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桓拎着大袋地零食回到班里，很快就被那群饿死鬼投胎转世成人的小孩子哄抢光，还好他早有准备，先给自己藏了一份午餐，要不还真得饿着肚子过第一节课。
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除了几门需要考试的课程，其余时间都是自习。大家都在讨论自己的高中志愿，大部分人都想去新城高中，这所以高分和严格著称的高中当然也不是一般人就能考上的。
卫楚桓是年级里的佼佼者，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只写了新城高中一所，甚至没有考虑过落榜的可能性。
下午的自习课，依旧没有老师过来坐班，安静半节课的同学们都开始躁动起来。前桌两个女生扭过头来找他的同桌说话，卫楚桓心不在焉地听着，更多专注在自己手头未完成的手抄报上。
“卫楚桓，你有没有想好暑假去哪儿玩啊？”也似乎是每个即将毕业的学生都会考虑的问题。
已经对此没有什么想法的卫楚桓稍微一想:“可能待在家里吧，外面太热了不是很想出去。”
同桌对大海心向往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中二发言，坚持“大海是属于男人的浪漫”。三个人一起讨论暑假该怎么过，嘻嘻哈哈闹成一片，连班主任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第一个同学意识到不对劲，沸腾的教室里立刻平静下来，刚刚还恨不得跑到讲台上称霸的小猴子们现在都缩头缩脑地猫起身子，做足乖学生的样子，生怕班主任那隐忍不发的怒气过会儿就烧到自己头上。“闹啊，继续闹啊，不是很喜欢闹吗？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看你们闹。”粉笔擦往讲台上一砸，溅起满天灰尘。
小猴子们此刻都乖得跟鹌鹑差不多，卫楚桓正在完善自己手抄报上的最后一点内容，莫名其妙被点名，他稀里糊涂地起身，“卫楚桓，你作为一班之长，班里这么闹你就随他们闹，是吗？”
这是杀鸡儆猴，要拿自己开刀了。卫楚桓也不说话，由着班主任喋喋不休地发泄完心里怒气，转过头立刻又把矛头指向其他人：“别以为我骂了他，你们就没事儿了，今天语文作业通通翻倍，一张卷子改两张，两遍默写改四遍，都听见没？明天让我抓到有人偷懒，全班一起加罚。”
底下没人吭声，班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说话，都听到没？！”
“听到了！”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响亮地回答老师的问话。
好在放学铃声响起，大家收拾着书包立刻开溜，卫楚桓赶紧坐下来把最后的细节处理好，在角落里抄上班级姓名送去办公室交东西。
“卫楚桓，你等会儿。”班主任把他叫回来，“你以后有没有想过要走艺术生方向？”
卫楚桓颇为诧异地瞪大眼睛:“老师，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成绩还可以啊。”
闻言，班主任却笑着摆摆手:“要是没想过，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你有这个天赋，还是不要轻易埋没掉的好，艺术和成绩双优的话，未来可供选择的余地会更大，毕竟国家总是希望培养更加全面发展的人才。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一定能理解，总之就是老师很看好你，走艺术方向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被拍着肩膀鼓励了两句，卫楚桓就被放走了。他摸着脑袋实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不过老师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被轻轻投进原本平静的湖里。
此前卫楚桓从来没有考虑过关于自己人生的第二种可能，说着要改变，其实还是按部就班的顺着原来的命运线走下去，也没有尝试过要走出这个为他设定好的舒适圈，就这么窝在里头，懒懒散散地喊上两句口号，随后又埋下头去。
可是班主任的话无不在告诉他，可以有第二条路，无论是故事里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都没有走过的第二条路可以去尝试，去探索。他热血沸腾，极力克制自己保持冷静，在课桌前坐了一会儿，他才开始收拾东西，班里的人早走的差不多，还有几个值日生在扫地。
卫楚兮探头探脑地跑到楼上来找他一起回家，“哥，你好慢。”噘起嘴，牵住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往校门口走。
路过林欣鹤那层楼，卫楚桓绕过去看了一眼。班里人都走光了，林欣鹤还蹲在门口等他，看见他以后有些愤愤不平地把书包砸进他怀里，“怎么这么慢，学校都要没人了，帮我背，给我道歉。”
自知理亏的卫楚桓拎着他的书包在旁边走，“别生气了，我今天去交手抄报被老师留下来谈话，所以晚了一点。”
林欣鹤哼了一声，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踢着小石子玩，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乱飞。
卫楚桓很少在她的脸上看见你那么纯粹开心的样子，笑意盈在眉梢，很生动的快乐。
卫楚兮又一次成为三个人中被忽视的配角。
在距离校门口还有点路程的时候，林欣鹤向他要回自己的书包，快步跑向那辆等待着自己的车。他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母亲总是柔弱的，温和的，所以他也得是这样柔弱的，温和的。
一直被忽略的卫楚兮气急败坏地摔上车门，拒绝沟通，拒绝谈话，也拒绝和哥哥同坐，两个人一路僵持到回家也没有好转。卫楚桓无可奈何地抓了把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自己的这个亲妹妹。她和自己真正的亲生妹妹有着很大的差距，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人，是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也是真正的暴君。
小暴君现在气得不吃晚饭，卫楚桓认命地跑去哄她，在房门口足足敲了十多分钟的门，好话软话都说了一箩筐，也不见得里头的人有丝毫想要和解的想法。
卫楚桓不免感到厌烦，人的好脾气总是有上限，他也懒得再伺候这样难伺候的小主，扭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又是一次门响，客厅里的两位家长无奈地对视一眼，全当自己没听见。
卫楚兮窝在房间里对着等身玩偶发泄怒气，消息软件跳动个不停，正是程尧发来的消息:“卫哥中午去给林欣鹤送饭了，你们没有一起吃啊？”
林欣鹤、林欣鹤、林欣鹤！又是林欣鹤！全都是因为林欣鹤！
早在林欣鹤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女生天然的第六感就让她莫名产生了一些危机感。她比自己好看，也比自己更像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即便穿着被她淘汰下来的衣服也很漂亮，就连她的哥哥都经常会被林欣鹤吸引去目光，从而疏忽了自己。
她和哥哥明明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大家都说他们两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过是一个外人，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卫楚兮气急败坏地对着程尧大发脾气。
“哎哟姑奶奶，你可别生气了，卫哥是你亲哥，你一生气他不就不跟林欣鹤玩了吗。”程尧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自小活在人群中心的人总喜欢把寻常事情想得很简单。
卫楚兮被程尧三言两语给安抚好以后，决定明天还是不要理哥哥，要让哥哥自己做出决定，从此远离林欣鹤。
这场因为林欣鹤开始的冷战，居然莫名其妙的持续了很多年的时间。卫楚兮也一直没有等到哥哥远离林欣鹤，向自己低头的那天。
卫楚桓本想着第二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但卫楚兮依旧是那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实在惹人生气。
林欣鹤刚坐上车就感受到这兄妹俩之间的氛围不对，本想开口询问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卫楚兮不带善意的目光已经把原因直指向自己。似乎不该再多嘴说什么话，林欣鹤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充分发挥沉默是金的良好品质。
这回下车没能快速离开，卫楚桓一把抓住林欣鹤，和他商量起明天开始乘公交车来上学的事情。稀里糊涂的在两兄妹中间被迫承载起卫楚兮怒火的林欣鹤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很是单纯地点头答应，毕竟卫楚兮不喜欢自己，少接触并没有什么坏事。
自从那天开始，卫楚兮再也没有和卫楚桓一起上下学，过去总是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块的俩人走向两条路，逐渐失去交集点，只有回到家里，才会在父母面前装出一派和谐的景象，转头又是谁也不理谁。
俩人的共同好友良多，都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子弟，都说豪门难出真情，大家也秉持同样的观点看待两个人的的离心。唯一知道内情的程尧对外也不好说什么，卫楚桓不爱玩闹，反倒是卫楚兮这些年一直跟着外人乱混，养出一身纨绔子弟的脾性，明明是在上初中的小姑娘已经能熟门熟路地点烟开酒，翘着二郎腿搭在被找进包厢内的陪酒，鞋底踩在对方的小腹上轻轻揉搓，“烦——死——了——”
走进包厢的其他人看着都比她年纪大一些，领头的大姐凑近问她要了根烟，“你烦什么啊？不是考上了？”
卫楚兮可有可无地应一声，想起分班表上排在自己前面的林欣鹤的名字就忍不住皱眉，“那女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你说林欣鹤？”顾曦唇角挑起冷笑，“她的确惹人心烦，兮兮，程尧这回跟你同班，你可得帮我看紧他，别让林欣鹤那个小狐狸精离他太近。”
“知道了。程尧那二愣子有什么好的，你还惦记人这么多年。”卫楚兮掐灭了手头的烟，收敛起眉眼间轻佻的冷意，有些出神地想起她哥今天早上又给林欣鹤带早餐了。
真讨厌啊，一个霸占着她位置的人，卫楚兮怀着天真的恶意，深切地想着，如果林欣鹤消失就好了。
如果，她能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