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走得太快, 黎秩原本想跟他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力气也还未完全恢复,只能郁闷地在心里记仇, 也就在这时,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

  黎秩以为是萧涵回来了, 转头看去,眼里的光明显暗淡下去。

  王庸与端着药的银朱、左护法正进来,他清楚地看到黎秩的变化,便问:“教主可是在等什么人?”

  黎秩暗骂萧涵一句, 抬起头一脸镇定地看向三人。

  “没有。”

  王庸含笑不语, 接过银朱手里的药碗在床边坐下, 就要将药碗递到黎秩面前。黎秩微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缩, 别开脸,作出无声的抗拒。

  左护法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 “教主,你醒了就好。”

  黎秩安抚道:“我没事。”

  银朱神色凝重,“教主, 您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黎秩正要说话, 嘴边被人塞过来一勺药汁, 浓郁的草药味窜进鼻腔, 难以遮掩的苦臭味让黎秩险些吐了, 干脆一把夺过王庸手里的药碗。

  “我自己喝。”

  王庸挑眉看着他。

  黎秩摸了摸药碗边沿,药不是很烫,他咬了咬牙, 一口灌完。

  王庸静静看着,末了冷不丁感叹道:“方才跟老温走开不过一会儿,特意请了世子帮忙照看,没想到一回头人就不见了,真是叫人失望。”

  黎秩咽下最后一口药汁,不悦地说:“他有事先走了。”

  左护法很懂事地倒了一杯温水松开,黎秩急忙接过漱口。王庸看在眼里,忍着笑说:“有什么事能比你重要,看来世子始终是不可靠的。”

  黎秩察觉他今晚说的每句话都在针对萧涵,眉头紧皱起来,心想这人昨夜才跟他说萧涵不错,怎么一天之间就变卦了?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外面不是还有他的暗卫吗?”

  王庸笑了,“你倒是看得清楚。”

  左护法与银朱纷纷看向门外,只见一片昏暗,哪有半个人影?

  左护法半信半疑,回头问黎秩:“真的有暗卫守在这里?”

  “往日叫你好好学武,你偏不听话。”王庸对着他直摇头,“自打世子上山,他的暗卫便没有离开过教主身边半步,也就只有你们看不到。”

  左护法吓到了,“真的假的?”

  银朱信了,她由衷感慨,“世子对咱们教主真是上心。”她白日里就是被那群暗卫架着过来的,因为世子嫌弃她走得慢,怕教主会等不及。

  王庸悠悠道:“可谁又知道世子会不会是在监视教主。”

  针对得如此明显,黎秩纳闷地看着他,“你跟世子吵架了?”

  “没有。”

  黎秩问:“那你为何针对他?”

  王庸听出他对萧涵一贯的回护,反而笑了,朝左护法和银朱摆摆手,“你们回吧,我有事与教主商量。”

  左护法和银朱听话离开。

  看着人出门,王庸的笑容一点点冷凝,面无表情的脸上甚是严肃,“教主,银朱说的对,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取到无相莲。”

  黎秩道:“我知道。”

  王庸看他在敷衍,眼里有些怒意,“你若开不了口,我便要亲自去找世子说话了。你知道的,只要你能活着,我不介意让世子吃点苦头。”

  黎秩问:“你打算要他怎么做?”

  王庸道:“若他不听话,那便换一个听话的世子。”

  黎秩警觉道:“你要易容成他?”

  王庸没直接回答,他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跟黎秩说:“我不阻拦你与他靠近,是为了得到救你命的药,你若不听话,我可能真的要这么做。”

  黎秩不是不气,只是他一向不想跟王庸吵架。他深深看了王庸一眼,沉声道:“你为什么要我活?”

  王庸自然地说:“你是我带大的。”

  黎秩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说:“我爹在哪里?”

  王庸皱眉,“怎么还想找他?不是说过他已经没了吗。”

  黎秩执拗地看着王庸,“若是你把我爹找回来,我就跟世子进宫。”

  王庸显然没想到黎秩会这么说,黎秩看他的神情也很是认真,又仿佛透过他的脸看到了谁,他愣了一下,很快回道:“我找不到你爹。”

  黎秩眼里略过失望之色,慢慢垂下眼眸,“那就算了。”

  王庸察觉到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原本到嘴边的训斥再也说不出来,他重重叹了口气,“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身体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黎秩垂着眼皮说:“我困了。”

  “那就睡吧。”

  黎秩点了点头,药效上来后,他的大脑变得昏沉迟钝,便由着王庸搀扶他,慢慢躺了回去,看着王庸给他盖被子,他轻轻打了个哈欠。

  “我能活着见到我爹吗?”

  语调随意,嗓音也很轻。

  王庸的手忽地一顿,他感觉到了黎秩话里的希冀。

  他眼里徒然涌上复杂之色,暗叹着将黎秩的手放到被子下,一脸无奈地说:“睡吧,梦里会见到的。”

  黎秩:“……”

  萧涵兴冲冲地跑去找燕八兄弟二人,直接叫他们安排离开的事宜,燕八颇有些吃惊,“真的要走?世子,您这是要丢下我哥苟且偷生吗?”

  话刚说完,燕八就被敲了脑袋。

  燕八痛呼一声,悲愤地捂住额头。

  萧涵笑得很得意,“我要带枝枝回去,而且还要进宫一趟。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找到一个人,烟波谷的怪医白沐,你们务必将此人找到。”

  燕八与燕九皆是惊讶。

  “世子,您终于要为我弟治病了吗?”燕八感动落泪。

  纵然燕九说不出话,看着萧涵也是一脸的震惊与不赞同。

  萧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请他来给枝枝看病,你们的事你弟自己说了算。”别以为他不知道燕八还找过银朱,结果让燕九给拒绝了。

  燕八大失所望,倒也记得正事,为难地说:“可是这个白神医之所以被称为怪医,是因为他从来不出烟波谷,也没有人知道烟波谷在哪里。”

  萧涵倒不很担心,“枝枝从前应该找过他看病,与他应是旧相识,我回头再去问问他。再不济,我们回去的路上先去找他,请他出山。”

  燕八点头,“属下知道了。”

  萧涵快速吩咐完,便打算尽快赶回去给黎秩守夜,却见燕九欲言又止地朝他打了个手势,意为还有其他事,他便问燕八,“出什么事了?”

  燕八恍然惊醒,在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加封的书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是燕七让人传信回来了。”

  萧涵以为是燕七拿到千机阁中供奉的金还丹了,双眼一亮,急忙接过信封。金还丹虽不是无相莲,总归是好药,兴许对黎秩的身体有用。然而打开一看,萧涵脸上的喜色顿消。

  燕八好奇道:“出事了吗?”

  萧涵摇头。

  说不上出事,只是燕七在回王府的途中遇上了一些人,拖延了些时日,在寄出信件的时候,他才刚刚跟那些人分开,还在赶回王府的路上。

  也就是说,燕七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且,燕七还带来了一个对萧涵而言不算好的消息。

  萧涵看到最后,面色徒然一沉,将信件丢给燕八。

  燕八接过一看,也是一脸惊色,“不会吧,王妃追到渝州来了?”

  萧涵沉吟道:“若是坐船,说不定这时已经到了金水城。”

  燕八挠了挠后脑勺,“不过世子,咱们上回丢下他们就跑,确实有些不地道。王妃和陆大人到底说了什么,您怎么就急匆匆来找我哥了?”

  萧涵幽幽看着他,“你想知道?”

  燕八警觉摇头,“不了,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活不了太久。”

  萧涵思索了下,“罢了,他要来便来,反正木已成舟,若真到了,想必这两日信也该到了……不,你们派些机灵点的人到金水城探探,且莫让他们上山,若是见到人,便先安抚住他们,就说,本世子会与他们见面。”

  “这不太好吧。”燕八为难道:“那位可不好得罪啊。”

  萧涵静静摇头,“没什么不好,我也正要跟他们见上一面。”

  不过想起他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来伏月山求娶黎秩的原因,萧涵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背过身匆忙出门。

  “我先去看枝枝了。”

  燕八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燕八也有些忧虑,“黎教主的病可不简单,白沐真的能治好吗?”

  燕九安静地打着手势说,不管能不能治,先找到人再说。

  燕八默默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萧涵出去一趟到再回到凌波苑,总共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他急匆匆进了房间,脚步倏然一顿,而后放缓了许多,几乎没再发出半点声响。

  但守在床边的王庸依然察觉了他,拿着湿帕的手一顿,而后自顾自擦去黎秩额上的冷汗,又握着黎秩的手擦了一遍,俨然当萧涵不存在。

  萧涵走到床边一看,黎秩果然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仍有些不安稳,许是因为发热,他的脸颊染上两抹红晕,为苍白的容颜徒增几分艳色。

  萧涵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王庸的动作,看他握住黎秩的手,动作轻柔地擦拭,他眼底略过一丝不悦,直到王庸起身,将湿帕扔进铜盘里。

  王庸看了他一眼,又瞥向门外。

  萧涵意会点头,随他一同出门。

  将房门轻轻阖上后,王庸意有所指地看向院外,“出去走走?”

  萧涵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也好,我送堂主回去。”

  这话中之意甚是有趣,王庸难免多看了萧涵一眼。

  这是要跟他抢给黎秩守夜?王庸暗暗摇头,转过身走向院外,“我年纪大了,今夜便辛苦世子了。”

  萧涵也没跟他客气,“我与枝枝是自己人,谈不上辛苦。”

  王庸低声一笑,听不出是何意味。

  经过昨夜风雨的洗礼,伏月山巅上的暑气被散去大半,今夜风大,便有几分微凉,二人走了一段路,临近湖面时,王庸冷不丁叹了口气。

  萧涵颇为防备地看着他。

  不为其他,所有对黎秩好的人,他都会特别留意。而恰好,王庸是黎秩也很是在意的人,又对黎秩那么好,萧涵下意识将人当成情敌看待。

  他不由自主打量起王庸。

  这人高高瘦瘦的,背影反而比正面更能给人留下印象。

  只因他的脸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却与易容成李知的黎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气质出众,因王庸未曾收敛,故而那一身青衣格外温雅。

  萧涵从他的举手投足竟能看出几分贵气。这人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反倒像教养极好的世家公子。

  他年纪到底多大,萧涵没能看出来,只见他的皮肤虽是苍白,但不是苍老,声音不是少年清澈的嗓音,却低沉好听,仿佛透出几分沧桑。

  这个王庸,与同为堂主的温敬亭相比,少了几分魔教邪气,却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威严。不知为何,萧涵看着看着,总觉得他与黎秩很像。

  一样的青衣,相差无几的身量……

  萧涵总觉得自己该看出来些什么,却始终抓不住重点。

  王庸的声音便在此时忽然响起,“我自十年前上山,只为昔日好友遗愿照顾教主,十年来兢兢业业,与教主如同父子,世子倒也不必多虑。”

  萧涵的心思被人揭穿,面上仍是从容不迫,“原是如此。”

  王庸似有些不悦地斜了他一眼,“世子不要多想就好。”

  萧涵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不会,我一向拿王堂主当前辈。”

  王庸断然不信,“教主是我带大的,这些年来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亲自安排,往后去了王府,只怕他会不习惯,要麻烦世子多上点心。”

  他竟同意黎秩去王府?萧涵忙道:“不麻烦,我会好好对他的。”

  王庸只摇头,“他被我养的有些娇气,脾气不大好,不过其实他很好哄。吃穿不必太过费心,只是他的身体太差,有些东西还是不能乱吃。”

  萧涵敏感地嗅到这是要将黎秩交托给他的意思,心下一喜,应道:“我明白的,我府中亦有几名不错的医者,我会尽力帮他取到无相莲!”

  王庸要的就是这句话,只是意外他还没说,萧涵就自己承诺了,因此,他看萧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满意,“那往后,教主便交给世子了。”

  萧涵拍着胸口保证,“王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王庸嘴角抽了抽,嘲讽道:“这么快就改口了。”

  萧涵殷切道:“您是黎秩的前辈,日后就也是我的前辈了。”

  王庸面上露出几分不适,笑容也有些勉强。目的达成后,他一点也不想再跟萧涵说话,若不是为了救命,他也不会让黎秩跟萧涵在一起……

  “天色不早,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世子留步。”

  萧涵仿佛听不懂人话似的,笑嘻嘻地跟上去,“无碍,都送到半路了,我顺道将王叔您送回房吧。”

  王庸呵呵地笑了两声,眼看只有几步路,懒得再推辞了。

  萧涵发觉这人不是情敌而是岳父后,态度立马有所转变,见王庸被凉风一吹咳嗽了两声,他殷勤地想要搀扶对方,奈何后者敬谢不敏。

  王庸也发觉萧涵此人似乎不知道害羞二字怎么写,浑身不自在地被他送到自己房间门前,原本便对他有些不满意,短短一段路后变成了嫌弃。

  王庸面上不动声色,“世子请回吧,教主还需有人照料。”

  萧涵郑重点头,“交给我吧。”

  王庸假笑道:“去吧。”

  萧涵将礼仪都做足,这才离开。睡觉方才走出没几步,身后的王庸忽然道:“若是日后,教主想要去找自己的生父,还请世子一定阻拦。”

  萧涵回头问:“这是为何?”

  王庸一身青衣在晚风中萧瑟,“教主生父已坠崖而死,死无全尸,若告知教主,只怕他会伤心。”

  萧涵脸上有过一瞬惊疑,很快深以为然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

  王庸见他点头便放了心,仍旧朝他摆手,“去吧。”

  萧涵笑着颔首,背过身去的一瞬间,面上笑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清楚王庸这是在提醒他无相莲的事,也在想王庸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有一种直觉,王庸不让黎秩去找他爹,一定有问题。

  不过看在王庸是真心对黎秩好的份上,萧涵不会跟他追问到底,此事日后再看黎秩的意思,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先拿到那株无相莲。

  凌波苑外的烛光忽然晃了一下。

  一道黑影出现在黎秩房间里,发现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然入睡,他也未曾放下警惕,提着一口气悄无声息到了矮几旁,打开上面的香炉。

  香炉中只剩少量香灰,但余香仍在,弥漫屋中经久不散。

  其中夹杂着一股香甜而糜烂的血气,阴冷气息如影随形。

  黑影将香炉恢复原状,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最后,目光落到床上。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定定望着床上的人,后者呼吸清浅,睡得很沉。

  在他身上,那股血气异常浓郁。

  黑衣人眼里略过一道兴奋的光芒。

  静默中,他朝床上的人伸出手。

  隐藏在黑暗角落中的一双眼睛终于察觉到不对,正要抽出短剑,忽而眼前一花,仿佛略过一道白影,这并非错觉,也不是他自身的问题。

  黑衣人的手将要触及黎秩的脸时,一柄未出鞘的剑自背后袭来,他听到风声,忽而扬起身上宽敞的黑色斗篷,卷起的微风吹得灯火一晃。

  整个房间的光线晦暗了一瞬间,而当摇曳的烛光恢复平稳之时,这个黑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变不过短短一息,阿九抓着手里的斗篷,悚然四顾。

  “见鬼了?”

  正在这时,萧涵回来了,藏在暗处的暗卫飞身下来,正要请罪,屋中见到萧涵的阿九抢先开口,“方才有刺客来过,你看着人,我去追!”

  萧涵惊愣了下,只想到一个问题,“枝枝没事吧?”

  阿九没空回答,飞快出了院落。

  萧涵愣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也快速反应过来,大步冲到床边,握住黎秩的手仔细检查,甚至不放心地用颤抖的手探了探鼻息。

  片刻后,萧涵松了口气,面色却很是阴沉,“怎么回事?”

  身后的暗十一匆忙跪下,“方才好像有人来过,那人的功夫有些古怪,属下一时未能察觉,所幸阿九来得及时,属下知错,请世子责罚!”

  萧涵握住黎秩的手一紧,发觉黎秩皱起眉头,他一脸紧张地松了力道,安抚似的揉了揉,见到黎秩紧皱的眉心舒展,他才压着声音斥道:“不得再有下次!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暗十一低头道:“未曾看清。属下察觉之时,阿九已经来了,但那个人不知使了什么秘法,一眨眼就在阿九眼皮下逃走了,是属下无能。”

  在阿九眼皮下都能逃走……

  萧涵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心理影响,萧涵总觉得握在掌心里的手格外冰凉,他心头猛然一紧,一手轻轻抚上黎秩毫无知觉的苍白睡颜,眼里无限怜惜。

  黎秩都不知道,他只是睡了一觉,就险些丢了命……

  萧涵眸光一沉,“去叫燕八过来。”

  “是。”暗十一松了口气,一转身便消失在黑夜中。

  金水城外,码头。

  一艘大船正慢慢靠岸,若是仔细看,那些作水手打扮的人竟都是练家子,而甲板上来回走动的仆役也都异常高壮,竟比寻常兵士还要威武。

  晚间的江面上浮着一层薄雾,身着长衫面色冰冷的青年立在船头甲板之上,眼看已近岸边,他吩咐手下的人,“到了,去请公子下船吧。”

  “不必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陆轻波匆忙回身,拱手道:“公子。”

  那位年轻俊美的锦衣公子披着一件华贵的玄金外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黑亮的眸子远眺岸上青山。

  “这就到了。”

  陆轻波道:“此处名为金水城,伏月山就在数十里外。”

  锦衣公子嘴角轻扬,“我对这位黎教主越来越感兴趣了,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能让世子不惜爽我约,也要不远千里来求亲的武林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跟岳父的第一次谈话,成功让岳父嫌弃自己_(:з」∠)_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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