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后大家都醉的厉害,何茶的记忆只截止到他和魏莱被推上一辆绿色的出租车。

  不知过了多久,在后车座上吹着晚风,何茶慢慢找回了意识。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呕吐的残留物,很好。

  再一看身旁,是童话沉睡着的侧颜,而他正枕着自己的手臂。

  何茶一时看呆,如果不是车子突然开了个大转弯的话,他绝对会无法自拔的一直看下去。

  车窗外的景色加速后退,车窗里何茶轻轻缓慢的想抽出自己发麻的手臂,却不小心把童话惊醒了。

  “北北,你……什么时候来的?”

  童话没回答,而是挠了挠额角。何茶这才注意到他红扑扑的脸颊。

  “你喝酒了?”

  “嘿嘿嘿。”童话眯着眼笑了,咧嘴憨憨的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仿佛一下戳进何茶心里似的。

  他右手抚上心脏,左手捂住嘴,以防自己会喊出来。

  笑够了以后,童话又扯过何茶的一条胳膊,红红的脸蛋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像一只高傲又冷艳的猫突然对着主人撒娇个不停。何茶简直激动到要咬自己的手,以防会不小心激动的喊出来。

  但下一秒,童话却突然撒手,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身子没坐稳,向车窗倒去。

  何茶眼疾手快,立刻探身过去把手撑在车窗上,给童话的后脑缓冲掉了这一撞击。

  ‘获救的’童某好似并没意识到刚才的危险,却意外收获了劫后的心安,头一歪继续沉沉的睡去。

  何茶近距离看着童话的睡颜,心跳越来越快。

  气氛逐渐升温,何茶俯身靠近,直到快亲到他嘴唇的那一刻。

  “吱——”一个急刹车。

  何茶因为惯性整个人向前冲了一下,安全带又将他拉回来。于是感觉他的半个脑子仿佛剧烈晃动了一下。

  美梦也随即被打破。

  何茶晕头转向地捂了捂头,继而扭头看向身边,是同样昏头昏脑的魏莱,副驾驶是疲倦阖目的郝帅。

  车上一切正常,但是没有童话。

  何茶痛苦地捂住脸,懊悔不已。

  果然是在做梦!那刚才就应该亲上去!谢特!

  时间临近学期末,何茶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从韩雨欣那搞到几张童话的独家写真,用来让自己的怨种妹妹封口,请她不要再来烦自己。

  而后,就到了冰点乐团放出演出具体日期的时候。因为何茶的一举成名,再加上海报的精良制作,不少人慕名而来成了他的粉丝,排练厅也慢慢增设了座椅茶桌。

  冷清枯燥的冰点乐团似乎已经变成了上个世纪的事。

  台下坐了好多人,听着冰点乐团其他成员的日常演唱。但这些粉丝绝对想不到,何茶不仅没在排练厅,而且一大早上就去新闻社等着邀请童话去看演出。

  “真的不来吗?看不见你我会哭的。”何茶趴在桌子对面耍赖。

  童话无情的抽出他垫在左脸下的文件:“是吗?那下期周刊有的写了。”

  何茶失笑:“别这么对我吧!”

  “没准你会因此涨粉呢?篮球英雄。”童话故意咬字咬的很重。

  “嗷!”何茶尴尬到手指卷曲:“别提那个称号了!那绝对是在捧杀我。一个新出道的小报记者真是什么都敢写!”

  说起篮球赛时期,学校社联刚通过审核了一个娱乐新闻社团,并即刻投入新生市场。后续纳新和组成干部骨架成员大概只用了三天。

  “之前不是说我们出版内容必须积极向上实事求是什么什么社会主义价值观吗?为什么我们不能转型,但却可以凭空冒出来一个娱乐记者团?”何茶在旁摊手表示不满。

  童话多看了他几眼,不知什么原因,何茶对那天聚会的事情只字未提,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何茶说着说着把话题抛给童话。

  “以前的确不行,不过我想这次应该是因为社联……换了新社长的缘故?”童话耸肩。

  何茶点点头,转而再次发出邀请:“演出真的不来?”

  童话“嗯”了一声:“那天家里有事,我应该不会来学校。”

  于是演出当天,童话回了在B市的老家。严格意义上来说,童话从小长在B市算是B市人,只不过初中时候跟妈妈搬去H市读书,上大学之后,又全家回到B市。

  童话先前说家里有事并不是搪塞何茶的借口,那天家里的确是来了客人。

  客人是彭慧的表妹杨珊迪,也是童话的表姨。从小到大就爱跟姐姐比,比来比去养成了习惯,不管是好的坏的,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是她认为可以拿来比的,就通通都要拿出来比一比。

  类似于某种低级凡尔赛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学生时期她的成绩跟姐姐彭慧不相上下,所以现在她又把这种比较当做一种遗传病传给了她的女儿。

  “小田在住校不方便回家,你也知道嘤国离这又不近,她还嚷嚷着一定要来看表姨。”杨珊迪笑着接过童话递来的茶杯。

  “北北都这么大了。上次见到的时候还在上小学呢!现在上大学了没有?”

  童话点头:“在M大上学,今年读大二。”

  “奥,学得什么专业啊?”

  “法语。”

  杨珊迪点点头:“准备考研吗?在国外考?”

  没等童话做出反应,她又自说起来:“语言类专业还是在国外考研更好一些吧?哈哈,表姨不太懂这方面,不过你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家甜甜读的牛津大?哎呦瞧表姨这记性,你是学法语的哈?”

  童话抿抿嘴角,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

  “考虑读个双学历吗?”

  这次彭慧不再待在一旁,她过来坐到杨珊迪旁边,让童话回自己屋去。

  母子俩心照不宣,都知道接下来杨珊迪又要开始漫天攀比。比成绩,比人际关系,甚至还要比谁家的孩子更会花钱。

  彭慧每次都懒得跟她比,童话也权当左耳进右耳出。

  童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听见外面彭慧的声音。

  “他现在有新名字,不叫北北了,叫童话。”彭慧声音永远都是严肃的,听上去不那么亲和。

  杨珊迪似乎叹了口气:“你还在生姐夫的气呢……”

  童话离开门口,没再继续听。

  他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着摆了一柜子的奖杯和满满一鞋盒奖状证书。

  八成是妈妈把H市的房子卖掉了,所以连同这些奖杯也一并拿回来了。

  “妈妈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好吗?”

  童话依然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妈妈冷漠着脸对自己说。

  小童北北紧咬着嘴唇,点点头:“嗯。”

  但那之后,他再没见过爱笑的爸爸,也没见过妈妈再笑了。

  “童北北,这就是你的数学成绩?”

  小童北北低着头死盯着自己的数学试卷一言不发。

  “小鑫是你亲哥哥,他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为什么你连及格线都保不住?”彭慧没有发火,但表情却冷的渗人。

  童北北:“我……不喜欢数学。”

  “为什么不喜欢?”彭慧指尖敲了敲桌面:“童北北抬头看着我。”

  童北北听话抬头。

  “是不喜欢学校的老师吗?那妈妈给你找个补习老师好不好?”

  那是童话第一次对妈妈感觉如此陌生。

  童北北垂下头,声音细小如微:“好……”

  童话闭上双眼,试图抽离记忆。似乎他每次看向自己的奥数竞赛奖杯发呆,都会回想起初中的时候。

  没人告诉他爸爸去哪了,但他知道,爸爸已经过世了,就埋在松山陵园的一处墓碑下,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或者说,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去过。

  童话把视线投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庞。

  他想:大概这世上只有爸爸才会不顾一切的相信他了。

  夜幕缓缓降临,冰点乐团的演出进行到尾声,晚些时候童话去找到何茶。

  何茶这边刚结束了演出,转头便看见了童话。

  “不是说……不来了吗?”

  “我不来你不是会哭吗?”童话说完,鼻腔轻轻笑了下。

  何茶也笑了起来,脚下不老实的跳了跳。

  “等我一分钟,我去收拾东西。”

  边跑还一边回头:“你别走啊!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两人并肩走去校外的便利店。

  何茶深呼吸了一口:“本来,邀请你来是有话想对你说的。”

  “嗯?”童话问:“什么话?”

  “我是想说……”何茶停下脚步,也拉住童话。

  “从大一开学表白到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285天,教师节,中秋节,国庆节,万圣节,春节我们都是在一起过的。”何茶尴尬的挠挠脖子:“春节也算吧……总之!”

  “明年情人节也跟我在一起过,好不好?”

  何茶微低着头看童话的脸,后者没有一丝动容,那么不用多说,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答案,于是怕气氛尴尬刚想转移话题。

  何茶:“不好也行,我下次……”

  童话:“好啊,那我们就在一起。”

  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来。

  然后两人不可思议的对视片刻。

  童话反问:“不好也行?”

  何茶急忙:“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几秒钟的缓冲过后,何茶捂了捂额角,又挠了挠后脑勺。

  “你这是……答应我了?”何茶似乎还不敢相信。

  童话点头。

  “我……刚才是在表白你知道的吧?”

  童话点头。

  “那你就是,答应我的表白了?”

  童话开始不耐烦:“你再说就不……”

  何茶立马哄起来:“不说了不说了。”

  童话提出,答应和他在一起,但前提是还不能被大家发现,更不能逢人就说他们的关系。

  何茶也点头同意。

  然后低头看准嘴唇。

  “啾。”

  突然被亲,童话愣了一下,看向何茶。

  何茶作为偷袭方自己反而慌了神:“呃,k…不可以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我是故意的……我在说什么?”

  童话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竟然会想笑。

  “走吧。”

  何茶问:“去哪儿?”

  童话怒怒下巴:“你不快点回去,学校就锁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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