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没有上套,他知道于顽转移了游客,他本来就派了两批人,一批是两个弃子带头,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另一批是极其厉害的专业杀手,干掉看管者,劫走真正的游客!

  于顽疯狂奔跑着,从接手这个案子起他就知道凶手城府深,但自己还是低估他了,船上没有杀手,杀手早就到了那不勒斯,凶手做了万全准备,就算医师横插一脚把他弄到船上,凶手还是有惊无险地继续着自己的计划。

  但现在凶手似乎是背水一战了,那不勒斯港没有多余停船的位置,如果凶手一定要在船上动手,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是…

  于顽奔向明家游轮停着的位置,还没到就看见游轮已经轰然起行,华丽繁复的装饰灯被关闭,漆黑的海面上,一艘大家伙吞噬着上百名游客往大海深处行去,像是古老邪恶的海怪裹挟着可怜弱小的人类祭品一样。

  那艘船上还有上百个无辜的游客,但凶手现在毫不顾忌了,于顽在船舱里的多般试探和阻拦已经引起凶手的杀心,荆澜生带来的封船队伍更是直接阻拦了凶手的杀人计划,耐心耗尽,结果就是有更多的无辜者会殉于海中。

  来得及,来得及,于顽喉间一股铁锈味,游轮看着近,但脚下空旷的港口平地却好像怎么也跑不完,游轮已经驶离海岸,于顽转个弯去开快艇,先追上再上船。

  一堵肉墙突然突然闯进视线,于顽猛地一偏身,腹部突然被猛击!整个人一下子泄力被踹在地上,喉间那一股血被激得吐出来,于顽蜷身抬头。

  “是你们。”

  肉墙林策挡在于顽面前,重击于顽的林纯从他身后冒出来,捂嘴笑道:“诶呦,你记起我们啦?”

  于顽撑着腿站起来,呸了口嘴里的血沙,黑眸冰冷,问:“你们给谁做事。”

  林策不答,林纯勾着发尖,艳丽面容上红唇格外亮眼,眨了下眼睛答道:“你可以猜猜,猜对了我就放你过去,猜错了的话,”林纯挑逗地从上往下看于顽一眼,“就要让我亲一下。”

  旁边林策伤疤纵横的脸抽了抽。

  于顽烦躁地啧一声,“小姐,我如果有空一定和你好好猜一猜,但现在我忙得很,这种情况下,我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女性。”

  林纯眼睛里像是要冒出桃心,红唇勾得更大,“那你别怜香惜玉哦,我喜欢下手重一点的。”

  话音未落,林纯就疾冲过来,于顽稳住身形,看清她的步数,飞快计算此人的动手路径、方向及速度,在拳风冲向脸时身体骤然下塌躲开,林纯还在惯性里扭转身体时,于顽直接出腿扫倒女人,林纯倒地瞬间,林策急速向于顽冲过来,整条臂膀肌肉勃发,捏紧拳头向于顽腹部招呼,于顽如法炮制躲过进攻,攻击的腿却像踢到钢筋一样。

  于顽嘶了一声,在林纯爬起来要攻击他后背时躲开。

  这一男一女,就是带走陈太和的那两个杀手,于顽这是第一次和他们交手,那个女人速度极快,男人是力量型,两人应该搭档时间很久,配合默契。

  于顽抹掉嘴角血迹,看向二人,不动声色调整自己位置,他们目的是拖时间,不能跟他们缠上。

  “好凶哦,还不让碰呢。”林纯拍拍腿,走到于顽前面,二人前后围住于顽。

  “我偏要碰。”

  林纯冲过来的脸快到模糊,身后林策的拳风已经扫到后脑勺,于顽核心骤然发力,脚尖蹬地瞬间腾空起来,空中翻转身体动作快到晃眼,长腿劈开猛然往林纯背后一踩,林纯收不住力,又被于顽重踹在背后,整个人面朝河梯扑过去,林策硬生生改变追击于顽的方向,跨步一揽,把林纯收进怀中。

  于顽闯出了空隙,往岸边停着的快艇赶去,林纯在后方尖叫,紧随其后冲了过来,砰!一个废弃铁锚撕开黑天重砸在于顽面前,碎铁渣滓四处乱溅,看着地上被砸出个大坑,于顽暗自庆幸道躲得及时,身后的林纯找准机会,抽出**瞄准于顽后背,在于顽偏身躲避瞬间发射银箭!

  于顽眼中是飞速射来的寒光箭头,全力下沉身体还是不及箭的速度,在箭尖离自己不足半米时,一颗圆滑小石子以一个惊人的力道和速度闯入战局,精准撞上呼啸的利箭,箭如同失去动力般瞬间落下。

  裴野来从黑暗里走出,手里抛掷着几颗石子,挡在于顽身前,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在暗夜里泛着幽冷的色泽。

  “没事吧?”

  于顽摇头,看向仿佛换了芯的裴野来,后者感受到讶异又探究的目光,回头轻轻笑了一下,温和的弧度找回了点裴医生的感觉,随后握住于顽肩膀,把人推向快艇的方向。

  “我来。”

  于顽皱起眉,裴野来低声:“别小看我啊,我一般不会吃亏。”

  快艇激起雪白翻涌的浪花,于顽身影逐渐在海面缩成一个点,裴野来手里还把玩着几颗石子,背后的林策默不作声,林纯揪起嘴,小声抗议道:“这是雇主给的任务,你把人放了,我们怎么交差。”

  裴野来还看着海面,“关我什么事,你去追啊。”

  林纯在心里骂脏话,你杵在这我怎么去追?我的皮还要不要了?

  林策上前把一脸扭曲的妹妹拉回怀里,安抚地摸摸头,一字一句道:“我们,不一定能,打过他。”

  林纯猫眸瞪圆,“打不过?你看他刚才那样!要不是阎…裴野来出手,他能撑多久?”

  裴野来将石子抛出去,打出串漂亮的水漂,转身拍拍林策的肩膀,“我说过了,你早晚被这个蠢女人拖死。”

  于顽开出段距离,还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宽旷的平地不见人影,似乎没有发生打斗,海面上只有游轮在不远不近的前方航行,另外一艘绑满炸弹的客轮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于顽手上不断加速,心里最记挂的却不是他目的地的那一游轮无辜游客,是此刻完全失去讯息的荆澜生。

  他会没事的,于顽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可是荆澜生。

  快艇追上慢航的游轮不算难,于顽绕到船侧舷绳处,没费什么劲儿攀上去,稳稳落在游轮过道上。

  不对劲儿啊,于顽贴在船舱边移过去,整艘游轮的灯光被全部关闭,一层玻璃橱柜反映着海面深色的波粼,船上没有一点声音,热闹奢华的游轮此刻仿佛真成了一艘死船。

  被堵上的呜咽声穿杂海浪的声音打过来,于顽抽了根钢管,伏低身子向甲板走去,从一层女装区的镜子里看到甲板上反映的镜像后迅速蹲下身子,探出头观察。

  甲板上百名游客被捂嘴捆绑扔在甲板上,有些游客上衣都没穿,女性游客身上搭块毯子,黑胶布从脑后缠上嘴巴,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打湿紧缠在四肢上的麻绳。人质群周围站满了海员装束的看管者,人数在20人左右,船头站着个看不清脸的黑袍人。

  于顽摸出荆澜生去客轮前塞给他的手机,向外发着求援信息。

  人质们发出嗡声,于顽一看,明家那几位也赫然其中,明天脸泛着不正常的红,金灿依偎在他身边,眼神惊恐,明父母们将二人护在身后,强忍害怕,试图冲破嘴上的束缚和歹徒讲条件。

  明父的胶布被撕下,声音强装镇定,问半夜将他们掳来的歹徒有什么目的,想要多少钱财。

  船头的黑袍人转过身来,大黑帽子盖住全脸,露出点下巴,一步步向明亚彭走来,明亚彭把三人护在身后,脸上不自觉抽动着,突然被黑袍人一脚踹翻在地,周围人质又是一阵惊慌害怕。

  “你们当中有些人,这几年在南岛做了些事。”黑袍人走在瘫倒在地的人质中间,慢慢讲起了故事。

  “有人对你们说,南岛有个救人命的神,能轻易找到你们排了几年号都配不上的脏源,于是你去了,”黑袍人抬脚踹了一个男人的头,转向另一个男人,“他告诉你,那是真的,于是你也去了。”被踹到的两个人蜷在地上不敢动,百名游客中有一部分人心虚地低下脑袋,有些人则不明所以,惊惶地看着黑袍人的动作。

  “你们中,有的人换了全新的肾,全新的肺,全新的心脏,你们觉得自己幸运爆了,只要给点钱,配型的脏器就会在第二天装箱送到你们的手术台上,用一颗干净的,健康的内脏替换掉你们恶心的烂透的内脏,你们说这是命数,你们命不该绝,那些为你们提供新鲜脏器的人他们的就是烂命,就该如此。”

  黑袍人抓起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将人拖到了甲板边,陈总粗声尖叫几乎要冲破黑胶布,脚使劲勾着旁边的人,坠着力不让自己被带走,徒劳地挣扎激怒黑袍人,旁边海员上前,对着陈总膝关节就是一脚狠踩,陈总浑身肥肉疼得发颤,被黑袍人一把拽上船头,半个身体悬出栏杆。

  于顽起身,又按捺住蹲下来,他一个人护不了这么多人,如果激怒歹徒,这些人质很可能等不到救援来。

  黑袍人拽住陈总的头,像在献祭第一个该死的祭品一样,横扫一眼吓得魂不守舍的人质们,高高在上如刑台上的审判者:“为你被挖出肾脏的人,叫陆杰,他死在逃出南岛的海上。”

  陈总心脏快悬停,突然天旋地转,脑中充血,整个人倒栽着被推进海里,巨大的水花声混着游客的尖叫哭泣,但审判还没结束,黑袍人很快抓起第二个,“那艘破烂的小船上装了20几个人,他们直到死在海里也不会想到你们用着他们的内脏,坐上这么豪华的轮船游戏人生消遣日子。”黑袍人目光锁定了几个人,海员们上手将人拖出来,往船头拉。

  “所以,你们该感受和他们一样的痛苦。”

  一个被抓住的浑身赤着的男人哭得断气,软着身子跪在地上求他:“求你,我做错了,我做错了!我给你钱,我向他赔罪,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黑袍人踩住他的头,罩子下传来一声轻嗤,“你该庆幸这里条件不够,否则,我会把不属于你的内脏,一刀一刀剜出来。”

  远处漆黑海面骤然亮起几十束白光,是后援。于顽提着的心放下一半,从隐蔽处走出来,朝黑袍人喊了一声。

  “讲真,听你这么说,这些人确实死有余辜,”于顽走近几十个海员的包围圈,面不改色:“不过要是每个人都快意恩仇,那这社会岂不乱套了。”

  黑袍人把男人抵死在船尖上,恶狠狠地看着于顽:“我管社会怎么乱套!这社会正常的时候有保护过我们吗!社会在任何时候有偏向我们这些下层人一丁点儿吗!”黑袍人手越收越紧,声音越来越颤,“我们活着被压榨,死了被掠夺,他们知道那些器官是要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取,可他们犹豫拒绝了吗!?你们的社会,能容忍他们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却不能容忍我们复仇吗!?”

  黑袍人情绪激动,男人几乎被他勒死在手上。于顽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尽管从道德层面来说,他不认为黑袍人的做法有何过错,但道德不是法律,社会需要规则,这些人他会亲自送进牢房,但永远不能开这种手段复仇的先例,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下一起案件,会不会是场道德使然外皮下的蓄意谋杀。

  后援船只轰鸣着开近,警装士兵们整装待发,准备营救人质。

  “我保证,这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船上还有很多无辜的人,别做傻事。”

  黑袍人歇斯底里地大笑,旁边守着的海员开始在人质身后做着什么,于顽暗感不详,黑袍人停了笑声,望着于顽的眼神充满悲悯:“施暴者信权财,受害者信自己,旁观者才信法律,警官,你永远无法对受害者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你陷入至亲至爱都遭受无妄之灾横死的处境,而凶手逍遥法外,只有你痛不欲生,你还会信你尊崇的法律吗。”

  海员们把人质一个一个从地上拖起来,驱赶到船头,于顽扫一眼,发现所有人质被捆在背后的双手都用一根绳子连了起来。

  黑袍人望向大海,像是在看自己的归宿一般,歇斯底里的狂躁消失,剩下生命走到尽头般的宁静,对于顽说道:“警官,我本来只打算杀那37个人的,但我改变主意了。”

  于顽心中警铃大作,狂奔向船头,被十几个海员围住,这些人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钢管打在他们身上毫无反应,十几人死死拖住于顽。

  “我要给他们教训,他们可以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我也可以,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一起陪葬吧。”

  黑袍人说完,把面前的人一个一个推下去,被捆住四肢的人毫无平衡力,一根绳子将所有人串联在一起,一个个倒下的坠力拉着下一个人,海面响起几十声扑通的水花!

  黑袍人深深地看向大海,闭上眼睛跳下海面,像坠入深海的黑蝙蝠。

  于顽下了狠手,踢开缠绕的海员们,用能跑出的最快速度飞扑过去拉住甲板上剩下的人,但下面的人一个连一个,坠力太大,于顽绞紧绳子被拖行到船头卡住,腹部抵死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悬空,手心瞬间皮开肉绽,血跟着绳子流,消失在大海里。

  于顽咬紧牙,从腰侧抽出利刃,割断手下的绳子,甲板上的人失力往后一仰,于顽双手拉起船两侧的救生圈冲下甲板纵身一跃,把还浮在海面的人四肢的绳索割断,推他们去找救生圈,深夜里的海水凉得刺骨,于顽吸口气又潜进海里。

  甲板上的人挣脱绳索,散开去找救生圈往下扔,而掉进海里,被绑住四肢的人们没有任何发力点,只能被下面的人坠着向下落,海水灌满喉腔,无辜的游客们脑中最后想着,怎么一趟旅行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强大的复仇火焰惹上身,最终葬身大海。

  意识开始被海水侵略,被捆住的双手却骤然一松,求生意识猛然迸出来,一双有力的臂膀拖着自己往海面上浮,无辜游客窜上海面猛喘一口气,看清那人。

  是那个在船上意图救他们的警察!

  游泳圈如同生的希望一般被扔过来,那个警察转眼又消失在海面。

  37名游客中的小眼睛男人扑腾着看见这一切,翻滚着让那个警察来救自己,于顽朝他的方向游过去,小眼睛生存的希望被猛地点燃,海浪浮动,于顽径直绕过他,抓起了他身后的人往上带,小眼睛瞪大被泡酸的眼睛,肺部终于承受不住海水的猛灌,心脏一阵极速跳动后永远停止。

  于顽像一尾灵活的鱼,穿行在海浪中把相连的绳索一个个割开,再托一把失力下坠的人,但人太多,黑色的海面上各处都在翻涌扑腾,有人露出头部起起伏伏,有的扑腾两下直直往下沉,人类在无边际大海里显得如此渺小,生命被一条条献祭给吞噬一切的大海。

  于顽的营救是杯水车薪,托了几十个人,速度越来越慢,小腿肌肉开始泛酸时,几十束白光骤然照亮这一片海面,摩托艇上的当地警察赶到,纷纷加入救援,海面上被吞噬的生命又一个个地被拉上去。

  于顽不知道自己在海里游了多久,力气快被耗尽,攀上一辆摩托艇准备上去时,白光突然照亮了两张苍白挣扎的脸。

  是明天和金灿!

  于顽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水,拖着疲惫的身子向二人游去,两个人已经挣开绳索,在海面上一起一伏,明天似乎是心脏病发了,急喘着气,无规则海浪打过来,几口海水无情灌进去,金灿在明天背后奋力托着他,黑发湿淋淋搭在身后,脸色没比明天好多少,力气越来越小,又是一个浪打来,二人被卷入其中,无力再上浮。

  金灿紧紧抓住明天的手,将明天的头扳过来,唇覆盖上他的,将最后一口空气渡给他,海水压力越来越大,下坠的二人突然被一阵大力拉住往上带,鼻腔嘴巴已经抵挡不住海水的攻势,二人呛了好几口水,终于被一把带上海面。

  “明天?金灿?”

  于顽声音也像灌了几十斤海水一样湿重,向旁边摩托艇上的救援人员吼道:“快救人,这个男孩儿有心脏病!”

  明天已经意识不清,救援人员接过明天,又把金灿拉上来,金灿迷糊睁开眼睛,看见于顽被泡得发紫的嘴唇在张合说着什么。

  “别怕。”

  金灿失去意识,于顽将人交接后体力彻底耗尽,救援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开通道交递着这位患有心脏病的患者,没注意到这边失力滑下去的于顽。

  糟了。海水没过鼻梁时,于顽只想到这两个字。

  于顽在海里割绳子,托举人质耗了太多体力,刚才把明天和金灿二人带上海面已经严重超出负荷,此刻浑身肌肉已经宕机,连让自己浮起来的半点力气都没有,海水现在也不凶暴了,像在织一张沉睡的网一样将于顽温柔地拢进去,一点点摄取着他的生机。

  丝丝凉意灌进肺腑,于顽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往海面冲去,但身体已经牵引不起任何一寸肌肉,意识却无比清醒,于顽脑中挣扎想着,荆澜生怎么样了?没听见爆炸声,应该是成功拆除了吧,相信他总是没错的,这个人好像总是在自己穷途末路时出现拉他一把,还有机会和他说话吗?于顽想起荆澜生印在他嘴角那个飞快的吻,突然发现自己当时并不像以前想的那样会反感不适,反倒觉得,还不错。

  自己对荆澜生的感情发生变化了吗,但好像意识得太晚了,荆澜生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啊,自己今天死在这里的话,他会难过吗。

  该死,就不该轻敌的,不会被弄到这儿来,也不会让荆澜生去冒险,更不会悄无声息就葬身海腹了。

  如果还有机会,要不要和他试试?几秒钟的时间于顽脑中如放映机一样回想了很多,身体越来越重,大海轻柔哄睡,要他闭上眼睛,于顽感觉自己离白光照亮的海面越来越远,脑中只听得见海水撞击耳膜,和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谁跳下来了?

  于顽用尽力气睁开酸胀眼睛,海浪侵袭的模糊视线中,他看到了自己这辈子再回想起来,心脏都会猛然一颤的画面。

  炽白的光照亮近海面,勾勒出一个朝他而来的修长身形,被光穿透的海洋蓝包裹着他,伸出双手一点一点朝于顽跌入的黑境游来,于顽的意识明明已经被海水侵噬得稀薄,却还是在幽深中看见那双被海水洗净的琥珀色,像海盗藏起来的宝物,现在正缓缓接近他,于顽酸透的手指动了动,扛上海水压力,朝越来越近的身影伸出手,深青色手绳在腕间随海水浮动。

  海水蓦地变热了,不对,是于顽泡得冰冷的身体变热了,白得泛紫的唇被另一个滚烫颤抖的唇紧紧覆上,被捂热的空气一口接一口被渡过来,浓烈炙热的温度驱赶着四肢百骸附着的死气,被短暂抽离的生机迅速归位。

  下沉的腰被有力臂膀挽住,指缝间的热度如海里熔岩,荆澜生身躯贴着他上浮,把落入深海的人类王子带回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