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弹发出后, 山下寻人的教众们悉数赶回山巅总坛。

  而在这之前,钟长老刚刚将刺杀萧涵的黑衣人带到他的住处。

  黑衣人被钟长老一把推进房间,知道钟长老无意伤他, 就没有还手,只是没想到一转身就被点了穴。

  黑衣人惊愕地睁大双眼。

  钟长老与黑衣人面对面站着, 对方只比他矮了约莫二寸,用斗篷遮住了身形,在未见灯火的深夜之中,未必不能也冒充他。钟长老深吸口气, 扯下他蒙面的黑布, 一张柔和而苍白的脸无处遁形, 也是一张熟悉的脸。

  洗去精致妆容后的胡长老。

  胡长老自小学武, 本就高挑,又是与他们几位长老一同带大洛云, 亲手教导过温敬亭剑法,能将温敬亭的剑学得十成像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我跟你说过让你别再乱来的!”钟长老咬牙切齿,许是因为手臂上中了销骨钉痛的, 又许是气的。

  胡长老的面色亦很是阴沉, “我是在为洛教主报仇!”

  “所以你就一再陷害小温?”

  “是他先背叛了洛教主, 我们还在苦守, 他却带人去投靠黎姜!”胡长老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你可记得,洛云是我们亲手带大的!”

  钟长老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按住左手猛抽一口冷气。

  胡长老惊道:“你中了销骨钉!”

  钟长老没有言语, 只轻轻拨开衣袖,销骨钉几乎全数埋进血肉中,借着屋中烛火,可看清蛛网一般的紫黑脉络沿着伤处在青黑的皮肤上扩散。

  “钉上有毒!”胡长老神情焦急,“你看,那小子对自己人可真狠心,你若要取出销骨钉,整只手就废了,他不止背叛了洛教主,他还……”

  钟长老嗓音沙哑道:“若非你先陷害他,他也不会这么狠!”

  胡长老被训得顿了顿,仍不甘心地提醒他,“老钟,我是有陷害他的想法,但真正动手的人是你。”

  钟长老惨白的面色黑了几分。

  数月前,他曾见过胡长老偷偷练习温敬亭的剑法,故而在胡长老悄悄离开时,他猜是有异,暗中追上,将人堵在池州的盛景楼下的马车上。

  当时,胡长老自是惊诧钟长老的出现,也让钟长老盘问出了她与圆通的交易。不料阿九后来还是追到了城外,钟长老念及多年情分,交换了二人的衣物,让胡长老先走,而他,则用了温敬亭的剑法与阿九交手。他曾教导过温敬亭,也看过胡长老练习那么多次,早将剑法记熟了,武功底子也在胡长老之上,故而能在阿九手下逃脱。

  销骨钉带来的剧痛让人生不如死,钟长老出了一身冷汗冷汗,整条手臂已快失去知觉,他默默转过手臂,只见中了销骨钉的小臂背面隐约残留着一道细白的伤痕,若无意外,再过些时日,伤疤便也该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胡长老说的没错,动手构陷温敬亭的是他,急迫时下意识用出温敬亭剑法的那个人也是他自己,哪怕他原本无意,从他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不起温敬亭了。钟长老面上渐渐露出悔意,“是,是我自己动的手。”

  胡长老早就准备好要陷害温敬亭,钟长老临时的加入,也是他出手留下了伤,为了完善构陷,胡长老买通了裴信,花重金请他在温敬亭左手同样的位置划下一道一模一样的伤。一环接一环,足足数月的偷偷苦练,为了陷害温敬亭,胡长老可谓是用心良苦。

  钟长老也很失望,不只是对胡长老,也是对他自己。“小温深得教主信任,只要他愿意低头,教主总会放过他的,若不行,我也想尽办法为他弥补,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再来!”

  胡长老冷笑,“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除掉这只白眼狼,怎么可能因你一两句话就放弃?”

  钟长老望着她直摇头,而后低头看着泛起青黑的手臂,哑声道:“是你糊涂啊,当年的事本就不是现任教主的过错,投靠黎姜,也是洛云的命令,我知道他你把他当儿子看待,他死了你不甘心,可这与小温何干!”

  胡长老恨声道:“当年他若留在洛教主身边,多拖延一些时候,等我们回来,教主便不会死!”她说着双目慢慢泛红,“难道你已经忘了,洛云是我们亲手带大的,我们曾经答应过老教主,会永远追随他保护他!”

  钟长老神情一滞,却不想再谈什么过往,“我以为你已经收手了,已打算向教主请辞带你离开,可没想到……今夜显然是个局,你上钩了!”

  事到如今胡长老又何尝不知?她看着钟长老的手,故作冷脸道:“那你把我交出去吧,尽快向温敬亭那小崽子要解药,换回你这条胳膊。”

  钟长老还是摇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已听见信号弹的声音,不久之前他们必然暴露。他沉沉看着胡长老一眼,忽然解开她身上的斗篷。

  “你作什么?”胡长老面露诧异。

  “没时间了。”

  钟长老将斗篷扔开,转身找来绳索,将胡长老捆在柱子上,他伤的左手已经不能动弹,右手也在不住发抖。粗糙的绳索在深紫的衣裙上勒紧,钟长老手和牙齿都用上才勉强打了个结,而后捡起胡长老带来的刀,比着她手上的伤,在已失去知觉的左手上划了一道,黑紫色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胡长老见状已明白他的意思。

  “你又想替我送死?”胡长老说不动容是假的,她假装厌烦地瞪着对方说:“我不需要,你放开……”

  话音戛然而止,钟长老放下点了她哑穴的手,背过身找来铜盘,将那身斗篷扔进去,接着提起烛台。

  很快,铜盘中亮起了火光。

  信号弹发出没多久,山中众人纷纷回到大殿,就连萧涵的暗卫也回来,跟萧涵碰了面后又藏匿起来。

  左右护法等人陆续归来,见到站在黎秩身侧的温敬亭时,众人无不错愕,可见黎秩与王堂主等人皆无与之敌对的意思,众人俱是不明所以。

  黎秩粗略地扫了一眼众位香主护法、长老,“人都来齐了?”

  温敬亭细数过殿内众人,眉头倏然一紧,他知道谁没来了。

  左护法听话地数了一遍,挠着后脑勺说:“胡长老与钟长老没有回来,不过他们是去后山了,或许没有看到信号,属下派人去看看吧?”

  黎秩心里也有数了,摆手道:“不必,他们不会离开太远,肯定还在山上,现在所有人都去找……”

  “教主!”

  大殿突然冲进来一名年轻教众,打断黎秩的话,随即惊慌失措地急道:“钟长老绑了胡长老!”

  此话一出,黎秩也意外地挑了眉,“有意思,去看看吧。”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只是都想不到,钟长老为什么会绑了胡长老?

  黎秩到时,钟长老的房间已经被山中的教众围了起来。

  钟长老正坐在门槛上,右手抓着一把三尺长刀,有一下没一下搅着脚边的火盘,火光很亮,依稀可见他烧的是一件黑色斗篷,料子还不错。

  分明被那么多人围着,钟长老竟闲适极了,眼看着斗篷烧的差不多了,他这才丢开刀,慢慢地站了起来,朝黎秩笑了笑,“教主来了啊。”

  黎秩站在众人前方,闻声正要往前,却被萧涵拉了一把,黎秩轻轻拍了下萧涵手背,径自往前走去。

  萧涵担忧对方有诈,急忙跟上。

  “看来你早有准备。”

  黎秩站定在门前,亦是气定神闲。

  知情的两位堂主还有阿九也跟了上去,如临大敌一般望着门前的钟长老,再看房间里——胡长老果然被绑在柱子上,衣裙上还有几处血痕。

  余下众人小声谈论起来,既茫然又惊愕。没想到是钟长老真的绑了胡长老,不是说几位长老感情好得跟亲兄弟姐妹一样的吗?而且钟长老一贯是老好人的形象,居然做出这种事?

  再观钟长老,一条手臂异常的垂着,面色透出几分惨青,身上血迹斑斑,竟然还笑得出来,他道:“做都做了,属下也不是不敢承认的人。”

  这是承认了。

  温敬亭的脸色越发难看,“是你,你为何要陷害我。”

  刺杀萧涵的黑衣人曾手持的刀在,斗篷也还没烧干净,最重要的证物——那根销骨钉还钉在钟长老左手上,黑紫色的血湿透了青灰的衣袖。

  证据确凿,不必问便一目了然。

  钟长老静静看了温敬亭一眼,面上仍是以往亲切温和的笑容,“不做都做了,又何必再问缘由,只会徒增感伤罢了。小温,是我低估了你。”

  温敬亭嘴角扬起嘲讽的笑,“也是,能对我如此了解,对我的剑招也如此熟悉的人,在这山上,除了几位看着我长大的长老,也别无他人了。”

  听到温敬亭的话,众人也慢慢反应过来,钟长老才是内鬼?

  徐长老惊道:“你是说,老钟他……他才是……”徐长老年纪已经不小了,因这话刺激得险些背过气去,所幸边上的另一位长老扶住了他。

  曹长老也很不可思议,可见钟长老一口承认下来,多年兄弟,他已知晓这是何意,同时也是失望。

  “老钟,竟然是你。”

  许是因为身上的伤痛,钟长老笑容勉强,“让老哥错信了。”

  两位长老连连摇头,随即便是要跟黎秩请罪,可方才抱拳唤了一声教主,便被黎秩摆手打断。

  黎秩只道:“谁做错了事,我便罚谁,与旁人无关。”

  两位长老心下五味陈杂。

  黎秩眼下却没什么心思听他们请罪,他瞥向门内,有些意外地对上胡长老向他投来的视线。胡长老似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但看着他的眼神很炙热,眼里隐约闪着一道水光。

  黎秩眉梢一挑,又转向钟长老,“在池州与九叔交手的也是你?”

  钟长老不言不语将左手衣袖挽起来,只一眼,众人便都有些悚然。

  那根销骨钉俨然已钉入血肉当中,还带了毒,让钟长老的整条手臂泛起死气沉沉的青黑色,蛛网似的深黑色脉络已蔓延至上臂,再看小臂上头,正斜着一道还在淌血的剑伤,不远之处,还有一道细长而浅淡的旧伤疤。

  温敬亭的左手这个位置,也有一道疤,但恢复速度是正常的,而钟长老这道疤,看上去却像是几年前的,应该是用了有奇效的去疤药。

  阿九点点头,“果然是你。”

  纵是温敬亭亲手所伤,面对亲手教导过他的前辈,温敬亭也有些不忍,他道:“说出你是与何人勾结,又做了什么,我会考虑将解药给你。”

  黎秩并未出言反对,便是默认了可以给钟长老一次机会。

  钟长老也看出来了,却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如实相告,算是弥补对你的构陷。我原本隐忍多年,只是找出洛教主的真正死因,为他报仇,恰逢五个月前有个和尚找上我,与我交易,只要我将知道的所有关于大堂主的事告诉他,他就帮我去查。”

  黎秩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件事还与红叶有关,他还卖了红叶!

  与红叶向来交好的王庸眸光一凛,“所以,你出卖了大堂主?”

  左护法忍不住惊诧出声,“你们不是说大堂主有事回家了吗?”

  钟长老哑声一笑,似是在嘲讽左护法的天真,“她被人带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但我确实得到了事关洛教主真正死因的线索,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尸骨。”他似因无力,靠上门框,不经意望了门内的胡长老一眼,笑说:“我亲手将他埋在山崖下了。”

  几位长老都曾是魔教二把手,没见到真章,自然不会轻信他人。可也有一个词,叫做关心则乱,只要对方在这其中稍微做点手脚……

  其余的事不必说,黎秩等人已明白钟长老会答应对方的原因。

  温敬亭只觉可笑,“他们说的你信了,而我的话你却不信。”

  钟长老打量了他一眼,似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在洛教主重伤危难之际,是你,第一个带人离开,选择投入黎姜手下,你是背叛者。”

  温敬亭不怒反笑,笑得格外讽刺。

  当年同他一起走的朱香主与秦香主听不下去,“这是洛教主生前遗愿!当年几位长老为了引开六大门派的人与我等分散,不知这是洛教主亲口所言,可我等后来不是解释过了吗?”

  “你们都是背叛者,沆瀣一气,你们的话,又怎么可信?”不管曾是多年同道好友的几位香主和长老怎么看他,钟长老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偏执模样,“自那之后,那个人数次要见我,我迫于无奈,上月只得答应与他见面。也多亏教主让我们这几个长老在山下养老,我找个机会离开并不难。”

  这话说得黎秩有些自作孽的意味。

  黎秩没说话,萧涵却不乐意,“他信任你们,你们却背叛他。”

  “谈不上背叛,若从来没有过信任的话。”钟长老笑看黎秩,“不说黎姜,自教主上任后,我等便未再得到重用,教主也从未信任我等。”

  黎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这叛变倒也有理有据。”

  钟长老眉心倏然一跳,沉下脸道:“我本想让你们狗咬狗,没曾想你对温敬亭的信任竟如此深,反被设下圈套,叫我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阿九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你无异心,又怎会上钩?”

  黎秩颔首表示认同,又问:“你杀世子,也是他们的命令?”

  钟长老在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吓得众人纷纷警惕地护在黎秩面前,钟长老被逗笑了,随后目光阴鸷地看着黎秩,“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黎秩眉头一紧,有些不解。

  却见钟长老右手握住匕首,手腕忽地一翻,竟将匕首往自己胸膛送去,出手之快,无人能阻!

  包括黎秩在内,众人都被他对自己的狠绝震惊不已。

  被绑在房间里的胡长老也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错愕。

  “别让他死了!”黎秩挣开萧涵护着他的手快步上前。

  在黎秩之前,一道比他更快的黑衣身影已到了门前,却为时已晚,仅接住钟长老倒下的身躯。温敬亭有过一瞬无措,而后紧握住钟长老的手臂,双目赤红,厉声斥道:“你话还没有说完!还有什么,大堂主现在何处!”

  钟长老抖了抖唇,似乎有话要说,然大口大口的鲜血很快涌了出来,让他难以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还完好的右手却紧紧抓住了温敬亭的手。

  他似乎无声的说了什么,让温敬亭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也不过一息之间,钟长老便合了眼,黎秩几人才走到跟前。

  银朱半跪下来,探向钟长老鼻息,再到脖子,而后默默站了起来。

  黎秩已知道她的意思,深深望了钟长老一眼,而后暗叹一声。

  “埋了吧。”

  温敬亭这才从那一句断断续续的对不起里回过神来,他面色一顿,将钟长老的尸身轻轻放了下来,跪在地上向黎秩重重磕了个头,“谢教主。”

  黎秩只轻轻摇头,转眼看向房间里的胡长老,正见她神情呆怔,似不可置信一般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双目氤氲起越发明显的水光。料想是几位长老向来感情深厚,定是不忍。

  黎秩眸光一闪,转过身吩咐道:“将胡长老放下来吧。”

  几位香主听命,很快解开胡长老身上的绳索和穴道。

  胡长老双膝一软,险些跌倒,幸好几位香主及时搀扶住她,她却失了魂一样愣愣看着钟长老的尸身。

  花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抓出一个内鬼,谁曾想竟然自杀了,也没问出什么来,但仅是红叶那一条线索,就让黎秩很是在意。见胡长老无事,山上暂且安全,余下的事他交给左护法与几位香主处理,便转身离开。

  但今夜的事还没有完,黎秩走前顺道叫上两位堂主与阿九,竟还带上萧涵,几人一同去了往生殿。

  当被黎秩邀请坐到他右手边时,萧涵颇有些受宠若惊。

  温敬亭是几位长老带大的,钟长老的背叛和死亡对他的打击都不小,但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轻易叫人看笑话,此刻面上已恢复平静。

  王庸正坐在温敬亭对面,时不时看看黎秩,暗中琢磨他的意思。

  阿九是几人中最先开口的,他好奇极了,“这事就这么完了?”

  黎秩无奈道:“钟长老死了,就算还有其他人,线索也断了。”

  阿九面露失望,又不免感慨:“真没想到会是他啊。”

  这一桌上几人心思各异。

  温敬亭看似平静实则有些走神,王庸觑着黎秩神色揣度他的心思,萧涵直勾勾看着黎秩,再加上一个本就不正经也不关心教中事务的阿九。

  温敬亭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询问:“教主还有什么交待?”

  黎秩点了点头,“想必你们都应该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了,我们中间有内鬼,不知道除了钟长老之外还有谁,但现在已经不适宜再大张旗鼓地找内鬼,这样只会闹得人心惶惶。而同时,又有外敌,不只是六大门派,还有一方,便是与钟长老联系那个秃驴。”

  温敬亭怔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望向坐在他上边的萧涵。

  黎秩会意解释:“世子也是他的对手,比我们更了解他。”

  于是温敬亭卸下了对萧涵的防备,“那秃驴到底是什么人?”

  “世子。”黎秩正想要叫萧涵说说他对圆通的了解,却对上他痴迷的视线,黎秩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敲了敲桌子,又唤了一声,“萧涵!”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涵一个激灵回过神,“啊,我在。”

  黎秩冷幽幽地看着他。

  萧涵立时坐直,一脸正经地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避免圆通再出挑拨离间这样的招数,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坐下来坦诚的谈一谈。”黎秩正色道:“事关重要,有些事藏着掖着对谁都没好处。”

  几人俱是认同。

  黎秩的面色又冷了几分,刻意点名,“王堂主,你怎么看?”

  王庸抬起头,“教主的意思是?”

  黎秩沉着脸,“你觉得呢?”

  萧涵难得默契地明白了黎秩的意思。黎秩说过,他家二堂主曾见过圆通,且还告诉他,圆通是黎秩的杀母仇人,并且对黎秩隐瞒了很多事情。

  而今黎秩也不怕直言,“我刚回山时,听说圆通来过,有人秘密见过他,却隐瞒着我,连温堂主也不知,我便猜想,此人会不会是教中内鬼。”

  温敬亭听到此处,直直看向王庸,眼里有些明晃晃的质疑。

  “只不过。”黎秩补充道:“当时是我想岔了,内鬼与此人其实未必是同一个人,但必定都是我圣教中最顶层那拨人,同时也很了解温堂主。”

  温敬亭更是坦率,“您是说,王堂主隐瞒了我们一些事?”

  黎秩看向王庸,脸上显然有着不悦与不信任,“他说,那个秃驴是我的杀母仇人,是来向我寻仇的。”

  温敬亭听了都有些错愕,随后察觉到黎秩微妙的语气,便与萧涵一样没有插嘴此事。这事往大里说与圣教攸关,往小里说便是教主的家事。

  王庸也无法再装傻,他苦笑道:“教主一定要知道吗?”

  黎秩不答反问,“倘若下回再出事,王堂主你负责吗?”

  王庸重重的长叹一声,忽而,转过脸,看向身边趴在桌上眼珠子灵动地转来转去看他们说话的阿九。

  那一眼的意味深长,让另外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阿九眨了眨眼睛,坐直起来。

  “怎么了?”

  王庸对他说:“阿九,此事,我不能再替你隐瞒了。”

  话音落下,包括黎秩在内,三人看着阿九的眼神越发深沉。

  阿九整个人都惊呆了,什么事啊!为什么要他背锅!

  王庸作出一脸无奈,拍着他肩头说:“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阿九听得目瞪口呆,他交代什么?就在他要说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时,王庸背对着几人朝他眨了下眼睛,阿九也愣愣地跟着他眨了眨眼睛。

  王庸一张脸险些没有绷住,眸光轻移,飘向阿九身后,嘴上有意无意道:“教主想知道,你就告诉他吧,躲着藏着也是没用的,这是伏月山,是教主的地盘,你能躲到哪里去?”

  黎秩听着这话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遂看向阿九。

  正好见到阿九双眼亮了起来,黎秩心道不妙,猛然站起来。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阿九在他之前一把推开王庸起身,身形快速往后略去,一眨眼就退到一丈外,“我不!我就不说!”

  “你给我站住!”黎秩怒道。

  阿九背过身运着轻功飞到大殿门口,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没入苍茫夜色中,匆忙中只留下一句话——

  “你以为我傻吗?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件事跟无相莲有关!”

  余下黎秩四人:“……”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难受睡了一觉,结果睡过头所以就晚了,现在还没有写完……待会儿捉虫顺道补足全章,抱歉啊,评论有小红包,感谢订阅=3=

  捉虫+补完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