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家赶忙上前扶着楚风清, 听到姬于烬的名字,眼中有浮起一丝担忧,“主子在东院,太医们已经到了。”

  莫管家已经知道了楚风清的身份, 但是主子都没有介意, 他一个做奴才自然更不会。

  老莫话音刚落楚风清就要走, 才迈步腿下一软差点没有摔地上去, 真是少有的狼狈, 到了这会他才反应过来竟然忘记叫马车了。

  莫管家本想扶着楚风清过去, 却被他推开了,“无碍, 我自己走。”

  他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健些,但步子丝毫没有慢下来,到了东院, 他推开门,一盆盆的血水将整间屋子都染上了血腥味。

  楚风清微微一愣,原本有些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

  他缓步走上前去, 姬于烬闭着眼躺在床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血将床单都染了色, 因为失血过多, 唇变得有些白, 疼痛让他眉头紧锁着。

  楚风清握拳的手,骨节泛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这个关头他一定要冷静下来。

  他走上前去查探伤口, 一个太医用纱布按住伤口, 血已经将纱布浸湿, 连带着太医那满手的血,瞧着刺眼得很。

  太医们看见他的长相都怔了下,这几个太医都见过楚风清女装的模样,现在过来一个和「夫人」长相一般无二的男子多少都会有些吃惊,不过他们很快也都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夫人」的孪生哥哥——楚风清。

  姬于烬其他的都还好,就是伤口的血止不住,失血过多才昏了过去。

  「夫人」的医术都已经那般了得了,「夫人」的师父医术应该更是厉害,楚风清顶着楚茵茵身份时曾说过自己的医术是哥哥教的。

  几个焦头烂额的太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看向他,楚风清抿了抿唇,表情慢慢镇定下来,走到一边的水盆处细细净了手才又回来。

  他对按着纱布的太医道:“我来。”

  太医将位置让给他。

  他掀开纱布,纱布上的血粘稠成浆,腰间的伤口又深又宽,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要找到止血的穴位才行,他让莫管家按照上次的方法将他的银针消毒。

  之后只要找到穴位扎下去便可了。

  平日以稳著称的他,这次握着银针的手却微微颤着,以前的姬于烬于他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他自然不怕的。

  可现在有些东西变了,变到他甚至不敢下针。

  楚风清鼻尖凝了汗,稍有差池姬于烬会不会挺不住,明明总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扎下去的……

  他咬了咬牙,捏着银针的手越收越紧,最后颓然松开,抬眸对一边的李太医道:“您来。”

  床上躺着的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是他所仰慕所欢喜之人,他做不到那般强大,也做不到心无旁骛。

  只要看到他,他的心思就全涣散了。

  李太医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每个人所精通的部位不同,他虽也会银针,却不会用银针止血,太医院是服务皇宫与权贵之家,所以对外伤并不精通,故此每次都难以下手。

  楚风清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他尽力平稳着呼吸,“我指穴道,你扎针。”

  李太医这才松了口,接过他手中的针,扎了好几个穴位,血肉眼可见地止住了。

  血止住了,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楚风清稍稍松了口气,他从药箱中寻出了的缝合器,伤口并不整齐,有撕裂,靠自己愈合很难。

  姬于烬这会没有意识,有太医提议直接缝合,但楚风清没同意,他害怕姬于烬会疼,他看着姬于烬紧锁的眉头,一点疼都不想让他受了。

  上次楚风清用自己最后一颗哮喘药给姬于烬吃了才止了疼,这次倒是不用了,他特意在药箱中备了瓶麻沸散,就是为了现在准备的。

  他将麻沸散花化了水,本想直接灌下去,但是总会从嘴角流下,导致半碗的麻沸散都浪费了。

  众人无计可施之时,楚风清将碗端起喝了一口,俯下身子覆上了他的唇,用舌撬开了他的唇将药渡了过去。

  霎时间,屋子中落针可闻。

  那些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嘴巴长得都可以塞下一个苹果了,一个个侧目转身,生怕再瞧见什么惊人的画面。

  心里又自我安慰着,人命关天、人命关天,这时候就得不拘小节。楚大夫大爱无疆,值得他们学习。

  没错,就是这样。

  等楚风清再抬头,他用手擦了擦唇上残留的水渍,一点没有在乎别人的目光,和以前那个样样都讲究君子之道、君子之行的楚风清太不一样了。

  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青鸟和楚风清一道回来的,在场的唯有他和老莫两个人没有露出特别吃惊的表情,毕竟他们知道内情。

  青鸟抱着剑站在门口,表情沉得都快能拧出水来了,这一剑原本是冲着他来的,姬于烬替他挡了这一剑,这一行稍微挂彩是经常的事,一年到头身上没几天是好的,真真的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姬于烬武功高强,所以已经算是厂中受伤较少的了,但每次受伤都必是重伤。

  主子救了他许多次,他欠主子好多条命了,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老莫担忧得走来走去,又不敢上前询问,生怕会打扰到他们,一双手攥得紧紧的。

  算着时间等药效发作后,楚风清这才开始缝针。

  众位太医又围了上去,楚风清上次有教他们这种奇怪的缝针之法,但他们并未在人体上实践过,毕竟他们伺候的人非富即贵,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缝完针后楚风清白净的双手沾满了血渍,额头浸出了冷汗,他将头凑近了些,能听见姬于烬心跳的声音,依旧那么有力。

  还好。

  屋子里的太医见到他的动作又有些疑惑了,听心跳声能看出什么病症?果然医学博大精深,是他们见识短浅了,日后定要好好请教一番。

  净了手后,楚风清又帮姬于烬诊了脉,之后按照脉象开了方子,而这也只是过了最简单的一关。

  真正难的是在后面,太医都走后,楚风清寸步不离地守在姬于烬身边,老莫端了食物给他,用过后让楚风清去歇息一会,被他拒绝了。

  他以前就诊过一个老婆婆,服药后看着一切都好,他儿子在她身边日日夜夜守了三日,眼瞧着她脸色好看了,脉搏也强健了,他儿子便想着去为母亲熬点米粥,待她醒来后可以食用。

  恰巧的是家里头没米了,集市离他家不远,他便揣着银两出去了,就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再回来他母亲已经没了气息,他连着守了三个日夜却连他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一辈子的遗憾。

  楚风清也害怕,尽管并没那么严重。

  夜里,姬于烬发起了高热,楚风清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一夜过去姬于烬的体温才勉强降下去,倒是楚风清的哮喘差点犯了,吞了几颗药才压制住。

  连着几日,姬于烬都没醒来,伤口反反复复的发炎,脉象一度虚弱到查不出来。

  所有人都无比慌张,李钰、姬于烬的一些好友都来看过他,惊动了皇上,太医也都是连连摇头,甚至于姬府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事了。

  只有楚风清,一如既往地冷静,他把能用的法子都试了一遍,古籍、医书都快被他给翻烂了,脸白得像个死人。

  就在楚风清都无计可施那夜,他静静躺在姬于烬身边,一双眸子极度冷静,也就只有扎针时他慌得不行,后来就冷静下来,脑子极度清醒的状态下才能准确无误的用药,才能诊断病情。

  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如果姬于烬死了他怎么办……

  突然身边的人动弹了一下,楚风清身子瞬间僵住,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这个时候姬于烬又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了下,楚风清抿了下唇,一双眸子紧紧地凝着他。

  终于,朝阳从窗口照进来时,姬于烬也轻轻地睁开了眸子,朝阳将整间屋子印成了橘红色。

  姬于烬皱了下眉,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有些没清醒,直到腰间的疼痛将他的神经激活,他脑子才慢慢变得清明,他「嘶」着倒抽了口气,视线却触及到了躺在一旁的楚风清。

  他张了张嘴,嗓子又疼又哑他发不出声音,又过了片刻他才终于挤出了一丝声音:“清儿,你怎么在这?”

  楚风清冷静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因为他的声音,所有的冷静全数崩溃,这几日的情绪猛得涌了上来,让他眼睛红得不像样,或许是这个时间点让人容易脆弱,亦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终日来的悲伤、疲惫、绝望席卷而来,很快将他给淹没了。

  他咬着牙,表情稍冷,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姬于烬对上他的眼神,微微愣了下,这是……怎么了?

  他盯着楚风清的眸子,见他不开心,便勾着唇玩笑道:“是不是见我受伤,心疼我了?”

  他说着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睫,“瞧瞧这眼都红了,不会偷偷哭过了吧。”

  楚风清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往后了点,躲开了姬于烬的触碰,眼中划过一丝情绪。

  这话一没人接,屋子中就静了下来。

  姬于烬喉结滑动了下,只觉得嘴中发干,平日里他这般说话多半会收到楚风清的白眼,今日这是什么怎么了?

  没有说话,没有白眼,甚至没有否认……

  所以……楚风清这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了吗?

  心疼他了?!

  作者有话说:

  姬狗不会装病的,姬于烬是真爱风清,风清有哮喘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让他着急,是的没错,姬狗很好——

  另外本文以感情为主哈,所有剧情为感情和主角服务,所以关于朝堂啊之类的只写必要剧情,多的就不赘述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