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仪表滴滴滴的声音，装置中的液体每时每刻都在置换流动。
那装置半人高，放在试验台上，半透明液体中的人造胚胎飘飘浮浮，四个人坐在装置前，围成一圈。
“你说他长大以后不会变成七手八脚的小怪物吧。”何与名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胚胎，手指轻点着透明装置，幽幽道，“不过就算是小怪物，我也会爱他的。”
季涵洲：“有可能，毕竟不是正常繁衍。”
许空折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幸好没长歪！
许轻玲也凝视着胚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许空折忍不住吐槽：“你连他是不是正常的人类都不知道，还关心是男是女？”
“起码现在看起来是很正常的。”许轻玲偏头看他，“你感觉是男孩还是女孩？”
许空折：“男孩。”
“这么肯定？”坐在他另一边的季涵洲诧异道，许空折说得太过肯定了，似乎他早就知道一样。
……………………
时间的流逝总是很快，一眨眼几个月过去，胚胎长成了一个小婴儿。
而且如同许空折所说，是个男孩。
时机已经成熟，季涵洲和许轻玲小心谨慎地将装置液体放空，将小婴儿从里面解放出来。
婴儿不哭不闹，看上去不像是活的，但仪表显示他有生命。
众人簇拥着他，他睁开了眼睛。
众人没有欢呼，仿佛怕惊扰到这小生命一般，小心翼翼。
当然这些欣喜的人中不包括许空折，毕竟看着疑似自己的婴儿，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
新生命的研究已经成功，接下来就可以将所有人从精神控制中解脱出来。
可当他们着手去做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解除不了？为什么？”许轻玲瞪大眼睛，问道。
程兹安扶了扶眼镜：“控制系统不够成熟，对蝶生的控制有些问题。”
事实上，除了他们几个注射了羽化的人，其他人的精神与身体都被蝶生破坏得十分严重，整日浑浑噩噩，意识不清，身体也逐渐衰竭。
许轻玲跌坐在椅子上，埋下头，喃喃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何与名：“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程兹安摇了摇头。
许轻玲忽然坐直身体：“或许我们可以毁掉系统，能有一线生机。”
程兹安面容大变，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眉头蹙起，反驳道：“不行！”
许轻玲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程兹安欲言又止，他扶了扶眼镜，恢复冷静：“已经受到蝶生影响的人，就算是毁掉系统也无济于事。”
“但这只是猜测。”许轻玲，“不如试一下，万一有效呢。”
程兹安沉默良久，再拒绝下去可能会引起其他人不满，最后还是妥协。
他的双手在系统操作台上快速舞动着，不到片刻，系统面板闪烁起深红色的光芒，在是否摧毁系统的界面上点下‘是’后，系统面板彻底关闭。
系统被摧毁，他们外出查看，众人还是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四处乱晃，动作缓慢而僵硬，时而能够恢复意识，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无意识状态，哪怕是呼唤也毫无反应。
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也由于长期无人打理而蒙上灰尘，渐渐颓败。
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就说没有用的。”程兹安说道。
季涵洲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兹安，以这几年的相处来看，程兹安对蝶生与系统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狂热。
程兹安渴望着蝶生的力量，渴望着系统的力量，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毁掉系统吗？季涵洲并不相信。
但眼下也不好追究，季涵洲沉默良久，忽然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他说这话时十分不自信，事实上从始至终，他提出的所有办法都让现实越来越糟糕，可却又不得不做。
如果不去做，现在就是终结。
许轻玲看向季涵洲，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季涵洲：“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其他人已经救不了了，不如就先毁灭。”
许轻玲和何与名都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疯了？”许轻玲道。
何与名也说着：“不要放弃啊，说不定还有转机。”
“不，已经没有转机。”季涵洲沉声道，“毁灭只是暂时的，你们还记得时欣的研究成果吗？”
“你是说……”许轻玲瞪大眼睛，随即苦笑一声，“你的想法总是这么大胆。”
何与名攥了攥拳：“不过这确实是个办法。”
程兹安对他们所说之事略有不解，直接问道：“时欣的哪一项研究成果？”
季涵洲：“将人的记忆提取出来并加以保存，等到未来再次出现人类的时候便能重启这些记忆。”
许轻玲与季涵洲对视一眼，她反应了一会儿，解释道：“……对，只要未来之人触碰到记忆，便会被新的记忆侵蚀，旧的记忆也会被抹除，这样便能摆脱当下的身躯，实现生命的延续。”
程兹安微怔：“时欣竟然还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不过这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许空折听着他们的对话沉默良久，忽然插话道：“那未来被取代的那些人怎么办呢？”
季涵洲：“我现在只能关心当下，未来那么久远的人和事，我没有办法给予感情。”
许空折叹了口气，这样的做法他并不认同，但毕竟是过去的事，他也无权发言。
这一次事情进行得倒是很顺利，趁着众人还能恢复意识的短暂时刻，迅速征求了所有人意见。
凡是想要继续活下去的，都被带到实验室中，为提取记忆做准备。
但也有不想在未来复苏的人，他们在昏沉的意识中沉浮，静静等待着死亡。
实验室中，陆续有人的记忆被提取出来，变成一个个散发着光晕的圆珠。
许空折将一个个圆珠码好，每一个圆珠都装在金属镂空器皿之中，这器皿是对缥缈记忆体的保护，一旦打开，存储于其中的记忆便会侵蚀离得最近的人。
随着记忆圆珠越来越多，除了季涵洲外，其他人的记忆都已经离体。
季寒洲轻轻抱起小婴儿，走到地下实验室下面那宛如废墟一般的房间中，将他放到金属盒子里，并再次启动了仪器。
小婴儿没有可以提取的记忆，但是季涵洲他们都不希望这个小家伙刚出生就迎接死亡，于是想到了这个办法。
像何与名当初一样，小婴儿也陷入了冷冻的长眠。
许空折就站在墙边，一边看着季涵洲的动作，一边再次打量起四周。
仔细看去，这里其实与他小时候待的那房间是一样的，只不过只有这一个房间，并没有上面的一整栋研究所。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一直都没认出来这里其实就是他待了数年的地方。
不对，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不止数年。
片刻后，四周景象闪烁，时间空间快速跳跃，等到景象稳定之时，世界上已经发展出了魔族与新的人类。
他们依旧追求长生，只不过是以修仙的方式。
正在游历的修士在山洞里发现了一颗圆珠，好奇打开外面的金属镂空外壳，光雾从中飘出，涌入身体。
他痛苦地弯下腰，紧紧捂着头颅，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站了起来，同时背后肩胛骨出现花朵一般的瘀痕。
站起来的人看上去很恍惚，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好奇地看向四周。
许空折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修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