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 行香铺前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每日都有人来,但大多时候他们只能空手而归。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 大家也没躁动难安,反而将逛铺子视为闲暇必备。
酒楼、书肆内, 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圣子善良仁爱,又是如何制作香丸, 如何平/定襄州动/乱。
不少事听众们都听说过了,却没有说书人这般详细, 只恨不得一次听完关于圣子和陛下的所有故事,但说书人每日只讲半个时辰,他们抓心挠痒的同时, 第二日来得更早了。
城中和气致祥, 余星如往常那般上午听学下午做功课制香。如今所需香丸数量非往昔可比, 好在最近失控者不多,余星不用晚上点灯制香。
从太医署找来的金鼓臼越用越顺手,捣香料块的手法愈发熟练,眼下光他一人每日能做三十多颗香丸,保证了铺里和跑商的货物。
几天前他和三位跑商见过, 三人表示他们得去禹都府,需要一千颗香丸。禹都府是禹国数一数二的大城,繁荣昌盛,填街塞巷,两地相距不远,又有水路可走, 不少商人走水路往来于两地间。再则买不起或租不起禹安城房子的百姓,或读书人便会选择住在禹都府, 每月能剩下不少银钱,如此一来禹都府反倒比禹安城更热闹。
春至如约而至,这日崇文馆、弘文馆、国子监六学沐休。祁野开了个常会便下朝,回来时还没到巳时,少年正在宣明正殿中用早膳。
听见脚步声余星抬起头,就看到了身着明黄朝服身姿挺拔,丰神俊逸的祁野。
他想也没想地朝祁野露出浅浅笑容,少年双眸明亮清澈,比繁星还要闪亮夺目,祁野有片刻失神,很快恢复如初,朝少年走近。
今日沐休余星比平时起得晚,这会儿吃着晨食,梦然看到祁野,颇为不习惯。
祁野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叩击食案,余星回过神,对上祁野深邃眼眸,祁野目光柔和些许,语气和缓道:“先吃早膳。”
“哦,好。”余星憨憨应下,扒了口饭,才想起问祁野吃了没,祁野嘴角荡起不可查觉的弧度,“我已经吃了,你先吃,吃完带你出去玩。”
“去城里吗?”
祁野摇了摇头,并示意少年认真吃饭,余星这才没继续开口,内心止不住猜想,祁野会带自己去哪。
等余星吃得差不多,祁野才带着他坐进玉辂,乘坐玉辂出应元门。今日祁野没让尚乘局在前开道,只带上白缪和陆筠。当然余星并不知道还有些人,一直隐藏暗处保护他们,准确来说是保护余星。
余星开始只以为他们会在外郭城转一转,他正好去行香铺瞧瞧,却不想玉辂直接驶出城,行走在了可以容纳两辆马车的官道上,余星掀开窗幔往外看,四下树影重重,远远能瞧见一些房屋,想来附近应该有个小村庄。
官道两旁栽种着随风飘扬的垂柳,余星看着比陈国又宽敞又平坦的官道,再一次庆幸自己能来禹国。
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国度,更遇不到一个事事顺着自己,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男人。
虽然祁野不善言表,但余星知道他关注着自己,长此以往余星很难不对祁野产生好感,从开始的接受,到后来内心深处滋生的温暖,再到想要对男人好,念头一旦产生,便无法抑制。
他会主动靠近祁野,主动示好,在人前主动牵祁野的手,哪怕在人前和祁野亲密,都让他觉得新鲜羞赧又兴奋激动。
余星想着想着忍不住偷看祁野,祁野察觉到少年视线,任由他觑视,一直到视线慢慢收回。
祁野才道:“看什么?”
余星:“柳树很好看,上次我们来时就没有看到。”
知道少年说得上次,是指一年前初来禹国时,那时的确没见到柳枝,但高大的樟树仍旧给少年留下深刻印象,这会儿见到与柳树错落栽种的樟树,生出了一股惆怅与欣慰的矛盾感。
“喜欢柳树?”祁野问。
余星想了想点头,“枝条很好看,特别是随风摇摆时,有种舒适感,烦闷的心情似乎能在这些左右摆动的垂柳中慢慢散去,特别适合心情不好的时候看。”
余星本意是想表达柳树能让人忘却烦恼,祁野却抓住了烦闷的心情和心情不好,他看着余星,语气稍显郑重,“心情不好?”
余星连忙摇头,“我心情挺好的,我们这是去哪儿?”
祁野回答道:“大兴县。”
大兴县隶属禹安城,距禹安城十多里,坐马车得一个多时辰,骑马要半个时辰,步行得二、三个时辰。
一路上除了他们出城,还有汉子、姑娘、妇人乘坐马车或牛车去大兴县,大兴县周围有几个小村落,村民不时会进禹安城。
一来禹安城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二来禹安城吃的用的比县里贵,他们步行得两个时辰,禹安城内还会禁宵,因此大多时候村里人会选择去更近的大兴县。
大兴县下辖大兴镇,和几个小村,与他们路过的散村不同,他们的户籍属于大兴县,而那几个散村属于禹安城。
半个时辰后,周围逐渐热闹起来,余星听见人声,掀开窗幔探出头,只见不少男女背着背篓走在道上,这些人穿着麻衣短打,女子身着青色长裙,不是余星见惯的抹胸长裙。
祁野往余星身边靠了靠,胸/膛贴上少年后背,祁野顺着少年视线看向路旁女子身上,明知故问道:“星儿,看什么?”
余星只觉得侧脸被热气一扑,意识到什么后,耳尖微红,他没有避开,一边被祁野的热气弄得脸红心跳,一边忍不住想要更贴近祁野。
余星期期艾艾道:“我就看看外面,这些人都是去县城里做买卖的吗?”
祁野嗯了声,“应该是附近百姓,他们的背篓里装着野菜,或别的东西,在县里能卖到些银子。”
说话间马车来到城墙前,同百姓们一起接受守卫盘查,之后跟着众人进县城。
大兴县不大,不及禹安城一半大,也没有禹安城繁华,但县城里有不少香料和食材,还有胡人开的店铺。书肆、酒肆、摊铺应有尽有。摊铺卖着余星没见过吃食。
余星走一路吃一路,每看到新奇的吃食都会先喂给祁野吃,若在以前祁野是绝对不会吃路边摊上的小吃,可换成少年喂食,他完全接受无碍。
大兴县主道上有不少店铺,与禹安城相同依旧划分无数个坊间,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市集,主道上及几条支道上有不少小商贩摆摊,看得出来县令对他们包容有加,余星一路走一边四处张望。
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余星却觉得有种凌乱感,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祁野看了看周围,微微皱眉,“毫无章法。”
余星迷茫的看向祁野,他似乎能从前领悟到什么,一时又捉摸不透,宛若隔着细纱,需要一股风将细纱挑起,才能看清内里。
祁野见少年迷茫,道:“主道上不应有这么多商贩,真要贩卖需划分区域,摊主不能超过划定出的位置,同理其他支道上理应如此,坊内同样如此,这样一来道路既显得宽敞整洁,亦不会横三竖四,哪怕有马车经过,也不会因为行人太多误伤了谁。”
余星只觉得祁野说得很有道理。
祁野继续道:“这事我会交代下去,有想去的地方吗?”
余星一脸迷茫,“我第一次来大兴县也不知这里如何?”
祁野牵着他,“我们先四处走走?”
余星点头,一边吃着透花糍,一边东张西望,就见巷尾有几名衣着褴褛的小孩,余星朝他们走去,几名小孩看到余星手里拿着晶莹剔透的花形糕点后,顿时迈不动腿,眼巴巴瞅着余星手里的糕点。
余星见状从油纸包里取出几块糕点递了过去,小孩们纷纷抬头,看向余星的眼中充满期待,“大哥哥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余星点头,“拿去吃吧。”
几人连忙道谢,闻着糕点散发出的清香,再也忍不住啊呜一口咬下去,紧接着便是一阵狼吞虎咽,余星担心他们噎着,拜托白缪取来水,几个孩子一边吞咽糕点一边喝水,很快就果腹了。
他们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这点心一定不便宜,想到这里几个小孩对视一眼,纷纷朝着余星和祁野鞠躬道谢。
在小孩们走前,余星叫住几人,把仅剩的几块糕点都给了他们,几个小孩对着余星就要下跪磕头,被余星眼疾手快拦下,等他们走后,余星叹了口气,“阿野咱们大禹流浪的小孩有很多吗?”
祁野微微一怔,片刻后如实道:“很多,在我登基那年四处可见,后来我在禹安城建立了济养堂,禹安城内的流浪小孩,孤寡老人才逐渐减少。”
余星认真听着,心里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触,他吸了吸鼻子。等情绪平复才道:“我听说,禹安城的济养堂里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孤苦无依的老人,我曾给他们送去过东西,却从未去见过他们,但我觉得既然是阿野想出来的,便不会差。”
余星声音渐渐变低,“换做一般人想都想不到这一点。”
“至少我在陈国就没见过这样的事,别说朝廷会保护百姓,朝廷恨不得如水蛭一般吸食百姓们的血骨。”
听着少年不加掩饰的夸赞,祁野面上没多大变化,心里已经飞檐走壁了,恨不得使劲揉一把少年秀发。
祁野道:“远远不够,济养堂是我两年前建立的,目前为止只有禹安城有济养堂……原本我打算年前再建济养堂,但因为琐事耽搁,一时没办成,。”
余星来了兴致,忙不迭问:“是在大兴县建济养堂,还是别的地方?”
祁野道:“先在大兴县,若没问题就在其他县城。”
似乎怕余星会逃走,祁野抓紧少年白皙秀长的手,那只手指节分明,摸起来细滑柔腻,祁野最是喜欢摸少年手背。
余星一听会在大兴县建济养堂,高兴不已,并表示自己也能帮上忙。
祁野轻笑:“好,但不能星儿一人,我会让吏部和户部的人协助。”
祁野补充道:“由太府寺拨款,不用管他们怎么想。”
之后两天,余星再次见到那天的几名小孩,他们依旧穿着粗布短打,但衣服明显比之前褴褛,他们脸上灰扑扑,头发与那日相比显得蓬头垢面,像被欺负一般。
他们找来是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会在大兴县开济养堂?几人支支吾吾好半响终于问出口,见余星点头,几个小孩立马欢呼跳跃,余星见他们手舞足蹈,心里熨帖的同时,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余星带他们去酒楼,让伙计打来几桶水,孩子们清洗干净,换上新衣,竟都眉清目秀,双目有神。
他们朝余星和祁野躬身行礼,与禹安城百姓相比,大兴县不是人人都见过祁野和余星,他们只知道圣子冠绝惊人,眼前之人同样长得好看,他们下意识将余星当做圣子,才会对着余星行大礼。
余星让他们不用多礼,又给他们打包了一份烤鸭,才让他们离开。
余星跟小孩说话间,祁野已经派人传话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命他们尽快成立济养堂,落实济养堂人选名单,由太府寺拨款。
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来得很快,两人亲自带人过来,当天下午便抵达大兴县。
下午余星跟着祁野见过几位大臣,余星坐在祁野身边听他们商讨。
比起几位大臣,祁野更清楚大兴县。祁野早想好济养堂最佳之地——郡王旧宅。
先帝在位时赏赐给荣郡王的,后来荣郡王离世,宅子便一直荒废,此时再适合不过。
祁野令他们准备修葺,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修缮完毕,同时还需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带领下属全力搜索城中流浪小孩,与孤寡老人。
若是发现他们必须说明情况才能带人离开。祁野特别强调这是圣子的意思,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心领神会地点头。
此外还需大兴县县令配合,在衙门告示栏上张贴告示,考虑到不少百姓不识字,师爷或识字的衙役需得每日宣读告示内容,确保整个县城百姓都能在最短时间内知晓此事。
余星将那些小孩叫来,“你们有认识的其他小伙伴吗?将他们全叫来,过些日子济养堂开了,你们都可以住进去。”
这些小孩一听能住屋子,各个欣喜若狂,一高兴就失了分寸,在余星面前又蹦又跳,余星见他们高兴,心情也跟着愉悦,落在孩子们身上的目光更加柔和。
有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和大兴县县令协助,四月底郡王旧宅修缮完成,祁野提笔写下“济养堂”三字,门匾一挂上,几个孩子蹦跶地绕着余星转圈圈。
余星被小孩子的情绪所感染,笑容不自觉扩大。
县令收罗了不少孤寡老人和流浪孩童,户部侍郎一一登记,再把名册交给祁野。
祁野这才意识到大兴县流浪老人与小孩,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幸而济养堂由郡主府邸改建,容纳上千人不成问题。
老人深知自己没几年可活,只要能提供吃住,他们便心满意足。但小孩不同,他们还有未来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济养堂,济养堂也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
祁野早有规划,先从小训练男童,以后做侍卫或暗卫也行,接下来他要进行全国推广。
难得是全国上下流浪孩童,不说男孩光是女孩就有上千,不可能让他们都做侍卫或暗卫,也不是人人都适合从军。
祁野有些烦躁却没跟余星提起。余星这几日一直关注着济养堂,并未发现祁野的烦闷。
济养堂迎来一大批男孩、女孩,和老人,余星随其他人忙前忙后,给他们安排住处,登记信息,分发被褥衣物等等,等弄完这些已是两日后。
余星看着在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望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怡悦起来,一连两日过去余星看着孩子们整日玩乐,老人们无所事事聚在一起说长道短,忍不住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回到酒楼跟祁野提了一嘴。
祁野想了想,说:“我打算在各州县建济养堂,如此一来后面需要的开销会更多,光是大兴县就有上千人,其中小孩占据多数,这些老人家倒好安置,多数老人会种地,在院子里开一大块土地给他们种,多出来的便上交户部,由仓部郎中售粮,亦可转为大臣的俸禄。”
“至于小孩,小部分男子和女子会学武功,到时可以进羽林军或军营,大部分孩子需要学习,而后考取功名。”
余星点了点头,听着祁野说着这些孩子和老人未来的规划,心里那点缝隙彻底被粘合住,甚至还想到了其他主意。
余星:“我觉得有喜欢女红的姑娘,也有喜欢化妆的姑娘,喜欢做首饰的姑娘,她们以后可以自己开铺子,也可以去脂粉铺干活,更能去裁缝铺做绣娘,除此外我觉得可以激励她们。”
“从古至今有不少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的事迹流出,我觉得女子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朝堂上还能看到不少女子。”
“所以我觉得从小就该让他们知道努力了就有回报的方法,激励他们成长,如连续三年考核得上上的,结业后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作为奖励。
“这笔银子可以资助她们开铺子,男孩同理,男骇不一定都爱读书,他们或喜琴棋书画,或喜奇谲巧作,或喜花匠栽种林林总总,我觉得都该扶持……天下道路千万,非有一道也,求其方而至于前,至于一日之极矣。”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
祁野注视着少年精致的眉眼,那巧夺天工的五官在这一刻发生蜕变,稚气从脸上逐渐消去,绝美的容颜下是纯真与善良。
祁野悻悻道:“星儿长大了。”
余星闻言想辩解一两句,但又觉得祁野说得很对,他的想法确实变了很多,他清楚这一变化是因为什么。
他侧头看向祁野,目里带着感激与柔情。
“星儿说的不错,我会尽快实施。”他知道这一律令会被某些人阻拦。
建宅或修缮旧宅都需要银子,更不要说还要请人给孩子们做饭,孩子们读书也需要束脩,里面还有些女童,一些读书人是不屑教授女童的,哪怕他将那些人抓来,他们害怕自己会同意,却不会尽心尽责教导。
如祁野所料,在他下令于各州、县建济养堂后,毫无意外遭到太府寺卿、刑部尚书的阻挠。他们阻截的理由同祁野料想的一样。
他们以全国推广济养堂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为由,望祁野收回成命。户部尚书提到自陛下登基,便降低赋税,像西州贫瘠之地免其户税,国库并无太多银两够全国扩建济养堂。
所谓户税就是人头税,与田税分开算。
但不论他们如何劝说,祁野早心意已决,丝毫不管这些大臣如何反对,直接遣人去各州传达旨意。
余星还是从崇文馆其他学子那里听来此事,下了学他便快步回到宣明殿,在正殿里找了一圈没看到祁野,就直接跑去御书房。
小贵和小轩瞧在着圣子跑去的方向,知道圣子是去找陛下,也没追去就在院子里闲聊。
余星一路疾驰到御书房前撑着双膝气喘吁吁,守在门口的陆筠紧张兮兮道:“圣子没事吧?”
余星朝他摆了摆手,等气息喘匀了才说:“没事,我就是走的太快,阿野在里面吗?”
“陛下在里面。”陆筠给余星开了门,余星道了谢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祁野没在外间,余星奇怪了一下,毕竟祁野其他时候都在外间批阅奏疏,内间则用来休息用餐。
余星往里间去,祁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脸蛋泛红的少年。
少年微微张唇,溢出细微喘/息,祁野眸光暗了暗,他朝少年招手,余星本来就有事找他,见状直接走了过去,脚步略显着急。
余星刚靠近就被祁野一把搂进怀里,余星如无数次那般跌进祁野怀中,坐在他身上,与他深邃的眼眸对视,被黑曜眼眸中的温柔吸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祁野低低一笑,低沉的笑声从耳边跑过,湿湿热热又痒痒的,令余星本就发红的脸蛋更加潮/红。
祁野只觉得少年害羞的模样,无论看多少次都如此可爱,一个没忍住在少年小巧圆润的耳垂上,落下一个湿吻。
余星感觉到耳垂被什么包裹后,潮/红一路蔓延至耳后根,余星羞赧不已,将脸埋进祁野怀里,又觉得祁野真坏,每次都逗弄他,可他内心又好喜欢,而且看着他比自己更明显,更凸出的喉头,就想含/住……
啊啊啊啊他在想什么啊!
余星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激得刚退下去的绯红,刷得再次爬满整张脸。
最终没忍住快速仰头,在祁野攒动的喉结上轻咬了下,瞬间像只小乌龟快速缩头。
祁野抚摸少年发顶,黑曜石般的眼眸愈发幽深。
等余星回过劲,才想起来找祁野做什么,他从祁野怀里探出脑袋,将心头疑惑倒豆子般问出来。
祁野点了点头,他没有隐瞒,“别担心,我会处理,目前大部分大臣支持我,只有个别反对。”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持中,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他不打算对少年说清楚,免得少年胡思乱想。
余星早不是一年多前一无所知的少年郎了,他知道祁野还有事瞒着自己,但祁野不多说,他便收起好奇。从袖囊中掏出先前存好的银子,他没在银庄兑换银票,这会儿揣身上特别沉,祁野看他拿出一块湛色帛布,四下不规则,看着像缝衣时剩下的边角料。
余星将帛包塞给祁野,“这些都给你,虽然不多,但我会努力赚银子。”
祁野轻笑着收下少年的帛包,怀里明显一重,难怪他刚才觉得少年重了些,敢情不是少年长肉了,而是揣了包银子。
祁野捏了捏余星耳尖,在他耳边柔声道:“都给我?不给自己留些?”
余星被热气扫过耳畔,一股酥麻感袭来,他不好意思道:“我留了的,这里有一百两,等过段他们回来了,我就能给阿野更多的银子。”
祁野知道少年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行商三人。全天下只有面前少年会担心自己银子不够,他薄唇微微上扬,“无碍,我这里还有银子,这些银子我就先替乖宝保管。”
余星还担心祁野不愿意收,闻言脸上绽放笑脸。
怕少年还会偷藏银子留给自己,祁野又道:“别担心,我有法子,咱们的银子够用,大臣们也不会继续阻拦。”
余星好奇道:“什么法子?”
祁野看他好奇,轻笑回答,“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也有私产,而且还不少,即便我不做皇帝,那些银子也够我们用一辈子。”
实际上,他私库里的银子堆积如山,哪怕养上万人也不成问题。
余星朝祁野眨巴眨巴双眼,目里一片清明水泽。
祁野捏了捏他手心,轻轻一笑,“再则我会派人跟当地富商协商,若他们愿意出资,我会许诺他们子嗣三代入国子学的名额,或免去他们子嗣服役。”
奈何他一直没找到人选,才会被太府寺卿等人绊住脚。
余星听完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夸道:“阿野真厉害,我都没想到这点,若是以国子学入学名额作为交换,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
余星说的是实话,在他看来祁野就像一颗明星,让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是祁野赋予了他对人生的全新认识。
国子学是六学之首,只录取三品官员的子弟,若将名额给那些商户之子,他们必然会大力支持祁野。
再则祁野也想任用一些不一样的学子,这几年春闱中举的一甲、二甲都是些读死书,满脑子仁义礼智信,却没有做到一件事,整日之乎者也,提不出半点有用计策,祁野直接将前两年的一甲、二甲外放,眼不见心为静。
祁野望着面前少年,看着少年喜上眉梢,心头的那股烦躁渐渐消散。
余星并没感受到祁野晦暗的情绪波动,他朝祁野抿唇笑了笑。祁野握住他手,温柔的眼里透着幽深,他没有告诉少年,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可以说绝大多数商户都会同意,但州、县太多,他不可能亲临,也不能派白缪等人去和那些商户周旋,想也知道侍卫不是那些商人的对手,可交给其他人,他同样不放心。
此事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寒食节。
寒食节不止崇文馆和弘文馆会沐休四日,国子监六学,及各大臣同样能沐休四日。
寒食节当日百姓们家中不会开火,宫里同样如此。尚食局两位尚食和司膳,提前备下寒食节当日所需吃食。
余星听小轩说起寒食节习俗,心下好奇不已。
按照禹国习俗,寒食节这日不光不会开火,在寒食节头天还需亲自做青团或醴酪。
余星不会做醴酪,应该说在此之前他都没听说过。
在陈国寒食节这日也是不会开火,但大部分人会吃一些馒头类的吃食草/草应付一天,哪里像禹国需要准备这么多吃食。
余星和祁野来到尚食局,余星挑选了一个比较好做的青团,至于祁野则是做醴酪。
余星全程几乎都在看祁野怎么做。
醴酪的做法比青团复杂,好在两位尚食提前准备好食材。
麦仁和杏仁提前用温水浸泡一宿,杏仁的皮也被宫人剥去,祁野只需将麦仁和去了皮的杏仁捣鼓成浆,纱布过筛,留下雪白浓浆。
浓浆倒入锅中,中火熬煮至杏仁浆浓稠,最后加入适量麦芽糖或蜂蜜即可,祁野问过余星,加的蜂蜜。
此外尚食和司善还准备了杨花粥,和形似兔状的乌精饭,米粒紧小,黑若坚珠。
余星问过李尚食才知道,乌精饭是用南烛茎叶捣碎渍汁,浸粳米,上屉蒸熟成饭,将饭晒干,再浸其汁,复蒸复晒,进食时用沸水泡一下就可以吃了。
寒食这日,小轩和小贵按照余星吩咐,将昨日准备的青团、醴酪、和杨花粥装进食盒。
小贵没跟着出宫,小轩跟去了,他拎着食盒走在余星和祁野后面。
白缪叫住了小轩,顺走他手里的食盒,还细心的让他不要离主子们太近,小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放慢了步子,他偷偷看了不远处的两人,光是背影都觉得他们天造地设。
余星头次踏青,他们选的城外白香山。白香山字如其名,行走在崎岖的山路间,无一不是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四周除高大樟树外,便是桂花树、略显”娇小“的栀子花、时下盛开的梨花、桃花。余星望着不远处朵朵绽放的梨花,情不自禁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祁野看向他,放柔嗓音问:”喜欢?“
余星点了点头,”很好闻。“
祁野想着等回去了,让奚官局的花匠移栽些梨花,和桃花到御花园。
不过,先不告诉少年,给他个惊喜。
等他们爬上山顶,余星迫不及待想吃青团和醴酪,祁野轻笑着接过白缪递来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青团,和一碟醴酪,余星迫不及待一手抓一个。
祁野眼神温柔的看着少年一口一口吃青团,“慢点吃,还有。”
“啊,我原本以为这个味道一般,没想到挺好吃的!”
“我昨日就想吃了,不过他们跟我说青团要寒食节吃才有意义,所以我就忍住了,还好我昨日没吃,不然的话肯定后面还要重新做。”余星咽下嘴里的青团忙不迭道,生怕祁野不知道青团的美味。
祁野笑着喂他吃醴酪,余星瞬间睁大眼,一脸诧异的看向祁野,完全没想到祁野的手艺这么好。
余星就着这个姿势又咬了一口,下唇蹭过祁野的大拇指,反应过来含着什么后,余星耳尖悄悄红了,但因为醴酪实在太好吃了,很快转移注意力,几口吃完了好几块,等反应过来已经吃饱。
先前祁野一直喂他吃,自己没吃什么,便喂祁野吃了些青团,但每次都被男人握住手腕。
祁野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哪怕咀嚼也十分优雅,每每吃到最后一点时,祁野的薄唇都会不经意触碰到余星的指尖。
余星被男人深邃眼眸注视,指尖传来温热触感,原本消下去的绯红,再度爬上耳廓,很快耳朵红了个彻底。
祁野见把人逗得不好意思,便在他额上亲了亲,大发善心地松开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腕。
寒食节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清明节。
清明节这日,祁野和余星率领文武百官祭拜先祖,祈佑先祖庇佑大禹风调雨顺,年登岁稔,国泰民安,岁岁祥和;坊间百姓们也纷纷祭祀先祖,庇佑家人事事如意,平平安安,子嗣绵延。
清明过后,余星生活恢复如初,每日与祁野一同吃早膳,再和小轩、小贵,对了,现在还要加上刘旭一起去崇文馆。小贵刚来禹国那会儿大字不识一个,一年多过去,他认识的字虽没有余星多,但也认识几千字,可以说进步显著。
再说余星,下学后他有祁野的单独“辅导”,精进飞快,如今更是按照崇文馆的要求学完《论语》和《孝经》,接下来就该学习《易》、《尚书》、《春秋公羊传》、《谷梁传》等小经。
崇文馆要求小经两年学完,他们中有的学子十三、四岁,有的十五、十六岁,纵然年纪不同,学习进度是相同的。
他们和国子监六学唯一不同的是,只要他们通过结业考核,就能直接到吏部领取职务,不像六学和其他县学的学子还需通过常科,才能做官。
余星跟祁野说再学两年,学完小经就不学了。
祁野没同意也没拒绝,“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余星面上点头,心里在想还是和以前那般,上午听学,下午制香。
祁野许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揉了揉他脑袋,“不着急,不管是学习,还是制香,天下百姓的命不是担在你一人身上。”
余星望着那双黑亮的眼眸,轻轻点头。
但很快余星觉得上午听学,下午制香丸同样有些力不从心,并不是学业上心余力绌,而是香丸所需数量每日剧增。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大家想买回去备用,或是想要平时用一用,对于这两种情况,他都会让店里伙计先劝说一番,数次之后效果不佳,每日购买人数逐日增加,所需香丸越来越多,以目前余星制香速度远远不够。
他起初以为只有禹安城如此,等三位走商从襄州、洛州、禹都等地回来,同余星见过面详谈后。余星才知道不仅禹安城百姓大量购买香丸,襄州、洛州、禹都等地也都供不应求,这一次他们带的香丸比之前多,仍然不够。
几人坐在禹安城常乐坊中的一酒楼里,余星吃着酒楼提供的茶粥,三名行商吃着小斯从旁边食肆买回的吃食,急不可耐跟余星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原来每年春季万物复苏,心底的暴戾一如万物般蓬勃生长,等到控制不住时他们就会动手打自己妻儿父母。在这种情况下,中年男子与老年人便会殴打在一起。
老年人哪里是中年人的对手!无论速度、体力、耐力皆远远不如中年男子,跟不要说狂暴后的中年男人,更加力大无穷,一拳下去能去掉半条命。
等中年男子清醒过来时,老迈的父亲已经重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