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荀初那里回去后,年追弦有些魂不守舍地,顾香河看的奇怪,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想什么呢?那么认真?来,吃一口。”

  年追弦笑着推他一把:“拿走拿走,不吃。”

  “行,你就嫌弃我吧,”顾香河一点也没有被嫌弃的伤心,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去浮屠塔?用不用我陪你啊?”

  年追弦不敢跟顾香河说他昨夜已经去过的事,不然又要被顾香河揪住唠唠叨叨地训上几回。他很干脆地说:“不用,我明天自己去就行。”

  顾香河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上边忽然传来了磕磕巴巴地呼唤声:“小、小河——小、小、小年——你们在、在吗——”

  “哎呀我的天,”顾香河一拍脑门,放下糖葫芦揉着耳朵道:“在在在!石蒙!你不用说话,直接下来!”

  石蒙利索地跳下来,走起路来倒是虎虎生风的,只是一开口形象就都破碎了:“老胡出出出、出事了!”他满脸是汗,神色焦急的不行。

  年追弦和顾香河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年追弦声音

  发沉地道:“他出什么事了?”

  “我们今天在、在回生地,靠、靠近逝川那边,遇——遇到了一个妖祟!”石蒙喘着气,眼睛里还透着惊恐的光,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听他说话实在着急,年追弦忙不迭地问道:“你先说老胡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石蒙道:“是、是受了点伤,不过、不过没啥事,就是——”

  顾香河比年追弦还急,一听这话,赶紧抓着石蒙道:“你别说了,赶紧带我俩去看老胡!到那一起说!”

  石蒙立马带着他俩往胡四虞那里狂奔,幸好几人的房子挨得都近,没跑几步就到了。石蒙就仿佛是一个硬邦邦的石头,叽里咕噜地就滚下去了,年追弦和顾香河也跟上,一下去,便看见胡四虞歪歪扭扭生无可恋地在塌上躺着。

  一看他们仨这阵仗,胡四虞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伸出一只手二五八万地说道:“都别哭!都别急!我没事!腿破了点皮,中了一个妖咒,现在还没有解决之法,不过不要紧,这个咒不疼不痒,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妖祟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就是一身黑衣灵力很高,我和石蒙加起来也远远不是对手,他在逝川附近出现的,看他的样子应该对那里挺熟悉,暂时就知道这些——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果然没什么要问的了,和胡四虞说话真的比和石蒙说省劲一百倍。

  年追弦被他这一噎,准备说的都派不上用场,只好走到他跟前,指指他的腿道:“伤的哪条腿,我看看。”

  胡四虞仍是高贵冷艳地说:“伤?说了,那叫破皮,我挠痒痒都比这来的狠。”

  顾香河直接上来把他的两只裤管都撸上去了,瞬间露出胡四虞血肉模糊的右腿,血已经止住了,可伤的很深,隐约可见白骨。

  顾香河一脸的没好气:“我靠!怎么?虱子在你腿上洞房了?你每次挠痒痒都能挠成这样?”

  胡四虞还是慢悠悠地说道:“你留点口德——”

  “闭嘴吧你,”年追弦也皱着眉头,“你家药放在哪里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胡四虞淡淡地哼了一声,大有老子我根本就不需要包扎的样子。年追弦看的上火,终于明白了顾香河说过的“这人有的时候烦人的要命”是怎么个要命法了。

  跟他说不明白,年追弦直接伸出两指,对着他的腿打入一道浑厚的灵力。胡四虞一怔,一把按住了年追弦的手,不满地道:“你干嘛?!”

  顾香河气得狠戳胡四虞的脑门:“给你疗伤啊!瞎了?!”

  胡四虞将年追弦的手扒拉到一边去,捂着自己的伤腿道:“这点小伤,浪费这个灵力干嘛?哪有被蚊子叮个包还得上夹板的?哪有掉根头发还得涂伤药的?你们,呵,就是夸张。”

  没救了。年追弦往床沿上一坐,面无表情地说:“就这么夸张了,用不用把你打晕?”

  顾香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招呼道:“石蒙!过来!”

  从来插不上话的石蒙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喜滋滋地说:“咋、咋啦?”

  胡四虞这才有点不敢作了,就石蒙那死心眼,顾香河要是让他给自己脑袋来一下子,自己不傻也得半残。

  他老老实实让年追弦给他处理了伤腿,略有些嫌弃地戳了戳腿上厚实的纱布,仰天长叹了一声。年追弦挥开他的手,无奈道:“别乱碰了,好好养着吧。对了,那妖祟是主动攻击你们吗?还是你们招惹到他了?”

  胡四虞吹胡子瞪眼道:“我招惹他?!我招惹他?!是他先打的我!”

  年追弦道:“好好好。你先歇着吧,我们再去查查你中的咒是什么。”刚才他和顾香河分别探了一次,却没在胡四虞体内发现任何异样。可胡四虞手掌心妖异的黑色印记又确实说明,他的确是中了一种密咒。

  晚上年追弦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他翻滚了一会,最后还是蓬乱着头发坐起身来,心道:“老胡灵力高人又机灵,可还是占不到上风。他遇到的妖祟如此厉害,又是出现在逝川附近,那里离杀灯殿那么近,若是时燃回来却刚好撞上了那妖祟,那该怎么办?时燃灵力好像很不稳定,忽高忽低的,之前又受了伤,若是遇上妖祟只怕会吃亏。”他越想越担忧,终于坐不住了,又一次在夜黑风高之时偷偷摸摸地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杀灯殿内,时燃坐在大殿正前方的黑沉冰冷的座椅上,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他的前方空无一人,却有一道女声清楚地传来:“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任年华拿捏啊!你怎么能把剑意给他?”

  时燃道:“已经给了。”

  “是给了,你可以拿回来啊!”女声上火地说,“你的剑魂犹在,想要拿回剑风剑意和灵力,都不是什么难事啊!”

  时燃摇摇头:“我甘愿的,别劝了。”

  这女声的语气十分无奈:“你要知道,若是年华拿着你的东西去做事,若是好事那便算了,若是做了什么坏事,可都是要算在你罗刹妖剑头上的。”

  时燃道:“我知道。”

  女声半天不说话了,时燃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疏离地道:“鬼帝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鬼帝冷哼道:“我可担待不起你这一句大人。你急着想赶我走我理解,那个事……是我办事不利,对不住你……”

  “此事别再提了,”时燃有些疲惫地说,“明日小年会过来,你身上鬼气太阴,还是早些离去吧。”

  鬼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忽然她顿住,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杀灯殿外有人,这个时候谁会来?”

  时燃第一反应就是莫非小年来了?但他又不确定,毕竟他们已经说好了,明日一早见,这深更半夜的,小年怎么会来呢?

  鬼帝道:“我出去看一眼。”

  说完,大殿里登时就安静了,没过一会,女声又出现了,她有些犹豫地说:“是……是追弦公子,在外面站着呢,那个……你们聊吧,我就走了啊。”她把话撂下就跑了。

  时燃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一听到外面的人是年追弦,他心中猛地翻滚起焦灼的火海来——怎么这么不听话?说好了明日一早过来的,为什么半夜跑来门外等着?如果不是鬼帝恰好过来了,自己灵力不济,听不见门外有人,岂不是又要让他等上一夜?外面又黑又冷,他怎么就非要来受罪?难道他不知自己见不得他吃苦?还要这样伤他的心!

  时燃平息了一会,勉强压抑住怒气,一步一步快速地向上走去。

  门外年追弦站了有一会了,他这一路倒是畅通无阻,什么妖祟也没遇到。但年追弦不敢放松警惕,他在杀灯殿门口守着,静心感知着周围有无异常,忽然,他感

  觉到了身后殿内似乎有人靠近大门。

  年追弦心道:“莫非我的灵力打扰到了那位大人休息……”

  正想着,忽然身后的门开了,年追弦听见动静回身望去,只见时燃正站在那里,一袭利落的黑衣风华绝代,俊朗的容颜隐在黑暗中,神色莫辨,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

  年追弦忽见时燃,一时间大喜过望,脑中“轰隆”一声,简直欢喜的什么都忘了,也没发现时燃神色不对,喊着他的名字便三步两步地奔过去,张开双臂要往时燃身上扑。

  却在近身的那一刻,被时燃抓住了手腕扭到身后。时燃的一只手擒住了年追弦两只手腕不让他抱,一双眼睛越发幽深地看着年追弦不说话。

  年追弦动了一下,双手被时燃钳地死死地,根本动弹不得,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一点委屈,轻声问道:“时燃,你……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