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上的火苗还未来得及燃起, 便被将军带进来的风扑灭了,夏舒呈被抱着原地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将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将军此刻是不应该正在府上与公主拜堂成亲吗,怎么会…

  疑惑中, 忽然闻到了将军身上血腥的味道,夏舒呈猛的一下回了神,从将军怀里挣扎出来,方才注意到了将军满身的伤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伤成这样!”

  他急切的问询, 但将军并没有回答他,再次为他擦脸上的泪水之后,深深的看着他,猩红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夏舒呈的态度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这对于将军而言,是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事, 当日在宫门外,夏舒呈的一番绝情的话把他给说懵了, 傻了,以至于被押回府后的连续许多天里, 他都没能回过神。

  已然拜过天地, 他与夏舒呈之间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对夏舒呈的爱死心塌地, 也从不怀疑夏舒呈对他的心热烈赤诚。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吃不下, 睡不着, 整个人的精神都趋于崩溃,直到今日喜轿被抬进了将军府,他才突然冷不丁一下从持续多日的浑浑噩噩中回了神。

  府上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所有人都在等着观看他的大婚之礼时,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了御赐的婚礼,骑马奔向了王宫的方向。

  王宫并非寻常之所,没有召令不得擅自进入,将军前几次来都会依照规矩跪求岭北王的同意,但这次已经顾不得了。

  与夏舒呈相识前后也有近乎一年之久,他了解夏舒呈的脾性,知道夏舒呈生性最看重的是什么,遂他从心底里不相信夏舒呈会真的会为了那些所谓的名利与荣华而抛弃他,他急于立刻见到夏舒呈,确认一个答案。

  所以,他闯了宫门。

  私闯宫门的行为在当时堪比造反,禁军三千兵马出动拦截,将军坚守着刀刃不朝向自己人的原则,只是抵抗,没有杀人,这才落了满身的伤。

  而冲进宫里,看到夏舒呈神情绝望站在那里面脸泪痕的那一刻,将军便就确定了答案。

  任何人都可能会因为诱惑而改变心意,但夏舒呈不会,夏舒呈永远不会。

  “ 疼不疼?”

  夏舒呈看着将军满身血淋淋的伤口,心像是被乱针用力扎着一般:“这么多的伤,将军疼不疼啊?”

  将军没有回答他的话,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泛起晶莹的光。

  这是夏舒呈第一次见将军哭,那么顽强刚毅意的一个人,泪水在眼眶了打着转,可还是在拼了命的控制着不许它掉下来。

  “ 对不起,我…”

  夏舒呈已经大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面对将军的无条件信任和不计后果的坚守,满心愧疚,不敢再抬头看将军的眼睛。

  可将军不许他闪躲,把他的脸抬起来要他看着自己,对他说话轻声细语,可目光却是不容拒绝:

  “以后再也不许故意说那样的话了,不管发生任何事,你和我之间都要坦诚相待,一起承担,不许有欺瞒和误会,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许,任何情况下都不许,记住了吗?”

  哗啦一下,夏舒呈的泪水再次决了堤。

  自认活的够久,经历的够多,为人行事处之有道,可其实,不过也是虚长年岁而已,在某些方面,活的着实还不如个二十多岁的小崽子。

  最讽刺的是,他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坦诚相待。

  “ 想必将军应当也猜出来了吧,岭北王处处针对的人从来都不是将军,而是我。”

  夏舒呈问将军:“ 想知道为什么吗?”

  将军扯起自己的衣袖,寻了处没有血渍尚且干净的地方,轻轻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问他:“ 为什么?”

  夏舒呈苦笑了一声,随后咬破嘴唇,踮起脚,往将军嘴边送去。

  将军愣了下。

  夏舒呈皮肤白皙,唇色也尤为粉嫩,破口处涌出的鲜血凝结成大颗的珠子,剔透晶莹,莫名的诱人。

  将军愣了下之后,在那颗晶莹的血珠滴落之前,低下头去,含住了夏舒呈的唇。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将军脑海里忽然叮铃了一声,意识到了什么。

  以往每次亲吻,将军总能尝到一股沁人心脾令人沉溺的甜,他一直以为那就是夏舒呈的味道,夏舒呈整个人尝起来都是甜的。

  但这次甜的味道更加浓郁,将军才忽然意识到,原来那是血的味道,他很奇怪,因为血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腥的。

  时隔多日未曾亲近,吻到了,就不舍得松开,继续吮吸舔舐许久,将军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夏舒呈的唇,他想问些什么,可却是先被夏舒呈抓起了手臂,送到了眼前。

  他低头一看,当时便被吓了一跳,手臂伤口上原本还在渗着的血已经止住了,看起来有了将要愈合的趋势。

  不止手臂上,胸口处,腰腹部,以及看不到的后背上,伤口似乎都在好转。

  而就在将军疑惑不解的时候,夏舒呈默默的挽起袖口,抽出了将军挂在腰侧的长刀,用力的在自己手腕划了一刀。

  将军被他奇怪举动弄的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向被他伸过来摆在了眼前的伤口,然后,眼睛猛地瞪大,眉头也忽然拧了起来。

  那么深的伤口,非但没有流血,反而不过须臾片刻的功夫,便在将军眼睁睁的注视下,迅速愈合,恢复到了半点痕迹都再看不出来。

  “这…”

  将军愣了半天,目光从夏舒呈的手腕,移到自己身上正在恢复的伤口,最后,落在夏舒呈的脸上,惊的呼吸都停止了。

  这是夏舒呈经历过无数次的出卖与背叛所以心如死活之后,第一次主动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秘密,他不知道将军会不会被吓到,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对他的有所保留感到失望。

  他很忐忑的拉起将军的手,对将军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生下来便是如此,不老不死的活了很多年,我不是故意瞒着将军的,只是我…我不敢说,每次只要被人发现,就会…”

  夏舒呈没能继续说下去,过往不堪回忆,他并不想用那些惨痛的过往来博取同情,干扰将军的判断。

  将军屏息拧眉,看着他呆滞了很久,忽然间,眼眶再次泛起了红。

  “疼吗?”将军问。

  夏舒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

  将军红着眼睛拉起他的手,在他方才用刀划过的位置摸了摸,问他:“刀划出的伤口,会疼吗?”

  夏舒呈又愣了下,紧接着眼前便又模糊了。

  虽然他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可以控制血液的流速,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但他的身体在感知方面与普通人无异,饿了需要吃饭,累了也需要休息,刀子割进肉里,也会剧烈的疼痛。

  他会疼。

  可是,即便是以前最亲近的人,也只看到了他的受伤之后可以快速被疗愈,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受伤之后疼不疼。

  只有将军不一样,将军是真的,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疼的。”

  夏舒呈不再继续硬撑着,放下纠结扑进将军怀里,哭的声音支离破碎:“将军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连累将军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我知道了。”

  将军把他抱紧,对他道:“不会怪你,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理应同生死,共进退,不存在谁连累谁,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便护你一天。”

  说完,将军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随后松开他便打算待他离开这里,然而转身却才发现,寝殿的大门的士兵围了三层外三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帮士兵们有很多曾经都跟着将军出征打过仗,了解将军的为人,知道他此行是为了夏舒呈而并非是真的要造反,遂在将军闯宫门的时候,他们也都没有真的下狠手。

  将军闯进来之后,在岭北王收到消息赶过来之前,大家也只是把寝殿围了起来,并没有立刻进去抓人,尽量给两个人留了说话的时间。

  而两个人都太过激动,且注意力都放在了彼此身上,便就没有能及时注意到外面,秘密被听了个正着。

  可知当夏舒呈转身看到外面那无数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时,他顿时更加绝望了。

  如果只有岭北王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如若将军愿意狠狠心,放下家国责任与他远走高飞,那么,他们尚且还能有一丝希望逃出生天。

  可现在,这么多双的眼睛,这么多只耳朵,全都看到听到了,想必不过几日消息便会传的城里人尽皆知,说不定再过几日,岭北全境乃至四方邻国也都会传开。

  “长生不死”这件事,对于人有着绝对的诱惑力,他和将军能扛得住一个人,甚至一座城。

  但是,扛不住整个天下。

  作者有话说:

  我:还有一两章就完事了啊。

  丁驰:哎呦可赶紧的吧,再不完事,老子就要把脑袋砍下来强行回零零年代了!!哼!

  夏舒呈:别别别,别回零零年代,你忘了吗,零零年代你也死了。

  丁驰:...我刀呢!!

  我:呵呵呵呵,要不...咱去20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