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28章 

  闫真实在没心思同他客套。

  也顾不得周全东宫同太医院的脸面。

  催促着乌达,二人快步出了太医院。

  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太子暴怒之下摘了他的脑袋。

  东宫就在终点一点不动等着,闫真下了马,举头望着壮阔匾额,心中百味陈杂。

  他无不戚戚的想:宋太医的心情,我总算领略一二,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天气晴朗的过分,春日的太阳照样晒人,乌达催促:“快走啊?”

  闫真叹了口气。

  见状,乌达摸了摸鼻子尖,没能感同身受他的哀愁。

  颇为不解的挑起一边眉梢,看着他,“您不至于的吧?宋太医也不是头一次不来了,太子早已经习惯,别自己吓自己了。”

  闫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

  收拾好了凝重表情,沉重点了点头。

  由乌达推着,一路到了书房门口。

  金丝楠木造就的厚重结实的门能阻绝一切声响,阳光下,散发出幽幽香气。

  书房内寂静无声,一门之隔,不知太子在做什么。

  乌达上前,一丝犹豫也没有,“笃、笃”敲了两下门。

  那声音听得闫真额头直跳。

  “进。”里头那人没什么感情道。

  闫真跟随太子多年,抽丝剥茧,耳尖的从这声音里头听出来了期待。

  他身着单衫,吹着凉风,也没有止住从额头沁出来的汗珠。

  闫真不禁伸手擦了擦。

  一炷香,太子什么也没做。

  就坐在椅子上等着。

  书房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门被敲响。

  他收了多余表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无一不妥当。

  深吸一口气,严肃的看着前方。

  “进。”他听自己说道。

  其实太子内心已经非常焦灼不安,甚至手心也有些发汗。

  脑中一刻不停的转着:

  他来了。

  他会说什么?

  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

  那日雨中的对话,片刻不歇的在脑中循环。

  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无一字错漏。

  太子拼命压制住如鼓动的心跳。

  上好的金丝楠木制作成的门一点声音都不曾响就被轻轻推开了。

  阳光洒满门边,夹带着扑进来些许金丝楠木的香气。

  闫真同乌达走进来。

  太子看着他二人。

  二人身后空空,让阳光洒了一背金黄,除此外再无他人。

  闫真跪在地上,看了乌达一眼。

  乌达犹豫一下,没抗住这诡异的气氛,也跪了下去。

  太子看着他们俩,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成拳。

  闫真低声喊了一声:“殿下……”

  二字出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书桌后头正襟危坐的太子打断了,问道:“怎么,你们两个人,拖不来一个宋春景吗?”

  声音又低又重,这次连乌达都已经听出来,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闫真趴的更低了些,双臂扶地,将额头死死抵在地上。

  片刻的安静就像行刑前的刽子手在等候午时三刻。

  森然杀意尽赋刀锋。

  光是知道下一刻将砍到自己脖子上就能将人逼疯。

  闫真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乌达眼睛微微往上一抬,被太子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殿……”

  “咣——”

  太子一挥手,抄起桌上笔筒甩了出去。

  金玉雕琢成的笔筒带着身体里全部家当飞了出去,里头尽是笔杆清亮没有一丝笑纹的珍贵物。

  划过空中,“咣铛铛!”一齐落到了地上。

  一时间,断笔残肢摔的四处都是。

  闫真伏的低,因此只被砸到背上和后脑勺。

  乌达直直跪着,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脑门子疙瘩。

  间隙中一睁眼,太子手指已经紧紧叩到了桌上,下一次扔过来的估计就是墨砚和玉石摆件了!

  这可是要命的东西,乌达福至灵心,赶紧道:“宋大人病了!”

  太子盯着他头顶与脑门。

  他难得机灵了一回,闫真反应过来,也跟着喊道:“病了有三天了!太子快去瞧瞧吧!”

  一室寂静。

  威压缓缓消退,片刻后消退大半。

  闫真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被汗泅湿的脸,看了一眼太子。

  有几缕发丝沾了汗,贴到脸上,一副水鬼落魄样。

  乌达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仰着青红交错的脸,也盯着太子。

  前方太子搓了搓指尖,一场迁怒的火发了一半,剩下的仍旧窝在心里。

  沉着的脸愈发阴郁。

  “是听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他问。

  闫真犹豫着说:“……听院判说的。”

  乌达想了想:“上次去宋府,虽没有见到人,从门口就能闻到药的苦涩味,应当是真病了。”

  阳光照得地上斑驳狼藉。

  是满室笔杆子投下的残败阴影。

  太子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口气,“他在装病,一来可躲淑嫔,二来……”

  他停顿一下,眯着眼看一地零落,“可躲我。”

  闫真不敢添火,低声劝道:“万一是真病了呢……”

  “若是真病了,他那虚弱娇气模样,定不会拖着病体给虎威将军煎了药送去。”太子道。

  “您忘啦,”闫真提醒道:“宋大人收了徒弟,宋府不止他一人会煎药了。”

  太子一顿。

  这话有理有据,说到了他心坎里。

  闫真趁热打铁:“若不是真病了,宋大人哪次不是嘴里说着不来不来,却还是来了?”

  沉默中,太子心中熄灭的火余恢叫风吹尽,顷刻复燃。

  烧了良久。

  终于,他道:“备马。”

  闫真险些爬不起来。

  感激的看了一眼乌达。

  乌达只觉得平白受气,非常憋屈。

  又不敢怪太子,只得敢怒不敢言的将这帐又记在了院判头上。

  东宫外准备南下的诸人整装待发。

  见到太子出来,侍卫长即刻上前要问行程,被闫真一把推开,推到了乌达怀里。

  乌达将他捉到怀里,捂着他的嘴,“嘘”了一声。

  侍卫长点头,乌达松开他,吩咐道:“点人,二十人……不,十人,配上刀剑匕首,随太子出去一趟。”

  侍卫长不多问,立刻点了人数跟上太子。

  马车就位,太子脚下不停,蹬了上去。

  护卫十人依次散开,将马车团团围住,刀鞘的搭扣尽数拉开,方便下一秒就能拉出来杀人。

  宋府不偏不正,住处不算人烟稀少处,也远远没挨到繁华街道。

  东宫同宋府距离不远。

  太子出行,行人规避仪仗,不可观察直视。

  此时接近午睡时间,街上行人不算多。

  一队豪华人马疾行在空旷的有零星散落的街道中央。

  闫真亲自驾马,快马加鞭,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这本该出现在京郊的太子仪仗队,整整齐齐出现在了宋府门前。

  双匹马稳稳拉着宽大车厢,严格训练叫它们停住脚后便一动不动,连尾巴都不再甩动半分。

  双人坠队的侍卫分出一人,上前去敲门。

  门仍旧是那扇紧闭的门。

  小厮仍旧是那个胆小的小厮。

  太子未下马车,先前那侍卫已经等来了回答。

  小厮从门缝里望了望门外站的笔直的侍卫,问道:“可有拜帖?”

  “可要通告吗?”闫真紧紧跟着太子行动的步伐,低声问。

  太子随意的一摆手。

  几大步跨过来,气势汹汹的站在了门前。

  那侍卫自觉让开。

  太子看了乌达一眼。

  乌达便走上前来,“刺啦——”一声拔出长刀,精钢玄铁互相磨砺的声音叫人听了牙酸不已。

  刀尖没叫太阳照上暖意,仍旧是森冷无比的骇人模样。

  下一刻,白刀子从门缝里猛地扎了进去,用力往下一劈——

  “吱哟哗啦”破碎声响起来,门栓被拦腰截断,门没了撑力,软软自开了一条缝。

  太子绷着脸,抬脚一踹,那门破风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咚”一声,撞到的小厮歇脚的门房。

  小厮脸色青白,发着抖后退数步。

  脚下一个踉跄,虚脱般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唰唰往下滚。

  太子接过乌达的刀,撑在地上蹲了下去,“认识我吗?”

  他不常来这里,偶尔一两回也是前呼后拥,众人跪拜。

  小厮并没如此近距离的瞧过。

  那大刀仿佛是喝血吃肉的怪物,正朝着他发出恶鬼的笑。

  小厮一动不敢动,筛糠似的抖,激烈摇了摇头。

  “好,”太子看着他,微微一挑眉:“赦你无罪。”

  “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太子来了。”他站起身,用刀尖拍了拍小厮的腿。

  其实一触即分,根本没有划破他的肉皮。

  只是来人气势十足,一脸阴郁,小厮顿时觉着腿剧痛无比。

  擦着地往后拖了两步,挣扎爬起来,才瘸着腿连滚带爬跑了进去。

  太子将刀还给乌达,“没事别随便拔刀。”

  他优雅的擦了擦手,将手帕也还给手下,“尤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