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击枣木的小剑绕着桥墩上中下各三圈, 然后白珞凌空一按,直接没入底部消失。
白珞做完这些拍拍手:“好了,回吧。”
林霁笑嘻嘻开口:“牛啊,这么复杂的东西这么快就画完啦?不做什么后续处理, 就这么晾着?”
白珞说:“晾三天, 然后会有人来给柱子外面重新浇一层水泥, 不用管。”
林霁又问:“这外面浇的水泥得混符灰吧,你说了吗?”
白珞点点头:“说过了。”
「她看起来怎么还是很精神, 很容光焕发??」
「我以为她多少会有点累,会精神疲惫,现在看来是我见识太少。」
「这才是女娲认真捏出来的人吧,我就是个泥点子啊!!」
「不修了,这个仙谁爱修谁修, 我不修了!」
回了房子, 王柱赶快站起来, 虽然没说话, 但眼神里都是希望。
白珞冲着他微微颔首:“已经处理好了,但你的身体还是需要养一养, 时间太长, 已经伤了你的根本,以后不能再劳累,也不能熬夜,多喝干姜甘草桂皮煮的水,好好养着,说不定能活到寿终正寝。”
王柱不太在意自己的事情, 期期艾艾开口:“那……俺家里人呢?”
白珞说:“这个还需要你带我去一趟你们家的坟,不过这个不急, 明天再说,今天的日子不太合适,大家也都需要休息一下。”
做完这些,白珞在桌子前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了一下眼睛。画符文对她而言并不累,就算量再翻十倍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真正让白珞感到疲惫的,是孟真留在他坟里的诅咒。
孟真没有把自己正儿八经建个陵墓埋起来,而是找了这么个地方,没有陵墓没有墓碑,棺材随便一埋了事儿。为的就是这个诅咒。
这个诅咒的力道相当霸道,但凡今天换一个人来,都是七窍流血原地暴毙的下场。
现在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吃完晚饭宋嘉裕提议来打牌,还从包里拿出来一盒崭新的扑克。
白珞没接茬,而是冲翟游招了招手:“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不怎么顺心?”
翟游愣了一下,赶快点点头:“上个星期发了四条视频,流量都血差,最先发的那条到现在点赞都没过千。”
他说着说着就惆怅了起来,趴在桌子上哀叹一声。
「我去看了一眼,确实很惨,翟游其实还挺火的,之前发一条视频一天不到就能过万,爆款一天七八万的也不是没有。」
「我去,这好几天都没过万,是被限流了吗?」
「白珞要出手给翟游化解改运了吗!」
白珞说:“你手腕伸出来。”
翟游赶快凑过去,一脸期待。
白珞搭了一下,然后收回来开口:“上期节目结束后当晚你是不是出门了?”
翟游点头。
白珞说:“冲着东西了,你最近气运本身就低迷,宫位落腾蛇。吃饭的地方有人家里最近办了丧事,家里长辈去世一直跟着小辈,你无意间冲到了,气运要低一段时间。”
翟游瞳孔地震,抓住重点:“那我得啥时候才能流量正常啊,那几天视频里有一条是广告,金主都快杀了我了。”
白珞掐指算了一下:“我已经给你点破了就没什么了,短则三天,长则七天。”
翟游一听居然最快还得三天表情差点裂开:“姐,姐你不能帮我化解吗?、”
白珞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化解的,你要实在担心,就去念念清静经和三官经,每天九遍。”
翟游点头点得像要把脖子点断。
「记住了,以后我要是突然倒霉我也念。」
「得有人给你点破才行,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受着吧。」
「那我以后要是突然倒霉,我就光速去道观找人看看。」
夏小青贴在白珞身边好奇:“为什么会被冲到啊?”
白珞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道:“鬼魂阴气重,大部分活人对于他们而言,靠近了就是伤害。但这种刚离世不久,还跟在亲人身边的,难免会被活人直接穿过去。如果运势高的也就无所谓,但翟游正好最近气运低迷,所以被人家小小报复了一下。”
其他人恍然大悟。
白珞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又说:“大家晚上出门尽量不要走光线不好,或者不太干净整洁的地方,很容易被冲着。”
“那要是我家里脏乱呢?”
白珞瞥了宋嘉裕一眼:“你运势还行,脏乱也不至于招鬼,但运势不好时候可就说不定了。”
「懂了,我现在就去大扫除,务必保证家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看了看我乱七八糟的半张床,陷入了沉思,每天不会有个鬼陪我睡吧??」
「不是没可能,快起来收拾一下吧!」
之后在宋嘉裕的强烈安利下,白珞跟他们打了两个小时的斗地主,然后赢得盆满钵满,在一众人愤恨的目光中,揣着一口袋当筹码的扑克施施然回了房间。
宋嘉裕瘫痪在椅子上两眼发直:“这就是神仙吗?”
第二天一早,白珞出去就看见桌上摆好的早餐。非常中式,丸子汤,豆腐脑,还有地方特色米线,和一盘油条油饼。
白珞走过去撕了半张油饼,忍不住想给王柱比个大拇指。王柱的八字就是天生的厨子,要是去一线城市,当个网红店老板赚个盆满钵满一点问题都没有。
其他人也被香味勾出来,林霁端了碗豆浆一边喝一边问白珞:“一会就去看坟?这玩意不都得半夜去吗,你怎么想着早上去?”
白珞擦了擦手:“不是要直播吗?现在是工作日,大半夜直播不太道德吧。”
「打工人落泪了,要是真半夜直播,我今天八成得迟到。」
「虽然很感动,但我还是想问,白天,能看坟吗?」
「理论上不能,但白珞能不能,这还真不好说哈。」
“更何况也不是调整阴宅风水,就是去看看死者现在的灵魂情况,还在不在人世,不在的话是在地府还是在哪儿,是个大工程,总不能一宿不睡觉。”
林霁哦了一声,又抓起白珞放下的半个油饼:“你说得对,我这么多年,一直不爱给人看阴宅就是因为不想熬夜。不过你有想过这个可能吗,就是王叔的亲人,灵魂都被填了那个大坑。”
他这话是压着嗓音说的,只有白珞和他自己能听见。
白珞目光一凝,同样压低声音:“我查了你也查了,在这儿说这种车轱辘话有意义吗?”
林霁眨眨眼抬起头笑了一下:“这么凶干什么,我就问一下,有个心理准备嘛,而且你真冤枉我了,我真没查,这对我来说有点太复杂了。”
白珞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然后冲厨房里说道:“王叔收拾一下咱们走吧,争取上午结束,还能回来吃个午饭。”
厨房里马上传出来王柱的声音:“好,就来。”
王柱带着他们去了墓地,地方比较远,开车还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说是祖坟在村子周围,离镇上有点远。
因为不是上坟祭祀的日子,墓地里什么人都没有。王柱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去了一片坟地前,指了四个方向:“俺们这儿的人能进祖坟,就不会火化,所以都是全尸下葬的。”
白珞先去了最早死的王柱妻子坟前,墓碑上写着名字和死亡日期,还贴了一张黑白遗照。她半蹲下去伸手拂去遗照上的灰尘,然后掌心贴上去微微闭上眼。
「我们村也有这种墓地,不过死得近才行,死的远只能先烧成灰,再把骨灰坛子葬进去。」
「我好奇很久了,全尸和火化有什么区别?」
「烧成灰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有步骤的,哪有那么简单。现在全尸和火化没什么区别,火化还安全点,不会诈尸。」
「大早上的不要吓人啊,我差点在工位上叫出来,上班摸鱼呢!」
过了一会,白珞抬起手站起来:“你们一家祖荫确实不错,你妻子那边的祖荫跟你们也差不多。怪不得挑上你,但凡差一点,那桥都得塌。”
王柱心头一紧追问:“那我妻子现在怎么样?”
白珞眉毛微微皱起:“不好说,但她的魂魄还没散,不在地府就肯定在阳间,我需要一点时间,和你妻子的八字,还要贴身物品,带出来了吗?”
临出门前白珞提了一嘴,王柱就拿了条妻子生前最喜欢的丝巾,这会白珞一说他就赶快拿出来递过去。
白珞接过来在手里感应了一下能量,然后慢条斯理缠在手上,重新覆盖在遗照上,开始招魂。
按理来说,她招魂基本上招谁都是话音落下来就能招到,但这次居然受到了莫名的阻碍,好像是被拘留在哪个地方,动弹不得一样。
白珞念完睁开眼,喊林霁:“过来,帮我一下。”
林霁走过去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去,出大事儿的节奏。」
「魂魄没散,没去地府,在阳间,招不来,要素齐全,估计被玄师给拘下来了。」
「拘下来干嘛,这又不是厉鬼?」
「可能练器灵之类的吧。」
白珞缓缓开口:“你开车回去,去桥墩底下挖一铲子土过来。”
林霁头顶缓缓冒起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以为是什么大忙呢,结果是让他跑腿?!
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里面已经没有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选择了,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开车去了。
林霁走后,白珞又挨个去试了一遍,发现都被拘起来了。她走到王柱身边:“我需要查一下你的灵魂。会有一点痛苦,可以吗。”
王柱不问都知道肯定和他家里人有关系,想都不想就点头:“行,需要俺做什么?”
白珞摇摇头:“站着,不要动。”
她一根手指搭在王柱灵台上,灵力温和又强硬地渗透了进去,直接渗入他的灵魂。
这种手段比起搜魂肯定是温和多了,但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源于痛感,而是一种又麻又痒的难受,让人忍不住去躲避那只指头。
白珞已经做好压制住王柱的准备,却没想到王柱居然一动不动,全靠毅力坚持了下来。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钟,终于白珞收回手,缓缓出了一口气:“果然。”
「嘶,这是什么路子,谁来解释一下。」
「手段跟搜魂是同源,但不会伤害到对方的灵魂,主要作用就是查看对方灵魂有没有损伤,以及有没有被打上什么烙印。」
「看白珞这个反应,估计是有人给这一家子的灵魂都打了烙印,死后直接被利用,真够毒的。」
白珞松手后,王柱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师,发现什么了吗?”
“不用喊我大师。”白珞摩挲了一下手指,“有人在你们一家的灵魂上都下了烙印,为的就是利用了你们的气运之后,还要利用你们的灵魂。”
王柱闻言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妻儿父母的墓碑,蹲下捂着脸哭了出来。
白珞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中年丧妻丧子丧父丧母的男人,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的,只好抬头朝宋嘉裕和翟游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宋嘉裕和翟游赶快过来,一左一右开始苦口婆心:“你放心,珞姐很厉害的,害你一家的人不会逍遥法外,你老婆孩子还有爹妈肯定能投个好胎。”
过了一会,王柱断断续续发出声音:“是,是俺对不起他们。”
“哎这怎么能怪你,坏人做错事情,你不能往你自己身上揽啊。王叔,我们知道你难过,但你也得好好活着,把他们的份一起活下来。”
这句被说烂了的话还是颇为有用的,王柱终于止住了哭声,擦了擦泪站了起来。
白珞见状开口:“你放心,今天说不定还能让你见你家里人一面。”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林霁开的车一个漂移停了下来。他手里抓着一个装着土的塑料袋下车走过来递给白珞。
“你看看,没问题吧。”
白珞难得说了一句好听话:“你做事儿我放心。”
「虽然但是,我怎么觉得白珞说这个话是为了长久可持续剥削。」
「我也,林霁来得可真快啊,估计压着限速线来的。」
「值得一句敷衍。」
白珞打开塑料袋放在一边,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捏了一撮土放在正中央,然后又拿树枝做了个简单的寻龙尺。
其他人一脸好奇围在旁边,宋嘉裕小声戳了戳林霁:“大哥,解释一下。”
林霁虽然觉得大哥这个称呼有点怪,但还是开口:“一个小型寻人的阵法而已,不过有限的条件能做到这个程度,很难得。”
宋嘉裕闻言非常得意:“那是,我珞姐是谁。”
林霁:……
他知道哪儿不对劲了,这个大哥听起来实在太像路人甲了吧!
寻龙尺最后定在了一个方向,白珞看了一眼把东西拆了,又划了地上的阵法站起身:“都在一个方向,同一个人做的。”
她语气有点冷,林霁摸了摸脖子,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白珞重新拿着王柱家人的遗物开始挨个招魂,结束的时候口袋里已经有四个会动的小纸人了。
王柱一直在看白珞的口袋,但白珞做完之后只是拍了拍手:“回吧,回去处理。”
白珞把四人的灵魂招回来的同时,还在反噬上下了死手。走拘魂阵的人前世现在的功德几乎被她一抽而空,全给这四个人平分过去,拿来养魂,以后投个好胎。
那玄师这会正在直播,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即昏过去不省人事。不少人是从白珞直播间溜达出去的,马上对上了时间,迅速在大眼仔上了热门。
回了镇子上,路过香火店的时候白珞让王柱买了香烛纸钱回去,说是用的上。等进了屋,白珞把口袋里的四个纸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最小的是你儿子,中等头上还有辫子的是你妻子,头上光秃秃的是你父亲,齐耳短发的是你母亲。”
周围人仔细一看,发现白珞居然还真裁出了区别,摄影师为了看起清楚一点,连带镜头也靠近了不少。
「很难不说一句……细心。」
「yep,毕竟这个手工,除了细心也夸不出来别的话了。」
「找到白珞不擅长干的事情了,不擅长干手工!」
「不对啊,道士不是要叠元宝吗,怎么会手工不好。」
「朋友,叠元宝这玩意叠得好,纯纯是因为熟练工好吧。我之前去道教学院上学,过年回来我妈见我元宝叠得好,让我剪窗花,我剪出来的比白珞手撕出来的还难看。」
王柱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指,那四个小纸人也伸出来碰了碰他。就这么一下,他的眼泪又下来了,不住的对白珞说着谢谢。
白珞抬了抬手:“不用谢我,我应该做的。只不过你家人的灵魂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损伤,我拿了对方一部分功德来给他们补,不过这是个细水长流的活,你每天给他们上香烧纸,得慢慢地补个三四个月吧。”
王柱闻言连忙点头:“谢谢道长,谢谢道长。就是不知道等他们灵魂修补好之后,需不需要俺再做什么?”
白珞摇摇头:“不用,我在纸人上留了符文,等他们神魂修补好之后,纸人会自然烧毁,到时候,会有无常来带他们走。至于你跟他们告别的事情,他们会托梦的,不用担心。”
处理完王柱的事情节目就差不多结束了,白珞坐上车接到了妖管局的电话,临时改道去了正东分局。
白珞刚一进门,柳月拉着她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张瞎子果然死了,神魂俱灭。找碎魂这种事情桑吉仁增擅长,我昨天让他帮忙,他今天就给了消息。你猜怎么着?”
柳月说到这儿回头看了白珞一眼,咬牙切齿:“这群孙子拿张瞎子的灵魂去填了他们之前闯下的祸!张瞎子是野路子,就是个江湖术士,有点天赋学了点神通,八字算卦都是自学。这么些年,除了打生桩这一件事儿,什么恶都没做过,所以身上也有不少功德,正好便宜了那群孙子。”
白珞听完脸上没什么意外,问她:“幕后之人做了什么,得用带着功德的灵魂去填这个大坑你们查出来了吗?”
柳月摇摇头:“我手底下那几个玄师琢磨一个奇门盘琢磨三个小时了,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正好来了,你看看。”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坐了三个玄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争论这个卦象到底应该怎么解。
白珞走进去拿起桌上画着卦局的纸,扫了一眼觉得匪夷所思,这玩意真的有必要三个玄师吵三个小时吗?
那三个玄师还没反应过来,白珞已经走到前面,打开投影把纸放了进去,拿起笔慢悠悠地把盘拆开,给这三个玄师好好上了一课。
…
“听懂了吧?幕后之人大概率和雾隐派脱不了干系,生门唯一,想要走这一道生门,只有悬崖勒马。但他们贪心不足,非要拿张瞎子的灵魂和功德去填那个无底洞。所以不如各位好好想想,到底什么事情,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要继续做下去。”
戴眼镜的玄师试探性开口:“……造神?”
造神在玄门里是个比较陌生的词汇,但比起专业术语更为浅显易懂。神仙需要凡人信仰作为供给,但不是什么人有了信仰都能成神。玄门内所说的造神,往往是将一些天生地养的灵物,用邪术供养,生造一个出来。
这种神在初具模型的时候,并不会招来天罚,所有一般到这一步就会停下。下一步就是像传销一样,利用各种方式,让凡间有人信奉,最后造出一个邪神。
只不过这个邪神是无法飞升的,最后的下场就是作恶多端,要么被天道劈死,要么被凡人掀翻供桌,直接失去信仰,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等死。
总之没什么太好的下场。
白珞微微颔首:“确实是造神,只有造神才会让人不甘心停下来,因为这些玄师的神志已经被邪神初生的意志掌控。”
一个玄师惊骇:“这玩意得用几十万的冤魂去填吧,他们哪儿来这么多冤魂??而且天罚虽然不会劈未成形的邪神,但是会劈作孽的人啊。”
“所以他们才要张瞎子的魂魄,以及王柱全家的魂魄功德来填这个大坑,保证自己能活到邪神现世那天。”
这简直就是一颗原子弹在会议室里炸开了,柳月直接掀翻椅子站起来,拿出手机就给涂青讳打电话。
等柳月挂了电话,白珞又说:“其实古往今来,什么年代造邪神的人都不少,只不过成功的屈指可数,比如三千年前,被圈养的天地造化之物,一个年岁近万的太岁。被一群疯魔玄师找到,制成了邪神。”
“我记得那个东西,被称为歳神。”
柳月拧眉:“问题来了,三千年前是太岁,那现在又是什么?”
白珞唔了一声:“其实最合适拿来造邪神的,不是太岁,而是地生胎。这个东西是真正天生地养的活物,状如人形,大小却又远比人类大得多,成长岁月长,目前一个长过十岁的都没有,但凡能遇到一个,都是绝佳的邪神胚子。”
柳月揉了揉额头:“可地生胎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距离现在最近的也是二十四年前,在东北被挖出来的。那个被妖管局收走销毁了,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再生一个。”
白珞看了一眼正南:“你们妖管局内部心不齐,内鬼太多,要是正南或者正北出了至少三岁起步的地生胎,他们会上报吗?”
柳月闻言悚然抬头。
她说的对,确实如此。这两个地方如果真的手里捏着地生胎,不仅不会上报,还会想尽办法瞒着。
白珞继续说:“我从卦象上来看,这地生胎的年纪应该在三到五岁之间,最晚,也是二十年前就被圈养起来了,如果真说时间长,还要早于你们妖管局建立。”
柳月从小在苗寨长大,她是苗疆圣女,在正东有绝对的话语权,完全没想过妖管局内部居然能出这么大纰漏,这会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白珞说到这儿就没有继续说了,而是话题一转:“孟真的棺材呢。”
柳月回过神来:“送总部去了,正东不擅长这些东西,我又是个蛊师,跟这东西实在犯冲,昨天刚挖出来就加急送过去了,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白珞闻言点点头:“辛苦你们了,这个事情最好再盯一盯,幕后那个玄师不是主要的,现在已经是弃子。按照雾隐派的手段,抓了他也没什么用,你们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派人盯着一点,说不定能有什么蛛丝马迹给咱们参考。”
柳月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她:“雾隐派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我不会算卦,但我的共生蛊非常敏感,它说雾隐派隐隐约约在针对你,你要去一趟雾山吗?”
虽然折郢将山头改名雾隐山,但有些人还是习惯称呼为雾山。
白珞说:“不去,去了也没用,不如先解决你们妖管局的内鬼,把那个快被炼成邪神的地生胎给找出来。”
她说完也不等柳月说话,直接抬腿往外走:“我得走了,明天还有个观众求助要录,今天得选出来。”
柳月闻言笑了起来:“你也是真忙,我一直好奇来着,你又不缺钱,怎么对这个节目这么上心?”
白珞随口道:“这个节目出现的时机,选址,冥冥之中都和天道隐隐契合。”
她是差一点就飞升的高功,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毫无缘由的落在她身上,更何况她一睁眼就在这个节目里,天道按头按得实在是太过于直接了。
等白珞下了飞机,接到了涂青讳的电话,那边直接开口。
“正南地界里确实有个地生胎,看状态三岁半。”
白珞嗯了一声:“果然,正南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我说说。”
涂青讳说:“正南那个地方,民间法派居多。现在西南分部负责人其实不是我选上去的,而是西南的人自己挑的。在这一任之前,还有一任,是刚建立的时候我派过去的自己人。上任没过三年,就暴毙在任上。刚建立的时候,能坐上负责人这个位置的就算不是当地玄门的翘楚,也绝对不弱。而且出身正南最大的道门,怎么也不应该死得这么……”
“死得这么没有线索。”
白珞替他接上后面的话:“地生胎在正南,雾隐派在正北,这两个地方勾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雾隐派手伸得够长啊。”
涂青讳也对此非常头疼:“谁说不是呢,雾隐派表面上看着听话,是玄门第一大派,别说是普通人,就是玄门内部都把雾隐派当成标杆。但妖管局这么多年,经手的案子那么多,其中最为诡异蹊跷的几件,都隐隐约约跟雾隐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珞看着车外迅速后退的风景,突然抓到了一个念头:“雾隐派在齐市有设观吗,我去看看。”
到了无嗔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白琭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回不回来吃饭,得到否定的时候直接开车过来,说等她看完一起去吃。
无嗔观规模不小,虽然比不上齐市最大的神霄派的道观,但也差不太多。
白珞走进去的时候,门口坐着的少年从售票处探出头来:“美女姐姐,门票30。”
她走过去给了钱,少年递给她一把香:“从前到后这一把就够啦,美女姐姐要是想上大香,里面有卖的地方。”
白珞看了一眼接过来道了声谢,转身走了进去。
玄门的观和道观里供奉的东西差不多,但玄门会专门辟出一间供奉这一门的祖师爷。白珞走到最深处,看见了无嗔观的祖师堂。
这祖师堂里供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长了一张白珞熟悉,也不熟悉的脸。如果光说相貌,她确实不熟悉,但画像上的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她却总觉得无比熟悉。
像是她千年之前的死对头,折郢。
白珞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手里一把香都点着,然后随手插在了画像前的香炉上。她两手插兜站在神像前,眯起眼看了画像好一会,突然笑了一声。
“一共二十八根,多吃点,别噎着。”
白珞出来的时候白琭靠在车边,微微低头在打电话,见她出来不知道跟对面说了句什么,挂了电话招招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无嗔观?”
玄门里的弯弯绕绕不好和白琭说,白珞含糊道:“听说雾隐派有名,好奇,来看看。”
白琭皱了皱眉:“这地方不干净,之前廖宁来过两次,回回回家都要大病一会,去问,人家说是去什么……我也不记得这种拗口的词,反正她去了两次,丢了两个大单,从那以后开车路过都要绕开。”
白珞闻言挑起了眉,廖家虽然没有白家和谢家这样的祖荫福德,但也是福泽深厚的世家了。廖宁的命格比廖羽还要好不少,但身弱,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看来这无嗔观不简单。
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肚子里:“宁姐确实不太适合去不干净的地方,以后再遇上让她给我打电话。”
跟白琭吃完饭,听了会他老妈子一样的念叨,白珞罕见感到了一丝昏昏欲睡。白父白母前几年甩手出去周游世界,公司全靠白琭一个人撑着,活脱脱一个工作机器。
白珞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想说一句大哥别念了。
当天晚上,她难得梦到了十七岁时候的事情。
白珞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祖父太子太师,死后配享太庙,祖母是二品诰命。父亲官至宰相,母亲是一品诰命,哥哥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前途无量。
她兄长名字也叫白琭,长相,灵魂,都和三千年后的白琭如出一辙。
白珞出生的时候,紫气东来,有凤鸟鸣啼,钦天监说她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凤命。所以太子还没立,她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
只是十七岁的时候,前一任国师告老还乡,新上任的国师就是孟真,第二天就说她是恶紫夺朱的命格,留下来迟早效仿前朝女帝,毒杀天子,临朝称帝。
当时白珞和太子的婚期将至,她正跟着宫里来的嬷嬷学规矩,用完午饭,宫里来人请她去钦天监。
孟真一身白衣站在钦天监里居高临下看着她,开口就是一句批语:“此女命格大凶,若是当真入主中宫,迟早礼崩乐坏。”
白珞当时立在阶下,容貌昳丽,举手投足眼波流转都是堪比日月的风华。只是那双眼睛中没有丝毫小女儿的姿态,只有如高天皓月一般的尊贵。
当天下午,宫里就来了圣旨,废了白珞和太子的婚约,要她入钦天监,拜孟真为师,从此再不理会凡间俗世,当然也做不了太子妃,入不了中宫,做不了皇后。
这也是天子看在白家世代簪缨,满门清贵,白父还是天子伴读的情分上。
不然,等着白珞的只有一道赐死的圣旨。
宣旨的宫人刚走,白琭就从礼部赶了回来。他看了一眼坐在厅里,脸上看不出悲喜的妹妹,直截了当:“我不同意,那国师我见过,姿态傲慢,还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出身。既然批语里说做皇后危险,那就不做皇后,不嫁太子。满京城的才俊,嫁谁不行?总之,决不能让妹妹因为这么一句荒唐至极的批语,就断送了一辈子。”
白珞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只狐狸,她俯身抱起来,开口:“我可以出家,但不去钦天监。兄长说得对,那孟真不是名门大派出身,配不上我,我要去青衡山。”
家中人还要再劝,但白珞从小就有主意,说一不二,最后无奈只能给天子递了折子,得到应允后由白琭和白珞母亲一起送她去青衡山。
白珞梦见的就是离京那日,孟真站在城门口,还是那副倨傲漠然的神情,语气毫无波动,但里面的蔑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白小姐此番一去,定要好生修养身心,莫要辜负了圣上。”
白珞没说话,掀开轿帘向外看了孟真一眼,那一眼过去,孟真遍体生寒。过了不到十年,白珞就成了整个玄门道派都赫赫有名的天才,孟真曾上书给天子,说白珞声势过于浩大,恐怕生出了异心。
第二天钦天监的房梁就断了一条,差一步,就会当头给孟真活活砸死。
这也是为什么,孟真死后,都要在自己的棺材上下诅咒。
白珞睡醒一睁眼,想着梦里的景象忍不住啧了一声,给涂青讳发了条消息过去。
「明天我过去。」
孟真的棺材既然落在他手里,那就绝对没有好好重新下葬的道理,她没当场一刀劈下去都是心态好。
白珞发完消息坐在床上撑着额头回忆了一下,她当时看孟真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哦对,她想: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但一定弄死你。
只可惜孟真死的时候她在闭关,出关的时候孟真已经下葬了,还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葬在哪儿,真是想尽办法防着她。
昨天晚上白珞在黄大田给她的观众求助里挑了个作死玩自杀游戏的小孩,另一个丢给了林霁。原因无他,有人在造邪神,有人在宣传死亡游戏,实在忒巧。
白珞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求助人是个高中生,叫徐安,高二升高三,已经开学了。是一个瘦瘦弱弱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女生,厚重刘海挡住额头,低头的时候连眼睛都看不见。
徐安是从学校里出来的,穿着蓝白条臃肿丑校服,脸色极其难看,眼睛下面吊着两个青黑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