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几粒星子悄无声息挂上了天幕。

  庆春楼的包间里,白琼少主坐在一堆瓶瓶罐罐前,试图调制花间一醉的解药, 那下药的侍女从头到尾都跪在一边,在黎秩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我真的无法解开花间一醉。”白琼少主抬起一张精致描画过的艳丽容颜, 诚恳道:“不过黎秩,你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相识,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那样难看的死去, 时间不多了, 不如, 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白琼少主说着, 嘴角慢慢上扬,却在九斤出鞘时立即闭嘴, 然那锋利的长剑还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坐在对面的黎秩白皙的脸上已是一片异常潮红,漆黑的双眸中氤氲着一层水润雾气,他如同刚熟透的罂粟花, 周身散发着惑人的气息。可惜他的眼神很冷, 手里的剑也很冰冷。

  黎秩用内力压下身上一阵阵涌上传遍四肢百骸叫他浑身酥软屋里的热潮, 咬牙切齿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 “白亦然,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被点名的白琼少主不见半点畏惧地抬起二指挪开黎秩的剑,“黎秩,你现在除了找我帮忙, 还能找谁?这里除了你只有我一个男人啊。”

  “男人?”黎秩嗤笑,不屑地斜了眼白琼少主身上的红裙与发髻上的金钗。他按住被药性蛊惑急躁跳动的心口,收回长剑一把抓住白琼少主的领口,“白亦然,你根本就不是不小心拿错了药,你是故意给我下药的是不是!”

  白琼少主脸上完全没了这半日来为他调配解药时的歉意,他扬唇一笑,在黎秩眼里格外欠揍。

  “是啊,我本来就是故意给你下花间一醉的。你可知道现在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你,前两天有人发布了江湖绝杀令,你的命可值一万两黄金呢。”

  黎秩错愕道:“是谁?”

  “不知道啊。”白琼少主笑道:“不过拿下你,我就能拿到那万两黄金……”

  黎秩最近得罪过的人并不多,而恨他恨到发布江湖绝杀令的……恐怕只有圆通。想明白后,他又问:“所以你这半天根本无意调配解药?”

  “我说过了,花间一醉根本没有解药,你只能选择跟男人交合,否则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七窍流血而死了。”白琼少主笑道。

  黎秩暗道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冷冷威胁道:“那我只能办了你了。”

  白琼少主笑得更欢了,“不行的,你中的花间一醉,只有委身男人身下才能解开。黎秩,看在我你的情分上,你只要开口,我肯定会帮你。”

  黎秩闻言怒火中烧。

  白琼少主向来不惧他,此刻还趁机靠近黎秩怀里,指尖抚过黎秩的衣襟,嫣然笑道:“黎秩,我知道你的性子,你绝对不会让别的男人羞辱你,可你也不想死,那么现在除了我,这里还有第二个能让你甘愿委身的男人吗?”

  黎秩一句我也不愿与你苟合就要到嘴边,脑海中徒然想起一个人。他很快回过神,在白琼少主的手将要拉开他的衣襟前,点了对方的穴道。

  白琼少主僵在那里,脸上尚且挂着几分笑,就被黎秩一把推开,直愣愣倒在木质地板上。白琼少主看着分明已浑身无力却还想强撑的黎秩向他走来,即便一动不能动,还笑得出来。

  “黎秩,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好心想帮你……”话到此处,白琼少主话音一顿,忽地睁大眼睛,惊叫道:“黎秩!你忘了我刚才的话了吗?”

  黎秩默不作声蹲在他面前,红着双眼撕扯起白琼少主的裙子。

  白琼少主叫道:“你这样没用的!只有躺在下面才能解毒!”

  黎秩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我行我素,甚至空出一手点了白琼少主的哑穴。白琼少主口不能言,只一双眼睛能动,无不是震惊与不可思议。他想起这包间里还有他的人,拼命地想把视线挪到跪在不远的属下那里。

  在白琼少主眼睛都抽筋时,那侍女终于慌忙地动了一下,可在黎秩看过来时,她又苦着脸跪了回去。

  黎秩朝白琼少主冷冷一笑,抬手抽去他发髻上镶着紫玉的金钗,下意识掂量了一下重量,收进怀里……

  白琼少主见到这一幕暗松口气,用力眨眼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

  城中无宵禁,夜间市集颇为热闹。

  庆春楼外忽然一阵骚动,不过多时,很多人围了过去,竟发现一衣衫不整的漂亮公子被悬空绑在二楼一处包间的栏杆外,楼下顿时议论纷纷。

  为何看出这是位公子呢,因为此人衣襟散乱,胸口平坦,还有着鼓胀的肌肉,再一细看,他身量颇高,脸上的脂粉也被擦得一团糟的,众人正疑惑这是哪家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白琼少主也没有想到黎秩会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可他口不能言也不能动,只能任由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看他,对他指指点点,而后愤愤瞪向黎秩。

  用手帕蒙面,遮住了一脸异样的黎秩扔开手里的铜锣,用上内力扬声道:“此人乃是魔教花间派的少主,平生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作恶多端!今日又在此处强抢民女,鄙人看不过眼,遂将此人拿下,还望诸位帮忙联系正派弟子,告知他们此地有魔头!”

  说话间,黎秩侧身一让,让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女露了一面。

  一听到魔头,再看那侍女也是容颜清丽,惹人怜惜,且是一脸害怕,楼下人群便炸开了锅,指着白琼少主骂了起来,还有人朝他扔鸡蛋。

  白琼少主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黎秩,仿佛有着许多话想跟黎秩说。然而黎秩没搭理他,提剑一跃上了屋檐,惊起楼下一阵呼声。

  黎秩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月下。

  楼下人群惊呼一声高过一声,都在议论着武林高手的话题。

  而扔下白琼少主后,黎秩没多久就因体内药性涌上,落到了一个僻静的街角,他浑身使不上力气,不得不扶着一处院墙才站稳,缓了好一阵,待他扯下面巾时,双眼已泛了红。

  黎秩身上很热,不知源自何处密密麻麻传遍全身的热,内力却冰冷,在经脉流淌肆虐,让他如临冰川。

  他被冷得裹紧了身上那件料子上乘的华贵披风,与此同时,光洁的额头上又被热出了一层细汗。

  黎秩深一呼吸,披风上一股淡淡的沉香涌入鼻腔,清淡的沉香透出几分冷肃的意味,让他怔了一下。

  不可否认,他现在很想见到一个人——这件披风的主人。

  “萧涵……”

  黎秩低喘一声,不想发出的声音竟是透着媚意的沙哑。他徒然一震,死死咬住苍白的唇瓣,绝不让自己再发出如此难听的声音,可是……

  热潮一波一波蔓延至四肢百骸,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黎秩有些无措。他以内力镇压,冷热两股气息在体内交错,不亚于让他隐疾复发,且更加难受。那热潮并不让他感觉到疼,只让他控制不住想要与外人靠近,接触。

  花间一醉,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解毒,否则便会死。

  黎秩想起这话,就恨不得将白琼少主挫骨扬灰……不,只是这样还不能解他心头恶气,待解了花间一醉,他下回见到白亦然,定要抓住他!

  他不是爱穿裙子吗,那就让他进春华楼,让白海棠看着他,不给伏月教赚足十万八万两,休想离开!

  对,他要解毒……

  黎秩不想死。

  他攥紧披风一角,深吸口气,带着一身决绝朝春华楼走去。

  入夜后才开张的春华楼,乃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勾栏,加上白海棠的花魁之名,平日里都很是热闹,后院却格外安静,尤其是白海棠的小楼。

  黎秩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赶回小楼,后门的暗卫认得他,于是一路无人敢拦,只是见他情况不对,路上几度跌倒,便有人跑去禀报,待黎秩走到楼下时,燕七正好赶过来。

  “黎教主……”燕七一脸惊喜。

  黎秩并未留意燕七的表情,他双腿发软,幸而及时抓住燕七的手稳住身形,他抬起泛红的双眸看向燕七,急切道:“你家世子,在哪儿?”

  燕七见他面色古怪,便道:“在楼上沐浴,黎教主,您怎么……”

  未等燕七把话说完,黎秩已脚步趔趄跑上楼梯,快得惊人。

  应是急得用上了轻功。

  燕七呆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惊道:“不好,世子他醉了!”

  泡在酒坛里一天的世子殿下,刚刚发酒疯喊着要沐浴,而黎教主一看就是出了意外,许是中了什么药,这时去找世子,世子能帮得上忙吗?

  尽管如此,燕七也不敢上去打扰,更不敢不管黎秩,他急得团团转,思虑再三,朝燕八的房间跑去。

  燕八擅医,为了黎教主的安全,先去找他待命再说吧。

  庆春楼上。

  黎秩走后没多久,侍女就将她家白琼少主放了下来。

  然而群众的力量不容小觑,发现小魔头要跑大家都很激动,白琼少主施展轻功,才狼狈地逃了出来。

  白琼少主衣服和妆容都乱了,他恨得牙痒痒,只得先回住处换衣服。侍女战战兢兢立在一边,生怕少主想起刚才她没及时救他的事降罪。

  白琼少主打开衣柜,手顿了顿,还是挑了一套素色的男装。

  侍女眼里略过几分意外,犹豫了下,安慰道:“少主,您受苦了。”

  不提也罢,一提此事白琼少主就是一肚子火,“我何时做过那些恶事?黎秩他这个魔头竟然妖言惑众!”

  侍女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白琼少主气愤地穿上衣服,“黎秩越来越小气了,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竟然将我挂在楼上任人唾骂!”

  侍女似是不大赞同,小声反驳道:“可是黎教主他中了那药,定会心生怨恨,说不定回头还会……”

  “骗他的你也信?”白琼少主又好气又好笑,“你在花间派那么多年,何曾听过教中有什么圣药?什么花间一醉?从头到尾就只有杨花露!”

  只是说到此处,白琼少主又解气地笑了,“可他还真信了。他越是运功药性就发作得越快,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找男人解毒,此刻说不定正藏在哪个角落里用内力苦撑,越是如此,他就会越难受,也定会吃尽苦头。”

  侍女闻言愣住了。

  白琼少主边穿外袍,边安抚侍女,“放心,待十二个时辰后杨花露的药性便会自己散了,那时黎秩就知道药是假的,不会回来找我晦气的。”

  侍女还是很不放心,“可若黎教主真的信了,去找了……”

  话未说尽,白琼少主哪能听不懂,他望向铜镜中的翩翩美公子,突然就被自己美笑了。他慢悠悠地系着腰带,不以为意道:“不可能,黎秩做不出这种事。本来我只想让他服个软,求我一句就行,谁成想他如此烈性,枉费我一片好心提醒他绝杀令一事。”

  侍女哑口无言,暗道少主的好心真是让人难以消受。

  春华楼。

  黎秩已找到萧涵的房间,他竟一掌震开房门,径自走了进去。只不过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先谨慎地将房门关死了。

  房间里甚是安静,只屏风外传来几声细微水声,他闯进门的动静都这么大了,萧涵竟然没有反应?

  黎秩也不等了,顺路将窗户也关死了,一咬牙走到屏风后,却没想到他做好了准备,萧涵竟靠在浴桶里睡死过去,黎秩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只是花间一醉的药性越来越烈……

  黎秩深吸口气,拎着萧涵肩头将人拖出来,利索地扛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萧涵就是醉死过去,也该有点反应。

  倘若萧涵没反应,那黎秩回来找他就白费功夫了。

  万幸的是,萧涵在泡了热水澡后,醉意就已散了大半,在被扔到床上时他还是醒了过来,可身上凉飕飕的,让萧涵先是被冷得打了个激灵。

  “大胆!谁……”

  斥责在睁眼时停下,萧涵呆呆看着站在床边的人,“枝枝?”

  萧涵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晃晃脑袋,又揉揉眼睛,再抬眼看去,发现站在床边的人确是黎秩无疑。

  到古怪的是,不知是否是因为烛光的映照,黎秩的脸竟红了,下一刻,黎秩还开始解去身上的披风。

  萧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竟未穿衣服,他忙扯过锦被遮住下身,脸也在此刻红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走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萧涵越想越迷茫,回头又看看床榻,“我不是在沐浴吗?”

  萧涵还有点记忆,因为身上酒气太重,他便让人备了热水沐浴,也因为今天喝得太多了,他到现在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反应略显迟钝。

  黎秩已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他解开腰带,半跪着爬上床。

  萧涵还沉浸在梦中无法自拔,忽然一阵眩晕,被按在了床上。

  黎秩一手压着他的肩头,泛红湿润的双眸望着他,咬唇道:“听着,我现在有件急事,要找你帮忙,你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否则我们绝交!”

  肩上的触感是无比真实的,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上透着凉丝丝的温度,令萧涵恍然惊醒,他瞪着双眼看向黎秩,“你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黎秩气息不稳,为避免自己发出难听的声音,他把嗓音压得很低,低到有些含糊不清,“十万火急……”

  萧涵问:“什么事?”



  “我遭人暗算,中了药……”

  萧涵面露怒意,又担忧地看着黎秩,“什么人?你没事吧?”

  黎秩扣住他的肩头,垂眸掩去羞耻,轻喘着道:“帮我……”

  他还是难以启齿将求助萧涵为他解花间一醉的真相说出来,可在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人竟只有萧涵……

  那就是萧涵了!

  黎秩捏了捏指尖,没好气道:“便宜你也不能便宜别的狗男人!”

  萧涵反应了一阵,虽有些不明所以,倒也很赞同,“这话说的对,外面那些狗男人哪儿能比得上我?”

  黎秩还是很生气,红着眼睛瞪他,“是,你比他们还狗!”

  萧涵见黎秩脸色很不对劲,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似随时要倒下,他既是担心又是冤屈,“不是,为什么你回来后就骂我?你这样好没道理……”

  “闭嘴!”黎秩不想听萧涵说话,他也快要听不进去了,热潮再次涌上,让他头脑昏沉,忍不住想要贴近萧涵……他缓缓俯身贴近萧涵耳边。

  “帮我……”

  低哑的嗓音落在耳边,萧涵耳尖一热,快速红了起来。

  而黎秩身上也终于没了力气,竟直直倒在了萧涵怀里。

  萧涵手忙脚乱接住黎秩,碰到他的手腕时,萧涵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热度。不是从前黎秩病中那种滚烫的温度,他的肌肤上也是一片潮红。

  黎秩说不出来求欢的话,他想拉开萧涵遮羞的锦被,萧涵却不让,还与他拉扯不放,他便闭眼道:“我中了催|情|药,你帮我,否则我会死……”

  话音落下,萧涵忽觉一股热潮涌上头脑,脸色爆红,大脑也空白了一瞬,他大概明白了黎秩的意思。

  黎秩要他帮忙,其实是要……

  “睡我……”

  黎秩细弱的嗓音似带上几分哭腔,浑身上下也在细密颤抖。

  此时此刻,无疑是黎秩一生最狼狈的时刻,他将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全都丢了,只为了求一个男人,他想远离的男人睡他,可他还是想活……

  黎秩纠结而又痛苦,却还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萧涵身上。

  萧涵耳尖一抖,呆滞许久,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还在做梦,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黎秩的身体变化。

  这是真的!

  本以为是失恋,没想到一天之内又来了个巨大转折!意外之喜来的太快,萧涵呆了好一阵才回神,他抓住黎秩的手,竟紧张到变成结巴。

  “枝枝……小姜,黎秩,那个……会不会太快了?”

  身上那把火烧得太过炽烈,黎秩什么都没听进去,他靠在萧涵肩头,皱了皱鼻子,“怎么有酒味?”

  萧涵老实地说:“我喝醉了。”

  “你喝醉了我怎么办?”黎秩一听,急得连余下几分清醒都丢了,他撑起身,扯住萧涵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不许醉!快点办事,办完再醉!”

  把如此神圣的事情,当做是在办事?萧涵无法理解地看着黎秩。却见黎秩脸色异常潮红,往日清冷的双眸正湿漉漉的望着自己,嘴唇也透着一抹嫣红,这般着急的模样实在是……

  有些可爱。

  而萧涵并未答应,他故作苦恼地说:“可是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会理我了,我想跟你做最好的朋友,请你不要侮辱我对你纯洁的感情。”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黎秩忍无可忍,暴怒道:“不会!我不会不理你!以后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世子殿下,你看这样你满意了吧?”

  黎秩身上难受得紧,气道:“快点!救人如救火……唔!”

  一只大手按在黎秩后脑勺,将他拉了下来,萧涵嘴角那三分刚扬起的得逞都还未收起来,便温柔而强势堵住了黎秩的唇,让后者猝不及防。

  黎秩双眼瞪大,全幅心神愣在此刻,萧涵……为什么要亲他?

  只是花间一醉的药性太强,黎秩意识慢慢昏聩,他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似乎他与萧涵的位置被调转过来,光顾中,萧涵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醉的是我不是你,你记得要负责的,否则我就不干了。”

  黎秩听到这个醉字,再一听萧涵说不干了?心头就是猛地一跳,这怎么行,他都丢尽脸面去求人了!

  因萧涵这一句话,搞得黎秩一直胆战心惊,时刻谨记这话,生怕萧涵没来得及办事,或是中途醉倒。所幸苍天开眼,萧涵坚持到了最后……

  然而其实第一次发泄的时候,黎秩就已经感觉到药性在快速消散。

  他突然有种其实不必萧涵帮忙,他已经解去花间一醉的直觉。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涵箭在弦上不可能停下。

  完事后,萧涵卷起锦被熟睡过去,黎秩浑身难受,双眼发红瞪着他,刚刚这家伙居然在他耳边一直重复“我喝醉了”,无视了他的喝止,这般掩耳盗铃一直做到最后,还敢睡?

  骗子……

  黎秩恨得咬牙切齿,狠狠踹向萧涵屁股,但他现在暂时没什么力气,这一脚对萧涵也是不痛不痒。

  醉梦中的萧涵往床内缩了缩,还砸吧嘴巴,仿佛梦到了什么好事。

  黎秩披上衣服,双腿发着抖爬下床,抽出长剑指向萧涵。

  好想杀人啊……

  可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世子,哥,你们谈完事了吗?可有什么需要?”燕八的声音传了进来。其实门外不止他一人,方才的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可是你们的世子已经睡死过去了,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搞得一副做了好重要的事他很累的样子!

  黎秩气得想吐血,只是忍了忍,到底还是将剑收了回去。

  “你们世子说……”黎秩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清晰,让人听不出他的虚弱,瞪着睡死过去的萧涵说:“他累了,想沐浴,你们备些热水送来。”

  门外静默了好一阵,燕七才颤抖着说:“好,好的……黎教主稍等,还望黎教主,好好照顾我家世子……”

  黎秩暗暗呸了一声,懒得去管门外几人想到了什么。

  燕七的热水送上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俨然是早有准备。

  黎秩开了门,放下床帘坐在床沿等他们送水进来离开后,快速将房门重新关好,又点了萧涵的昏睡穴,才敢放心清洗,一边洗一边骂萧涵。

  还有白亦然……黎秩暗暗发誓,下回见了他,绝不放过他!

  骂完一圈后,黎秩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萧涵什么,连骂他的立场都没有了,如此不公平的条件,他是被药性冲昏了头脑才被哄着答应了——什么必须跟他做朋友,什么纯洁的感情?

  沐浴后,黎秩的力气也恢复了几成,他忍着痛穿上衣服,毫不犹豫提剑走人,一刻也不想留在这。

  彼时天光已微微透亮,黎秩走到门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萧涵被他点了昏睡穴,睡得果然很沉,还说起了梦话。

  仔细一听,在唤“枝枝”。

  是枝枝,不是小姜。

  黎秩面上有些不自然。

  只见萧涵一个翻身,身上的被子滑落地上,萧涵冷得抱住双臂,瑟缩起来,黎秩到底还是走了回去。

  天刚拂晓,城门初开。

  黎秩牵着马出城,往伏月山方向而去,过后不久,春华楼中的萧涵幽幽转醒。他这一觉睡得极舒服,不过醒来后还有几分宿醉带来的头疼,他按着额角缓了缓,双眸突然一顿,慌忙在一片狼藉的床榻上翻找起来。

  然而床就这么大,萧涵很快就发现,黎秩不见了!

  等等,黎秩回来过?

  一串记忆突然涌进脑海,萧涵双眼一亮,慢慢红了脸,拉着锦被遮住上身,他又忍不住看向左肩。

  肩头果然有个血红的牙印,黎秩咬的,月牙似的漂亮的很……

  萧涵傻傻地笑了一声,又清了清喉咙,红着耳尖避开床上那些未曾收拾的痕迹,穿上衣服下床,只是他嘴角的甜蜜笑容亦未能维持太久。

  发现黎秩不在房间里后,萧涵已经隐约猜到几分。

  没一会儿,燕八小心翼翼地送来红枣粥让他补补后,便心疼地说:“您别找了,黎教主走了。”

  萧涵闻言,心一下子凉了,此时余光却瞥见什么,他大步上前,在桌上捡起一张纸,上头的字可谓是龙飞凤舞,十分潦草,是黎秩的亲笔。

  黎秩说,我回伏月山了。

  还知道留信……

  萧涵和燕八不约而同地想。

  只是前者想的是,枝枝一定是牵挂我的,并露出了笑容。

  后者想的是,世子太惨了,黎教主也太敷衍了,居然在对醉酒的世子做出那种事情后马上就跑了……

  燕八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又痛心地看向他家正抱着纸条傻笑的世子,世子您这是被始乱终弃了啊。

  萧涵小心地将这封黎秩留下简陋的信折叠起来,发觉燕七的视线,他表面不好意思,实则炫耀地低眉浅笑,“这里不用你收拾了,我自己来。”

  燕七垂头应是,对着萧涵是欲言又止,最后在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只道:“今日早上摄政王来的信。”

  他四哥摄政王的信?萧涵亦认真起来,接过信件打开。

  燕七见他看着书信冷不丁挑起眉梢,便问:“出什么事了?”

  萧涵放下书信,神情有些纳闷,“王妃来了,四哥托我照顾他一番,信上说是回金陵省亲,可不见得是真的。四哥难得让王妃独自出京啊。”

  燕七也很吃惊,“王妃到何处了?”

  萧涵思索了下,猜测道:“迟你几日出京,恐怕很快就要到了。”

  摄政王妃即将到来一事,让萧涵心底暗涌的想要偷偷追上黎秩的打算不得不作罢,他快速回了信,既是摄政王嘱托,自然不是什么小事。

  而黎秩此刻已到了下一个城镇。

  黎秩牵马入了镇,斗笠遮掩下的脸色苍白而冰冷。

  只因他昨夜吃了那么大的亏。也不知萧涵怎么会有一身蛮力,他至今浑身难受,实在高兴不起来。

  黎秩连走路都觉不适,自然也赶不了路,无奈下只得投宿客栈,打算休息一夜再出发,趁着闲暇之际,他出门向伏月教的分坛送了信。

  翌日清早,在黎秩准备离开前,果然有人来跟他接头。

  黎秩带着竹笠,坐在大堂角落临窗处喝茶,一盘云片糕用完之际,一白衣少年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最新一版的江湖日报,“介意一起坐吗?”

  黎秩抬眼看去,立时放下茶杯。

  “小白。”

  左护法笑容一垮,对着黎秩双手合十,一脸痛苦道:“求您,叫我小付也好,不要再叫我小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_(:з」∠)_

  捉虫

  莫名其妙被锁了,我没问题不会改=_=

  感谢订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