吗?”宋老师调笑。

  卫楚桓意外地没有进行反驳,这倒让宋老师感觉惊讶,“哎,我没想到你对你妹妹感情这么深厚啊。但这幅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你自己后来翻来覆去的改,还没有第一版的感觉灵动了。下次别这样改了,毁画。”

  被教训一顿后,卫楚桓拿着新的作业要求出来,林欣鹤下了书法兴趣班,跟他一块回家。在路上,两个人默契的交换了彼此的作业,林欣鹤展开这次的画,发现是上次两个人一起出去踏青时候的场景,“你怎么把我画成这尖下巴,跟蛇精似的,还没上次的好看呢。”他啧啧两声,感叹卫楚桓的技术有些退步。

  卫楚桓也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把林欣鹤这回誊写的新诗收进书包夹层里,“下一幅肯定会更好看的。”他向林欣鹤保证。

  林欣鹤罚他请自己吃冰淇淋,卫楚桓还记挂着对方时不时会犯的胃病,买了一支小布丁还允许人给咬一口,剩下的全进他自己的肚子里。

  两个人一起坐公交回家,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已经找不到可以坐下的空位。卫楚桓拉着林欣鹤艰难的挤到里面,找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地方,把漂亮小姑娘拢在怀里,林欣鹤侧头,熨帖地依偎在他的胸膛。

  就这个姿势,卫楚桓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你长高了呀。”

  “不然我还能长矮吗?”被周围人挤得没脾气的林欣鹤无语。

  “不是啦。”卫楚桓低头附到他的耳边,“我是想说,小仙鹤,你开始长大了嘛。”温热的气流蔓延过林欣鹤的耳边,耳尖染上薄薄的绯色,他伸手格挡在自己跟前,“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卫楚桓笑嘻嘻地想要贴上他的脸颊,“妹妹乖啦,我在观察我的模特,方便下次画作业嘛。”

  “神经病,你别靠过来,我警……”话才说了半截,就被淹没在司机的急刹车里,林欣鹤一头扎进卫楚桓的怀里,被人揽住腰身站稳,“现在是你靠过来,这不能怪我吧。”

  林欣鹤羞耻得想要当街跳车逃走,最终自暴自弃般埋进卫楚桓的怀里,装作自己是个不会动也不会讲话的木偶人,就这么站着,一直到下车才有反应。

  他立马远离卫楚桓将近一米远,任由对方在自己身后怎么求饶都不为所动。临到回家之前,他才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跟身后的人说再见,卫楚桓倚着铁门朝他眨眨眼:“明天见啦小鹤。”

  不知羞耻,不知廉耻的男人!

  林欣鹤才不会承认自己被这样一个完全不好看的,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wink给打动,并且一击入心。

  绝不会承认,自己脸红心跳加速,一定是秋老虎的错,让这个秋天变得十分闷热,不够清爽,他才会觉得呼吸急促,直到回到家里还觉得胸闷气短,心律不齐。反正都是卫楚桓的错啦!

  他小心地叠好这张新的画,连同之前的那些一起,藏在那副巨大的照片背后。林欣鹤凝视着母亲温柔的双眸,轻轻的贴近照片,安静地聆听着那些不知道属于谁的,杂乱的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越发清晰。

  这不该是林欣鹤的心跳,也不能是林欣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