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人要有个尺度, 一直拿这些人来威胁韩深是不可能的,韩深也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韩易决定再利用最后一次, 撒娇道:“哥,你答应我明天体检, 我就答应你把别墅内的佣人都遣散了。公平吧?”

  韩深刻意嘲笑:“遣散干什么,不如给我留一个两个, 闷了床上还能用。”

  一下戳中韩易痛点,维持不住地笑容, “用我呀, 嫌我脏我就多洗几遍, 总行吧?”

  从韩易嘴里出来的自嘲,让人很不舒服, 韩深起身,不想再说话了, 上了楼, 进了浴室, 莫名有些懊恼自己对韩易说的那句话。

  脏不脏的他还能不知道吗,韩易比他身边的任何人都干净。

  看似放荡, 实则洁身自好,从不和人乱来。

  吵架时,总是希望将最狠毒的话说出来抨击对方,直到真的说出来了,才知道覆水难收。

  韩深用水抹过脸,更烦躁了, 心底升起的悔意让他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浴室内的雾气遮住了镜中的人影, 韩深一度在想, 他不如直接离开,继续待下去越来越乱,和韩易的羁绊也越来越多,他和国外的警察困斗了这么多年都完好无损,其实也没那么在乎非要用韩易去吸引火力。

  洗漱完,出门迎面就和那个搬着小板凳坐在浴室门口的韩易撞面,韩易抱起他的小板凳,笑笑:“我洗澡。”

  “嗯。”韩深应了声。

  也就是这一声应和,让韩易讶然,不禁侧目,他以为韩深又要说什么你怎么不去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浴室这类话,又要赶他走,竟然没有?

  心情都好了许多,欢快的走进浴室。

  穿上睡衣,躺在床上,约莫一小时了,韩易竟然还没有从浴室出来,韩深朝那边看了眼,继续等,又是半小时,洗什么澡这么慢?放下手中的书,想起身去看看,却又按耐住了,韩易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出现泡澡把自己淹死的可能吧,不会的。

  又是半个小时,韩深坐不住了,下床,到了浴室门口,想敲门,又怕引起误会,介于面子功夫,硬声道:“你好了吗?我,我觉得浴室的光太亮。”

  “啊?马上!”

  听到声音后,安心不少,韩深又坐回了床上,半个小时后,韩易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健硕的胸肌因为伤口显得格外灼目,除了伤口外,还有或轻或重的摩擦痕迹。

  韩深盯着看了半天,韩易不自在的穿上睡衣,突然,韩深起身,抓住了韩易的胳膊,袖子往上拢,衣服也扒开,看着对方身上的摩擦红痕,问道:“因为我说你脏?”

  韩易身子一僵,“哈哈怎么会。”

  韩易缩回手,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兴势冲冲的躺到床上:“舒服!”

  韩深想赶他出去,但情商不够数的脑子总算反应及时了一次,现在要是把韩易赶出去,会不会韩易认为他是觉得他脏?

  心想,也就一晚,算了。

  床够大,容纳四个人都是没问题的,韩深躺在靠近阳台的这边,韩易眨眨眼,见韩深离他这么远,从被子里窜过去,冒出一个脑袋。

  韩深将脑袋往过推,韩易将脑袋往过蹭。

  “离我远点。”韩深扔了个枕头过去,“要么你就下床,要么离我远点。”

  韩易抓头:“可是我不挨着你睡不着觉啊。”

  “你之前还不和我一个房间呢,怎么能睡着?”

  “可小时候我就是抱着你睡的呀。”

  “我跟你说的是十岁以前?”

  “那怎么小时候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呢?”

  韩深没理,莫名被韩易这个问题带跑偏了,也开始思考,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介意韩易和他睡一张床一个房间的?

  好像是有一年,早上刚起床,他在楼下会客,韩易顶着自己的鸡窝脑袋下楼,他和韩易还没说话,反倒是旁边的一个老总眼神暧昧的笑道:“韩总眼光不错啊。”

  误会可以有,但这种的不行。

  至此以后他就很少让韩易和他睡一个房间,更别提睡一张床。

  韩易恹恹的低下头,“好吧好吧。”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在另一边,眼底清澈,看着韩深。

  韩深嘶一声:“你有事儿没事儿?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韩易道:“多看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韩深呵呵笑:“我要死了?”

  韩易大笑:“你以后就老了,老了就不好看了,我就不看了。”

  “嗯,记住你现在的话,以后别贴过来找我。”韩深拿着遥控板调好室内温度,将枕头靠在身后,重新拿起那本书,“还没看够?”

  “哥,你真好看。”韩易一刻也不舍得放过,看着韩深的侧脸,凌厉沉稳,那是在岁月的风霜下才会有的神态,“哥,你老了以后是什么样子呀?”

  韩深懒得回答。

  “你也会老吗?”韩易又问,“哥,你说等你以后年纪大了,老无所依,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呀?”

  “那要你是干什么的?”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韩深和韩易同时愣住。

  空气凝固。

  两人都陷入沉寂。

  韩易有些失神。

  韩深有些懊恼,怎么和韩易在一起说话就这么没分寸了。

  韩深试图扭转话题:“你也来教育我了?我作恶多端,你呢,今天你的行为也够阎王爷给你做个恶人册了吧?”

  韩易讥讽一笑:“他们该死,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有用。”说完,嗤笑一声,脑袋枕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什么似的,惊讶的问:“哥,你该不会没看出来别墅里这些人的心思吧?”他哥也不至于这么单纯吧。

  “两个下毒的,三个监视的。”韩深微微眯眼,“如果我是韩骆就不会这么蠢用下毒这种低劣的路数,还不如一个炸弹来的快。”

  “行,知道就行。哥,你以后要是老了,可要注意身边人啊,我这些年明里暗里也帮你处理了不少这种的。你虽然瞧不上下毒这种手法,但不可否认,这是代价最小收益最大的行为。就好比今天那个男的,你要是真的跟他亲上了,指不定怎么死呢。”

  “还有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脑子不清醒,尤其是像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不少人都惦念着,身边的佣人啊保镖啊,都要盯着点的。”顶上的白灯看的有些眼花,韩易闭上双眼,继续说,“男的也好女的也罢,要是有天想结婚了,也挺好,身份背景干净点就成。如果是情人,算了,哥你好像也不喜欢搞那些是吧,对,你思想太守旧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就算没有老天,也会有另一个恶人去帮你处理了他们的。”韩易睁开眼,眸子阴冷,宛若毒蛇,“毒.品那边的事儿哥你还是别插手了,我知道你上位以后一直想把毒.品和韩家彻底掰开,但这个损及太多人利益了,不好处理,也招人恨。”

  越说越来气,韩易冷笑一声:“韩家人自己做的孽,应该让他们自己偿还。你拦着他们不做毒.品生意,反倒惹了一身骚,让国际警方盯上了你。”

  说起这个,韩深也轻轻道:“上次他们走西江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听你的话,给警方透了,全查了。”韩易揉了揉脑袋,“不出意外,警方那边顺藤摸瓜也就半年时间就能把那边收网了。”

  “挺好。难怪他们狗急跳墙……”韩深微微皱眉,“难怪连韩骆都回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

  这一瞬,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他之前还费解于,为什么韩骆不要命似的匆匆回国,原来是上次那件事已经威胁到他们的基本利益了。

  “哥,他们知道这是你做的。”

  “嗯。”

  “他们现在是铁定了心要拉你下水。”韩易低垂眼睫,声音沙哑,“明明和你没关系。”强忍的声音竟然还有些委屈,“明明和你没关系……”韩易紧紧锁住眉头,用手背遮挡住发红的眼睛,“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也没贩.毒没吸.毒,明明是你一直在阻止他们。”

  韩深沉默了。

  淡淡的悲伤弥漫开。

  韩深忽然叫了一声:“韩易?”韩易委屈的仰头,发红的眼尾仿佛随时能滚落几滴眼泪。韩深冷静的说:“不要搞苦情戏。”

  韩易:“……?”

  刚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韩易嘴角一抽,心疼也没了悲伤也忘了,只能心里骂骂咧咧的想,呸你个老古董!

  韩易恢复正常了,韩深才觉得自在。

  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对外说,韩家的负责人和毒.品无关,没人信的。身处污秽之中,在外看来,那你就是污秽的。

  韩易转过身子,侧躺,朝韩深身边靠了靠,一条腿搭在韩深的腿上,一条胳膊搭在对方的腰部,脸贴的紧紧的,韩深试图掰开他的手,谁知这小子抓的死紧,韩深道:“多大了睡觉还要抱人?”

  韩易哼唧:“不管不管,要抱要抱。”

  “你这样我怎么睡?”

  “那你也抱着我?”

  “我抱你个头,撒手。”

  “不要。”

  “我踹你了啊。”

  韩易无辜的看着他,攥着他的衣角,楚楚可怜,轻薄的红唇欲开欲合,犹如熟透了的樱桃,韩深伸手,指腹轻轻抹过韩易的唇角,很温柔的动作,那轻轻闪动的眸子也散发出与平日不一样的光,这次的光皎洁纯净,而后,便听韩深低沉的声音:“三秒钟,松开手,滚远点。”

  ……

  另一边。

  深夜,韩骆还未睡下,韩家的宗老也坐在会客厅,面色沉沉,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来了个人,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下毒失败,被韩易拖出去喂狗了。”

  一个宗老急忙道:“人死了吗?!”

  “暂未。”

  “那!没死……那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个宗老有些慌了。

  “也未曾。”那人低了低头,“食物下毒不太容易,阿钊本身打算引诱韩深近距离接触下毒,没想到遇到了韩易回家,正巧撞在了一起。据说韩易那边惩处阿钊只是因为阿钊引诱韩深。”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韩骆咬咬牙,一掌拍到桌面,“其他人呢?”

  “应该还没被发现,韩易只是吓唬了一下他们,也没有说真的伤了他们,最后将别墅里的人都遣散了。”

  韩骆烦躁的挥了挥手,先道:“还好,没被韩易发现就行……”然后又骂一声:“一群没用的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一个宗老道:“阿钊已经废了,万一他再泄露什么不该说的话出去,对我们没好处,要不……”

  韩骆皱眉:“人在韩易手里,现在想处理都处理不了。我现在就怕……阿钊毒瘾大,一直关在韩易手里,万一毒瘾犯了,韩易可能就要猜到阿钊是我们派过去的人了。”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他们想着韩深被韩易逼下台是好事,毕竟韩深会给他们的发财路制造困难,说不定韩易上位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曾想,韩易比韩深还修罗,不折不扣的疯子,韩深的手段好歹还有所保留,韩易不同,全然是一种自杀式袭击,生怕大家不能同归于尽!

  有一人心一沉,狠狠地说:“不行,这样下去早晚我们要被韩易这个疯子一起带着死,我们要自己给自己想办法找条活路!”

  ……

  韩易最终还是没有抱着韩深睡,自己孤零零的睡在床的另一侧,心不在焉。

  夜深人静时,韩深已经浅浅入睡了。

  这也得益于韩易的功劳,室内安装了很多能散发药性的工具,平日的饭菜里也添了些治疗药物。

  韩易看了看韩深,抿紧唇,心里痒痒的,身上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逼着他往韩深身边靠,他也这么做了,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挪到韩深身边,嗅着熟悉的沉木香,安心不少,想要动一下,又怕吵醒韩深,扭扭捏捏,仿佛身子有刺。

  忽然,一张手盖住了他的后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低低的说:“嘘,别闹。”然后安抚性的摸了摸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手法。

  韩易怔怔的,他知道,韩深可能是在睡梦中,只见韩深将被子轻轻拢起,盖到他的身上,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低柔的说:“乖,睡吧。”

  韩易微微定住,许久才缓过来,享受着这短暂的温柔,他往韩深怀里钻了钻,韩深也很配合的轻轻拢住他。

  过了一会儿,韩易准备说一声晚安的时候,听到了韩深的一声:“你不脏。”韩易顿了下,没听清韩深说的什么,悄然起身,鼻尖刮到韩深的面颊,这才听清楚了那几个字——“韩易,你不脏。”

  *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