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见天长,好似昨天才出生,一扎眼就已经满月了。

  洗三的时候并没有大请,到了百日宴,庆脆脆便有意请人热闹。

  仲夏时分,庆脆脆穿一身轻薄石榴红的对襟大袖襦裙,怀里抱着长生妞,坐在孔老太太跟前。

  “她哥哥闹腾,这丫头却是个静性子。饿了嗯吱一声,平日里手脚都懒得动。我生怕长大是一个懒丫头。”

  孔老太太看着长生妞黑亮的杏眼,嘴里嗷嗷嗷地哄逗着,“哪里有做娘的这样说亲闺女。”

  她在庆脆脆肩头上捏捏,“养得好。瞧着你胖了些。天儿热你也不要贪凉,为了孩子且忍忍。”

  庆脆脆并没有请奶娘,如今还是自己喂奶养着孩子。

  嘴上说闺女发懒,其实心里不会比别人少疼爱一分。

  “本想着孩子大些,我领着孩子去您家磕头呢。却不知这两个小的有福气,劳动您亲自来了。”

  外边门一报孔家老太太来了,庆脆脆就傻了。

  论理,孔家是官府人家,孔老太太是长辈。

  论情,她真觉得不至于到这份上。

  不过人上了门,总不好不叫进。

  匆匆收拾,这才将人接到正屋安顿好。

  一并来的是孔二夫人严氏,两个孩子的礼都一样,但瞧亲近,她还是对虎头更喜欢。

  接到怀里抱了许久,不时跟身边的婆子说虎头怎样怎样,那份热情其实有些古怪。

  庆脆脆知道严氏名下只有两个女儿,大的十岁,小的三岁。

  只当是对方想要一个男孩,故而抱着孩子等一泡‘送福水’呢。

  孔老太太看她心不在焉,顺她视线看过去,眼神闪烁一下,并没有说什么,照旧是对她的贴心关切。

  庆母觉得自己身份低,在大闺女认下的这门干亲面前,总是拘谨,便托言进了灶房盯着。

  眼下来贺喜的人家都是镇子这边的。

  大房那处根本没有请,人家也没来送礼,也是省事。

  庆母听着敞落院中跟别人吹嘘的丈夫,有心出去让他老实些,到底只嘴上叨咕一句卖嘴皮,不想在外孙、外孙女的百日宴上闹起来。

  正盯着人将四果送到席面上摆好,二闺女脸色难看的进来了,身后是她闺女大跳,脸颊鼓气,神情很不服气。

  庆翘翘指点她在角落里站着,这才跟庆母说话,“一不打眼又和附近的野小子搅浑在一处了。若不是瞧着人没了追出去,三宝头上又得是一大包。”

  自己的闺女她比谁都清楚。

  大跳性子糅杂了她的跳脱顽劣和丈夫的一言不合就打,再加上从小和军户所的孩子们玩,木棍木剑木刀耍得一套套的,十成十的凶孩子。

  今日来的客人们有不少是王家生意的贵人还有不少镇上的贵气人家,大人领着孩子们。

  她就怕自己闺女闷声打人,叮嘱三宝护着,可惜三宝光有一身膘肉和舅舅的名号,大跳一拳头打得他再不敢拦了。

  不过她也是有些恼火的

  “这都是家宴,孔家帖子都没送,白凑上来瞎热闹。那老太也是个没肚皮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庆脆脆的娘家,正堂一坐两个孩子都得在她眼皮底下。喜欢孩子,有本事叫让他家自己生呀。”

  庆母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大闺女方才送她出门,只说请担待点,谁让人家有个父母官儿子呢,不好不给面子。

  “好了,不要说了,你嘀嘀咕咕让人听了,还不是给你姐姐添乱。”

  外边席面四果上好,接下来就是四干肉:糯米红枣蒸糕、荔枝甜、桂圆、莲子羹。

  她将最后一盘递给婆子示意往最上的席位上端,“也是人家看得起你姐姐,要不然镇上这多人怎么不认别人做干亲,偏看中了脆脆?说来是福气。”

  福气?有什么福气?

  指不定在哪里算计呢。

  庆脆脆也是这般想的。

  她想得简单。

  家里生意沾不上孔家照管,那就只能是后宅。

  可后宅能算计的地方除了她就是丈夫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

  四年前的事情一直给她留下不少的阴影。

  从当时阮娟到后来的庆柳,以及外家舅舅家的表妹。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第一次对自己家有了深刻认知。

  随着生意起家,觊觎的眼光落在自己院中。

  最好下手的地方就是后宅。

  她从未设防。

  一是丈夫和她的成亲于微末,且丈夫对她并不是盲婚哑嫁,她是他藏在心底的喜欢。

  她对二人的感情笃定。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后院夫妻有了他人,万分万是男人变心。

  二是,那时她只顾及了家中人互相之间的心中定位,对于外人的看法并无太大着意。

  所以不曾有过半分防备。

  是后来朱珍珠的事情给她敲醒了警钟。

  她的丈夫不再是田里汉子,他褪下了那身乡野气,是一个体面阔气的商老爷。

  还是一个生得周正英武的商老爷。

  自此在外交际她有意无意地表现出自己跋扈独占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丈夫听了什么,在外人面前配合着,有了个惧内的名声。

  这些年生意应酬,不乏有交际吃喝,男人酒酣失态,总是喜欢往灯火阑珊的花楼跑,唯独王二麻子不曾沾染一下。

  这落在有一些人眼中是他惧内。

  有些人未必不会因此高看。

  心里盘算着孔家这份过度的热忱,将她知道的这家人的子嗣情况梳理一遍,还是没觉得有个适龄女子进自家院子做小呀。

  这一日热闹散尽,直到下半晌才庆贺完。

  送走了前院的客人,这一天忙碌下来,心神疲倦。

  庆脆脆哄睡了两个孩子,绕出外间的时候正瞧着谷雨端了泡脚桶来。

  水汽氤氲,榻上是喝得一身酒气的丈夫,谷雨懂规矩没有进到里边,她一眼都没看榻上的老爷,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便是这些年放心谷雨一直在跟前伺候的原因。

  知进退、不贪心。

  她泡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席来一个宽阔的怀抱,有热气在脖颈间喷涌,她随着他的动作一样情热。

  她往后伸手轻轻在他腰间掐一下,“等下,我脚上还湿着....”

  “等不了。”身后的气息因为她躲避有些不满,胳膊越是用劲,“孩子们睡了,我知道。”

  尾音还带了一个模糊的哼。

  庆脆脆险些失笑。

  不就是上一次拿孩子们没睡堵了他的高兴,后来不是补偿了嘛。

  像是猜出她的想法。

  腰间盘扣解开,探进一道凉意,庆脆脆被迫随着他动作喘,像是一只被荡在天上的纸鸯,风绳纤细易断却是唯一牵着她的东西。

  两人在榻上胡闹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止歇。

  庆脆脆整个人还在刚才那段□□中没有恢复,使唤人倒水。

  有悉嗦动静,过一会儿一道温热触感落在嘴边,她顺着人伺候喝了半盏茶。嗓子不再干热。

  将才听到了他去开南窗通风并要水的动静,庆脆脆趴在枕间一眼不落地看着他。

  王二麻子于是问:“怎么?还想再来?”

  庆脆脆嗔笑瞪他,“没皮脸!”

  这是多甜蜜的撒娇呀。

  左右还要等一会儿,王二麻子也不嫌弃脏,在踏板上落定,一手顺着她鬓间发,温柔开口:“心里有事?”

  庆脆脆挑挑眉,“怎么说?”

  “你心里有事的时候笑容不少,但是眼神会变。”

  他往前探点,在她眼皮上落下一道气息,“别人看不出来,只有我懂。”

  这是只有夫妻才懂的情意。

  庆脆脆不知他懂她如斯,连这细微的变化都能看出来。

  一时心里像是化开一杯蜜,“有事。你猜猜?”

  “因为长生妞?”

  自孩子出生,她一大半的心思都在二闺女身上。

  二闺女生下来体弱,哭声都像是小猫崽子哼哼似的,大夫说是体弱,需要好好将养。

  庆脆脆摇头,“再猜。”

  “因为孔家?”

  外席面不曾有孔二老爷到,但是内席面的客人多数围绕着孔家女眷在讨喜欢,连带着今日百日宴的两个孩子都有些被冷落。

  这是小姨子偷偷告诉他的。

  也算是。

  庆脆脆便点头,“孔家怕是想要跟咱家结亲。”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王二麻子想一想,“和三叶子?我记得孔家二房的长女十岁了,相差不大,年龄相宜。”

  庆脆脆哼一下,“你想得美。”

  她已经听见外边谷雨和立夏的说话声音,于是起身穿衣,“孔二夫人人精一般,当时给三叶子说的是她娘家姐姐,便是因为她自己看不上咱们出身。”

  殊不知在花溪镇,王家二房声名不小。

  有仁善之名,同样有暴发户没底蕴的贬低名声,怎么说,钱挺多,但是没文化。

  孔家是耕读出身,大房官老爷走的正儿八经的文人举子路。二房做的是笔墨生意。

  一门有体面有尊贵,一说出去,是文人户,是本地的士族。

  自家这点生意的水花人家还看不入眼呢。

  要不是她生了张相似的脸,王家二房大约是人家放在耳边的饭后谈资。

  看今日孔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孔二夫人跟别的夫人姐姐妹妹称,然都是客气。想搭上孔家的门道,难。

  孔家曾有一次办端午宴,庆脆脆收了一张请帖。

  竟有人求到跟前,愿意用五百两银子换这帖子。

  由此可见,孔家对自家小孩子的百日宴亲来一趟必有所求。

  但她想不明白,自己除了那点银子,还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思来想去,大约只有丈夫的后院值得人家盘算点。

  听她这番推断,王二麻子直接起身,“还是方才没折腾够你,让你脑子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耳房一侧有脚步声,过一会儿谷雨近前回话,“夫人,水好了。”

  庆脆脆示意她下去歇着吧,之后不用伺候了。

  夫妻共浴的时候免不了吃了一顿‘教训’。

  她还委屈呢,“那你说孔家是什么意思?不惦记你,难不成是惦记你那虎头儿子?”

  身后人动作一停。

  水声荡漾没了,旖旎也散了,二人僵着没响动。

  庆脆脆难以置信,“...不会吧?”

  ——

  “哎哟,这事儿怎么是开玩笑呢?”

  孔二夫人严氏笑呵呵地接话道,“你瞧瞧你家大郎多欢实,我心眼里喜欢,老太太瞧着也乐呵。这不,我今儿把我儿也引来了。就是为了两人凑个眼熟。”

  庆脆脆嘴角抽搐,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她视线落在严氏身边那张小包子脸上。

  小姑娘今儿被装扮得格外喜庆,扎了两个小包包,红绸带系着彩蝶缨结,眉心贴着花瓣钿,手里攥着一小牙桃子啃着。

  出门前,她娘说是要带她来看小弟弟的。

  问她喜不喜欢?

  她奶气地说喜欢。

  因为爹爹时常抱着她叹气,或是要是有个小弟弟就好了。

  可惜年纪小,到人家里没半刻钟,便盯上了盘子里的白果肉。

  她刚长牙,最喜欢啃硬的东西,可是家里说会崩着牙牙,不让她吃。

  庆脆脆看她专注的样子,心里也喜欢。

  可是,“二夫人,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虎头连一周岁都没到,怎么就好说成别人家的赘婿?”

  严氏却道:“我知道您的想法。是王家二房还没个顶门户的,现今就一只单苗苗。指着虎头延续香火。”

  虽然不是这个想法,但是好像也是很好的借口呢。

  “您说得是。”庆脆脆道。

  “可你年轻。这一胎生了,养身子几年,能再生,未必不会再有个男孩。”

  要说接下来的话,严氏觉得面上无光,“可我年岁大了,生这孩子的时候不顺畅,大夫说以后怕是再不能有了。”

  小孩子一无所觉,并不知道大人此时的谈论能决定她十来年后的未来。

  睁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娘。

  严氏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看向庆脆脆,“上回说了孔老太爷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庆脆脆点头。

  “这人呀,就看不得笑话。”

  严氏惨然一笑,“我当时觉得老太太可怜,却不想今儿这祸事也要轮到我头上。我膝下没男丁,二房便没有延续香火的。二老爷是不肯纳妾,可老夫人做主就不好推辞了。”

  “老夫人说了,要么两个闺女招赘婿,要么纳妾。我没法子了呀。”

  严氏在人前一贯是要脸的性子,何曾如现下一般狼狈流泪?

  怪道先前要将婆子丫头遣下去。

  庆脆脆招呼她跟前的小丫头到跟前,从攒盒里拿了一枚坚果仁饼子给她磨牙。

  一直等到严氏平复下来,才道:“夫人怎么会选上我家虎头呢?”

  严氏解释:“一是老太太心上有您一点位置,有了虎头,她老人家爱屋及乌,不会苛待了。二是,你的性子我喜欢,是个豁达通透的人,想来孩子养不歪。”

  有些话没说尽。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王二家的是这世上少数能懂她的人。

  街面上对王二夫人传得最多的便是她娘家的事情。

  庆家那姓胡的小妾,之前曾是他家邻寡,进门就大肚子,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听说当时是王二夫人给做主将胡寡妇迎进门的。

  严氏见过王二夫人的娘,那是个小台面的夫人,想必立不住才求到出嫁闺女跟前。

  她眼下的情景和庆家夫人一般无二。

  王二夫人应该是最能理解她的人。

  庆脆脆确实懂她的可怜。

  可她再可怜也不能在亲儿子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送去做上门女婿的。

  她心里在斟酌言辞如何拒绝,“那夫人您的大闺女呢?也要招赘?”

  严氏摇头,“大丫头说定要和我娘家姐姐的长子做媳妇了。是早些年定好的事情,不可再更改。”

  庆脆脆半晌无语。

  她稀里糊涂的脑子终于翻出一点清醒:严氏这不是为了自己,将亲生闺女推出来挡事儿的嘛。

  想明白也傻眼了。

  屋中静了许久。

  庆脆脆只好推给丈夫,“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敢轻易做主。等我当家的回来,我与他商议一番。”

  谁人不知王家二房是夫人做主。

  那王麻子老爷是个银枪镴枪头,不顶事。

  她只觉这是被拒绝了,还想挽回,“若是夫人有为难处,不妨说出来,你我可先商议。”

  “孩子还小,我是觉得过早说定有些仓促。须知孩子心性难定,若是将来两个孩子各有所属,却被迫困在一块生活,岂不是结成怨偶?”

  严氏大吃一惊,“您怎么会这样说?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然,便是私相授受。若是说定了,往后我家桃子必然是要事事以你家虎头为先,从此心间只他一个。”

  她还举了一个例子,“便如你同王二老爷的亲事,不也是长辈说定的肚里亲嘛?”

  听说为了这一遭,连去县太爷后院做姨娘都拒绝了呢。

  这也是她看得起对方的一个原因。

  庆脆脆:“......”

  就是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逼住了。

  她只好随口扯出别的解释。

  终究还是要夫妻两个点头才算。

  严氏说了这半天,喝茶时候将自己急迫心绪收敛住,又恢复往日那种沉定掌家的稳重。

  “此事对我们两家都好。若是将来虎头进学,读书一道他大伯必然是要帮衬的。再者说了,王家在外生意,若是有个县太爷的亲家,能便利省事不少呢。”

  早前是以情动人,眼下就是在许利了。

  庆脆脆也不说不好,同她应和了几句。

  该说的说了,严氏也不久留,拉着已经啃了三块瓜的桃子闺女告辞了。

  上夜,王二麻子听了妻子的话,愣过之后,哈哈笑出声。

  “那日就说是咱儿子的功劳,您还不信。”

  他怀里抱着肉嘟嘟的胖小子,大手小心地护在儿子软绵绵的身上,带着娃看屋子里的各种稀奇。

  “儿子呀,你比你爹厉害,这么小就有媳妇喽。”

  庆脆脆看不得他幸灾乐祸的样子,随手攥了闺女的小布鞋扔出去,“屁话。赘婿是什么好事不成,咱家是没吃没喝了,要用儿子换那些虚的。”

  她莫名觉得委屈,说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和孩子被人家顶上门来欺负了。

  瞧这做爹做丈夫的,还嬉皮笑脸。

  王二麻子大手一揽,那只粉嘟嘟的小布鞋就回到了手上,他凑在鼻子底下闻闻。

  再喜欢闺女都有些受不了这尿味,“妞妞是不是上火了,这尿味道我闻着不对劲。”

  这语气一看就是常闻。

  庆脆脆将闺女抱起,换下来的尿布扔在一旁的篓子里。

  又是脱裤子又是换尿布,小丫头还睡着,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不是梦到吃东西了,小嘴巴还吧嗒呢。

  “两个小崽吃我奶水,许是受了我影响吧。这几天便开始喂牛乳吧,慢慢也该适应着断奶了。”

  她重新扯回话题,“总之我是不愿意。你明儿去孔家寻孔二老爷说明白。”

  王二麻子呲起大白牙,“你又欺负我。我咋说,拉着孔二爷一哭二闹三上吊?”

  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我给你出个点子。你不是觉得虎头长大了不喜欢...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桃子。”

  “哦,要是虎头不喜欢桃子,不得已成亲,日子不好过嘛。你就跟严夫人说,能成亲是好事,咱家也愿意,但是事无绝对,万一孩子长大走歪呢,你主要说咱们家虎头走歪。

  你就说咱们肯定是信孔家家风的,但是生怕委屈了小桃子的幸福,若是将来咱们孩子是个好的,心思纯正的人,桃子也愿意,二话不说,成亲!”

  这话一方面将事情推回去,另一边还捧了人家的面子。

  彼此都好看。

  庆脆脆也觉得有道理,但是还有一点,“那赘婿呢?到时候虎头就不是咱王家的子嗣了。你也愿意?”

  王二麻子想得很开,“那不是还远着呢嘛。我是想着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万一将来人家还就愿意做赘婿呢?等他长大懂事,懂得担当,我由他自己选。”

  怀里的虎头看着他爹低头了,咕哒冒了个鼻涕泡。

  另一侧榻上的妹妹也睁开小眼睛,认出看着自己的是香香娘,哼哼一声。

  “这不是,他家能招赘,我也给咱家妞妞招赘不就成了。”

  刚正经一下,又胡说。

  庆脆脆嗔他一眼,将闺女搂着怀中,和丈夫同样姿势,在不大的堂中来回走动哄孩子。

  爹娘怀中的虎头和长生妞,偶尔对视,就要呜哇哇叫唤着。

  于是屋中很快响起——

  “哥哥”

  “妹妹”

  “哥哥,饿了没?”

  “妹妹,渴了没?”

  爹娘的怪声怪气中,无齿孩童欢快的声音配合着。

  而让庆脆脆此时担心的大儿子虎头不负他爹的随口一言——

  刚到六岁,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刀,满头大汗地从街面上玩闹回来,对着正在扶三弟学走路的娘大声宣告:“娘,我要当桃子的赘婿!你要是不允,我就跪下来求你!”

  教闺女写字的爹笑得肩膀直抖。

  庆脆脆:“......那你去跪着吧。”

  虎头:“三叔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把我小金库的钥匙还给我。我去拿一片金叶子来。”

  三叶子:“......”

  他真的不是这么教的。

  此乃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