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19章 

  太子疾行一路,回到马车上。

  宋春景撑着车窗正打盹。

  头靠在木栏儿上,下巴垫着胳膊,眼睛微微阖着,将睡未睡模样。

  太子撩开门帘,跑进来一阵风,吹的他发丝晃了晃。

  扑到了侧脸两缕。

  宋春景皱了皱眉。

  “冬眠过去了闹春困,”太子调侃他,“宋大人杏林高手,也不给自己治治这‘睡不醒’。”

  宋春景睁开眼,惺忪看了一眼四周。

  这懵懂模样像只没伸出利爪的野猫。

  危险,却可爱至极。

  太子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

  顺势把他侧脸的发丝尽数捞到耳后。

  宋春景只觉周身汗毛一炸,全身血液骤然冲向头顶。

  顷刻就清醒了。

  “殿下注意身份。”他靠后一躲,贴在了车厢上。

  太子收回手,坐在他对面,“这里没有旁人。”

  “那就请殿下,注意分寸。”宋春景提醒道。

  车轻轻一遥,驶了出去。

  太子稳稳坐在车内,闻言轻笑一声。

  宋春景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斜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去东宫的路。

  “这是去哪里?”

  太子说:“你猜猜。”

  宋春景:“……”

  宋太医才不猜,他天生命里欠缺‘情趣’二字。

  闻言凉凉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裂开嘴笑说明:“去刑部一趟。”

  宋春景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多问。

  “忘了?你差点丢了一条命,”太子调侃道:“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到底没砍到自己的脖子上,一点都不怕疼是吗?”

  宋春景:“……”

  这话叫他想起欠出去的债。

  宋春景干脆扭过头,沉默的看街上往来繁景。

  他似乎,真的不怎么在乎在猎场那刺客的身份。

  也不担心到底得罪了谁。

  太子倒显得更在乎一些。

  此时,森冷的刑部大牢,即将迎来两位尊重人物。

  大理寺卿何厚琮同刑部侍郎钱程,对着猎场里那侍卫尸体,捂着口鼻研究了几天。

  终于确定了凶手,叫人去请荔王父子与太子。

  二人正襟危立,候在前厅。

  被告荔王父子先到了。

  钱程领着两人进了停尸间。

  站在门口处,荔王皱了皱眉,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

  李元昆也皱了皱眉,摸了摸身上,没有手绢。

  于是指了指荔王手上那块。

  荔王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又从身上掏了掏,掏出来一块新的,扔给他。

  李元昆叠了叠,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父子二人,身份像是掉了个对过儿。

  “凶手是谁?”李元昆实在受不了这里头酸鼻子辣眼睛的味儿,直接问道。

  “小王爷莫急。”钱程因为要解说,不便捂着个小手绢。

  便说几句,屏一屏气,“下官还有几个疑点要问清楚,一、凶手脖颈断的厉害,骨头切口平滑圆润,看起来不像是自刎,像是外力所致。二……”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险些吐出来,“二,刺客拿刀的手法确实出自王府训练的护卫队,但是身上的物件,却搜出了后宫里头的制式……”

  “三,若说是刺杀太子,刺客怎知太子那日一定会去狩猎场?这说不通啊!”钱程拼命咬着牙,坚持道:“证据实在不够,可还有其他目击证人吗?”

  李元昆眉间已经耸成了一道道丘壑,“……宋太医?”

  钱程“哦”了一声,“可否让这位宋太医过来一趟,下官问些话。”

  李元昆点了点头,“应当的。”

  荔王却伸出一手,示意稍等。

  钱程弯着腰,恭敬听着。

  荔王声音全闷在了帕子里,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

  “我来推测一二,看能不能给侍郎一点思路,”只说了一句话,荔王憋闷难受的使劲吸了一口气,“宫中有人拿礼,贿赂了我府中侍卫,要杀太子。”

  “再者说,凶手而已,死就死了,既然太子说是自刎,那管他是不是,当成自刎就是。”荔王道。

  这也太随意了。

  李元昆刚要插嘴。

  荔王一摆手,示意他不必说。

  钱程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千丝万缕,总有那么点不顺畅。

  他将疑虑抽丝剥茧的拽出来,十分不解的问道:“旁人行刺尚且说的过去,后宫里的人为什么要杀太子呢?”

  荔王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手帕一瞬间离开了口鼻。

  他全然不顾,激动道:“我猜到是谁!淑嫔不是有身孕了吗?定然是她,图谋不轨,妄想争夺太子之位!”

  这都能连起来。

  乍一看毫无根据,却都能说得通。

  钱程佩服的拍了拍手,“王爷真是,啊呀……”

  “就像背后策划人一般,真是……洞若观火啊,”他诚心诚意拍着马屁,“洞若观火。”

  李元昆:“……”

  李元昆觉得这侍郎似乎嫌自己官位太稳固了。

  他爹也有点老糊涂。

  守在外头的大理寺卿出现在门口,“王爷,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姗姗来迟。

  身边跟着黑着一张脸的宋春景。

  几人出了停尸间,跟太子走了个对头。

  荔王父子并两位负责案件官员一同行礼,太子托住了荔王的手,“皇叔不必同我客气。”

  寒暄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太子开门见山的问:“结果查出来了吗?”

  荔王点了点头。

  钱程看了荔王一眼,将刚刚的话连起来复述了一遍。

  太子听完未置可否,问起荔王来,“皇叔怎么看?”

  这事就是荔王串起来的,闻言感叹了一句,“简直,天衣无缝啊!”

  李元昆跟在荔王后头,低着眉,抿着唇。

  太子看了他一眼,“昆弟怎么看?”

  李元昆捂着嘴,转过头,咳嗽了两声。

  荔王低着头,余光扫了他一眼。

  李元昆既正气凛然又不耐烦的道:“此事,绝不是我,殿下若是不信,我实在无话可说,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就是。”

  荔王猛地扭头看他,又飞快的扫了一眼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荔王赶在他开口前,打了李元昆一巴掌,“混账,怎么同兄长讲话!”

  教训完儿子,他捧着手告罪,“太子见谅,元昆叫我宠坏了,年纪小,说话难免莽撞,直来直去的,都是我教导不善。”

  李元昆别过脸,不肯多说的模样。

  宋春景终于抬起垂了八百年的眼,颇为欣赏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轻轻笑了笑,“我倒羡慕他这性子。”

  寺卿上前一步,捧着手,恭敬道:“虽然说得通,但是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不好空口污人啊。”

  “凶手已死,难道叫他活过来自己回话吗?”荔王问。

  “再说这怎么叫污人,事实指向淑嫔,我等也都没有办法。”荔王无奈如是说。

  “事实如何皆不好说,王爷未免太过武断了,证人宋太医此刻就在这里。” 寺卿建议道:“不如咱们一起来问问宋太医。”

  证人本来打算不来的。

  好不容易来了,又要像犯人一样被审问。

  他脸色更不好看了。

  太子闻言先是随意点了点头。

  待到向旁边随意一眼,立刻一停顿,说道:“不必,既然查清楚了,侍郎协同大理寺卿一道拟一份诉程,我明日进宫交给父皇。”

  “是。”

  侍郎立刻应道。

  荔王点了点头。

  太子似乎心情很好。

  嘴角不时微微向上翘一下。

  宋春景从身后朝着在座捧了捧手,“既然没有下官的事情,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除了太子,其他人都客客气气回了一礼。

  荔王道:“听闻宋太医医术超群,哪日有空给我治一治心悸的毛病。”

  “不敢当,”宋春景回道:“首先得戒心病,不多思、不生气,才有得治。”

  这回答太刚了。

  太子差点没忍住,清了清嗓子,忍住了唇边笑意。

  宋春景看了他一眼,又道一声“告退”,自顾自向外走去。

  太子站起身来。

  侍郎上前,恭候听命。

  “就如此吧。”太子道。

  太子转过身,脚下刚走了一步,实在忍不住话的寺卿喊道:“殿下!”

  太子不耐烦的瞧了他一眼。

  寺卿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下官实在想不通,淑嫔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心有多大,”太子随意道:“戏台就有多大。”

  他似乎有着急事,说罢摆摆手,示意不必再多说。

  匆匆走了。

  太子去而复返,时间不过一炷香。

  送走太子,荔王父子告退。

  “多亏了两位查明真相,快刀斩乱麻,还我儿一个清白。”荔王道。

  “不敢当,不敢当。”侍郎赶紧拱了拱手。

  寺卿站在一旁不说话。

  荔王走过去进了些,拍了怕他肩膀,“何大人虽然力求有理有据,却太过死板了。”

  寺卿也拱了拱手,心中虽然并不认可,嘴上只能说:“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谨记。”

  荔王点点头,笑着冲李元昆抬了抬下巴。

  李元昆跟着他走出了刑部大牢这是非地。

  待到转过一个弯,四处无人。

  李元昆才不解的文,“这说不通啊爹,凶手如何得知太子那日会归来,且一回来就去了猎场?这么明显的漏洞,太子也不继续追究了吗?”

  荔王盯着他笑了笑。

  李元昆:“?”

  “简单,”荔王目光发亮,应着枯木树枝,显得人也精神起来。

  他笑着说,“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去杀太子的,是去杀宋太医的。巧的是,太子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