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71章 

  乌达在太医院等了一会儿,请好了假,却没等到人。

  他又去寒翠宫,在门口等。

  值守宫女进去通报。

  皇后撑着头坐在榻上,阖着眼,仿佛真的头痛。

  宫女低着头,轻轻道:“娘娘,东宫里来人,请宋太医去一趟。”

  “这就来人问了。”皇后道,看了一眼宋春景。

  宋春景一动不动低眉顺眼坐在椅子上,仿佛未听见来人禀告。

  皇后思考片刻一摆手,宫女悄悄退出。

  宋春景不插嘴,只沉默盯着地板。

  皇后收回欣赏的目光,温和又不容拒绝的道:“等下就劳动宋太医,帮我个忙了。”

  通报的宫女行至宫门口,对着乌达福身一礼,十分恭敬的说“娘娘头痛的厉害,须得要太医随侍,宋太医暂时走不开。”

  乌达想了想,嘴上先答应了。

  他转悠几回,有些不死心。

  然而寒翠宫静悄悄的,侍女行走稳当,表情平静轻松,一点都不像往日皇后头痛时的慌乱模样。

  乌达白来半天,连宋春景的影子都没见到,只好悻悻然先回去。

  到了刑部,太子坐在正中椅子上,正在审人。

  乌达飞快扫了一眼场中景象:

  李元昆单手血肉模糊,嘴里勒着棉布,是为了避免他叫喊出声。

  满头大汗像是刚刚被水迎头浇过,刑具一松,他紧紧一闭眼睛,全身簌簌抖个不停。

  乌达收回视线,默默站在转角处等。

  太子对着场中冷冷一笑,“这些罪行,认不认?”

  荔王先是浑身颤抖看着李元昆,然后猛的转头,神情激愤,双眼发红盯着太子。

  他怒吼:“这是屈打成招!”

  太子欣赏了一会儿他气急的表情,“我可没有打你,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你有什么酷刑,朝着我来!”荔王咬着牙,从唇齿间磨出几个字,“这些事都同元昆无关!”

  “哦?”太子轻轻一挑眉,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同谁有关?”

  荔王顷刻哑火,恨不得呲出牙来,狠狠瞪着他。

  太子转开视线,乌达立刻远远朝着他行礼,然后走了过去。

  “行了。”太子见他回来,立刻摆了一下手。

  侍卫停下手中动作。

  他指尖敲了桌子一下,无比轻松道:“歇一会儿,再换一只手。”

  侍卫上前给李元昆另一只手换上刑具,这间隙中,乌达抵达他面前。

  他身后无人,太子猜到肯定没有请来人。

  乌达低声解释道:“成芸姑姑请宋太医去了寒翠宫,说是皇后娘娘头痛的厉害,一时半会出不来。”

  太子目光微凝,看着他。

  “但是寒翠宫中人人神态自若,不像是娘娘病了的样子。”乌达继续道。

  太子一动,绷着脸缓缓站起身。

  乌达将椅子拉开,好方便他出来。

  太子往外走,对何厚琮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是。”何厚琮赶忙应了。

  “李琛!”荔王猛地朝他大喝:“你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我不服!”

  太子可不管他服不服,脚下半步未停,匆匆走了出去。

  乌达将手扶在刀柄上,跟上太子脚步。

  护卫队即刻动身,都坠在后面。

  动作与脸上寒煞之气同乌达如出一辙。

  何厚琮送完太子,直起腰身同侍郎对视一眼。

  侍郎激烈摇头,示意什么都没看见,你拿主意。

  场中红白交错,鲜血溅的到处都是,正是紧要时刻。

  说不定再来一下就能审出个结果来。

  太子却丢下这一屋子人走了。

  何厚琮犹豫片刻,看了看场中人和都看着他等他吩咐的大小官员。

  他深觉肩担重任,丝毫马虎不得,于是认真思量后道:“侍卫长大人,您看,咱们如果开始审问,可否继续用刑呀?”

  侍郎深以为他问到了刀刃上,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刑部不比大理寺,涉世皇亲犯案,扔在大理寺,那便是与庶民同罪,若是搁在刑部,那除非主审同为皇亲,或者官职更高的人才能全权做主。

  官职低的人是不能随意动用酷刑的。

  否则滥用私刑就算是小事,侮辱皇室的罪名可就大了。

  留在当场陪审的东宫侍卫长接到询问不敢擅作主张,朝着何厚琮郑重其事一点头,飞快的去了。

  他快马加鞭一路急行,终于赶在太子进宫前追上马车。

  “殿下,”他隔着一层车厢,将耳朵凑了上去,低声问:“何大人问,可否继续刑?”

  即便刻意放缓呼吸,那厚重喘息声仍旧听的人心脏直跳。

  那昭示着他一路疾驰片刻未歇。

  “可。”太子应了一声。

  侍卫长听他语气并没有听出什么多余情绪来。

  因着这一插曲到来,使疾行的马车缓下来许多。

  “去吧。”太子道。

  侍卫长气还没喘匀实,就被他统共三个字打发了。

  他还要再请示细节,乌达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太子心情不太好。”

  侍卫长立刻懂了。

  他登时屏住气,无声的告退,折返回刑部大牢。

  寒翠宫。

  除了内室隐约传出来人声,外头仍旧静悄悄的。

  夙愿站在门口值守,不停打量着路过门前窗前的人,略有靠近些的,甚至脚步稍慢一些都被她一一喝退,不准再靠近。

  时间约过了一炷香。

  太子未经通报,只身进了内院,夙愿立刻提高声音:“殿下怎么来了?娘娘正念着您呢。”

  里头声音立刻停了,与外头一样变得静悄悄的。

  内室的门下一刻打开,成芸从里头出来,福身行了一礼,“殿下请进。”

  太子无声一点头,一手下垂,一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进了室内。

  皇后坐在榻上抬着头看着他进来的方向,刚一露面,便露出一个微笑,“太子来了。”

  “给母后请安。”太子行礼起身,边道。

  “起来吧。”皇后收回视线。

  太子低头一看,前头跪着的人,果然是宋春景。

  他走上前去,不等皇后说话,便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

  “太医院甚忙,宋太医怎么有空来寒翠宫了?”他问。

  皇后登时笑一声,“是本宫叫他来了,晨起有些头痛,叫他来看看。”

  “母后可好些了吗?”太子转向她,又问。

  “好多了。”

  太子一点头,对着宋春景道:“宋太医若是忙完了,还得劳烦跟我走一趟,去给我看看伤。”

  皇后却道:“太医院就腾不出其他人手来吗?”

  成芸着急的看了一眼太子表情。

  太子仍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表情。

  母子两个,面容三分相似,表情却一个高傲,一个冷漠。

  自从太子进来二人还未对视过一眼,只一同看着面前的宋春景。

  宋春景跪在地上盯着前头三分地面,一动不动。

  仔细看,他双腿有些肉眼不易察觉的颤动。

  想必跪了已经不少于一炷香的功夫了。

  太子收回视线,懒洋洋笑了一声,“母后,您同儿臣置什么气呢?”

  他话这样说出口,皇后面色立刻就变了,眼角眉梢都微微提了起来,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她绷着脸,反问:“不是你要同本宫置气吗?”

  太子俊朗面容一动,扯开嘴角又笑了一声。

  “母后可冤枉我,我昨日忙碌一整天,连歇一下都不能,一早又去了刑部审问荔王之事,伤口裂开了,这才来找一趟宋太医。”

  “是吗?”皇后再次反问。

  “太子行色匆匆,一副兴师问罪模样,还以为是专门来找本宫要人的。”她斜着目光,看向太子,冷冷说道。

  太子“嗳”了一声,正儿八经继续道:“可不是来要人的,太医都忙的脚不沾地,我只好亲自来您这里,等在一旁好插个队。”

  “不是叫许太医去了吗?”皇后问。

  太子脸上神色未变,叹了口气,“那个许太医,实在不好用,笨手笨脚连说句话都不利落,这就叫人送他回太医院了。”

  “那定然是太子吓着他了。”皇后道。

  太子看了她一眼。

  皇后直视他目光,母子对视一瞬,太子立刻站起身,严肃道:“母后,儿子昨日看完伤该立刻进宫报平安,叫母后担心,是儿子的错。”

  他认错认的倒快。

  太子余光瞄了瞄宋春景,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笑道:“错也认了,母后还不快关心一下儿子的伤吗?”

  此时他不提其他,专心承认错误,又不捅破窗户纸,顿时将氛围营造的十分轻松。

  皇后也只好一同装傻。

  “你那伤,八成也是皮外伤,耽误不了你有力气寻人。”

  太子沉重叹了口气,看了自己垂着的胳膊一眼,“您问儿子为什么不找其他太医,有这胳膊在,实在没法找啊。”

  皇后也发觉了,他自进宫后,右边胳膊始终不曾动过,但是仍旧克制着不去关怀。

  太子笑了笑:“多亏了宋太医,才保住这手。”

  皇后眼中怔愣一瞬,然后浮上吃惊神色。

  太子自觉起身坐去她旁边,撩开袖子叫她看了看那胳膊。

  数条刀疤从臂膀开始一路弯曲蔓延直到小臂,皮肉缝合的印记十分明显深刻。

  只看这痕迹就知道当初是怎样一副九死一生的光景。

  皇后颤颤巍巍伸出手,托住他小臂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那处处伤口像是长在了自己心上。

  手中胳膊虽然分量十足,但是却毫无力量感,薄薄的肌肉也平淡贴服在骨头之上,一动不动。

  皇后只觉手中物同心一样沉甸甸的,叫她手脚发麻,几欲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