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影响道路通行，何茶扯着后腿把他们都拖到一处。最后拍拍灰，一屁股坐在窦飞背上。
“一窝废虾，就你这样的还混社会？哎，我问问你。”何茶拍拍他的脸：“平时收的保护费，够你们几个的医药费吗？”
“还有你，今年才多大你就跟他们混在一起？”
被点名的老小突然一噎，继而耷拉下脑袋，嘶哑着嗓门：“十五。咳。”
“辍学了？”
老小摇摇头，“还没。”
“没辍学就好好读书啊臭小子！”何茶作势去打他，老小下意识抱住头护脸护脖子。
何茶扫视了一圈在旁斜着歪着的小跟班，一个不落都是上次遇到的那伙人，明明个个都不是很能打，还非要学不良少年一样混社会。
何茶鼻腔沉沉的出了口气，按住窦飞的脑袋：“还去找他吗？”
窦飞晕晕乎乎：“找……”
何茶瞪目，手指收紧，抓住他一把头发拎起：“还找！”
“找……找谁啊？”窦飞哭丧着脸。
何茶嫌弃的甩手扔下他。
“以后在路上看见童话就绕路走。如果实在绕不开就打声招呼，之后赶紧滚。嗯？”
“……”窦飞眼皮重的直往下掉，动了动嘴皮就当答应。
何茶怒：“听见没有！”
“听见了。”窦飞孱弱出声。
“听见了，听见了……”周围小弟也都跟着纷纷点头。
何茶眼里的嫌弃根本藏不住：“你不就擦破了点皮外伤至于这么要死不活的吗？”
他指了指旁边侧躺着昏迷的偷袭男：“这兄弟的伤比你惨多了，脑袋挨了一棍子，也没像你似的。”
身侧的寸头小哥抿了抿嘴角，讪讪挠了挠鼻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淤青处。
“你说你怎么想的你？”何茶弓着背扭头对窦飞说：“警察叔叔的警告你不听，非要挨拳头才老实。”
“不能打不经揍，还非撩扯别人家小朋友。这次是被我发现了，再有一次……”何茶伸出食指到他面前，脑子里却突然放不出什么狠话来。
莫名想起了童话的话，于是脱口而出：“再有一次你尽管试试，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窦飞兴许是被打怕了，只能护着脑袋，阿巴阿巴的点点头。
何茶起身就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回身嘱咐了句。
“噢对！金银花。忌辛辣，忌烟酒，多喝水，多读书。”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偏，只有老小重重的点了点头。
“果然赌场得意了，情场失意，呃……”
何茶正慢慢悠悠走回校门口，迎面却撞见了童话。身后不远处就是刚才的战场，他一瞬间慌张起来。
“你，你你怎么？还……没回家？”
童话看他，貌似还不经意的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回了，但约了人，过来赴约，结果被放了鸽子。”
“我不是故意……”
童话点头打断他：“知道知道。”
何茶不自觉的想往后看，心里紧张极了，总是下意识的张开肩膀试图挡住童话的视线。
童话坦然：“到了时间你没来，也一直没回消息。我在外面等着太闷就进去里面转转。之前一直没发现，我们学校里面的夜景还不错。”
“啊哈哈……是吗？嗯是啊！挺不错的。”何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手也不受控的比划起来：“你要不要再去转转，我陪你？”
童话无语看他：“再转我就会错过出校时间然后——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啊。”何茶讪讪挠头。
“……”
“……”
一段短暂而又冗长的沉默过后。
童话率先打破：“要去礼堂坐坐吗？”
“好，走吧。”何茶秒答。
靠近大门这边的学校礼堂，其实是艺术楼的一间小型剧场。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到晚上就更没什么人来了。
刚才路灯下通亮，不知道童话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他打架肯定被童话看见了……也或许没看见？只看见了一点点？
何茶跟在他旁边，像个被家长发现早恋的学生，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们在后排离舞台稍远的位置并排坐下。
“打架了吗？”
何茶一愣，然后点点头。
“那些人，都是你一个人打倒的？”
何茶点头，老老实实的：“嗯。”
童话目视着前方舞台，看不出什么心情：“这次，没人报警吧？”
何茶依然点头：“嗯。”
半晌，童话才收回视线，“没看出来，你打架这么厉害。”
何茶手指猛地抽缩了一下，表情也一瞬僵住，看向童话的眼角都是微微红丝。
“你，怕我吗？”
童话似乎眉头皱了皱，扭头对上他的视线：“你会打我吗？”
何茶果断摇头：“当然不会。”
童话坦然反问：“那我怕什么？”
何茶看着他的眼睛，手指紧握了又松开几次，鼓着勇气说：“我保护你。”
童话错开视线，复转向前方。他以为童话会说‘用不着’之类的。
童话嘴角微抿：“……谢谢。”
何茶：“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童话沉默着，慢慢偏过头看他，说：“我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人说我喜欢你。”
“？”何茶一惊：“啊？！”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童话，表情疯狂变化了几秒，又乖巧的坐回去。
“那你，喜欢我吗？”
童话摇头：“不……”
何茶紧忙证明：“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真的！”可能是因为着急，他在加注说明的时候声音有些走音。
童话解释说：“我不知道。”
“……”何茶微垂下头，均匀的吐气吸气，不知道这算不算又一次表白失败。
但他心脏跳的厉害，疯狂自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后排的剧场一般是舞台光照不到的地方，带着微光的朦胧感，何茶看向童话，后者似乎也在看着他。
那一瞬间，何茶在他眼底感受到了那股流转着的，莫名熟悉的暖流。
气氛忽然变了质，何茶甚至可以听见怦怦怦的心跳声。
以至于口不择言道：“你……你心跳的好快。”
童话不以为然：“那是你的心跳。”
“噢……”何茶手覆上左侧胸膛。
童话看向何茶，一种不可捉摸的奇怪感觉涌上心尖。类似于上学时久攻不破的奥数难题突然有了突破口，创作时灵感枯竭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瞬间新的思路。
何茶平时吊儿郎当惯了，这次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慌张的模样。
童话思考着：是被发现了秘密吗？还是……因为发现秘密的人是我呢？
打架，也算是秘密吗？会因此而慌成这样吗？
正想着，何茶突然郑重其事的凑过来，然后又极其别扭的皱了皱眉，问：“你打算，怎么确认？”
童话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何茶：“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你。”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许久，久到何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童话才轻轻吐了句。
“我知道了。”
那晚，何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宿舍，只记得把童话送回家后，自己就蹲在路边的路灯下发呆，呆了好一会儿才能自己走回去。
这之后赶上童话设计获奖，他请了假。与何茶的再次相聚是在几天后的聚会上。
果然像郝帅说得那样，校篮球队和学生会体育部的庆功宴，因为学生会干部的加入，小聚变大聚。
这天，局势的发展像极了思政讲座那天，童话迟到，何茶被推上热点。
不过截然相反的是，今天何茶和魏莱因为比赛表现出众被人追着灌酒。
童话大体上是不喜欢这种喧闹场合的，但又不能驳人面子爽约，于是他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和他手里的青柠汁一起，放空脑袋。
“童……话？”
身侧有人探头过来，童话回神应了一声。
何茶刚从厕所出来，脑子晕的厉害。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跟过来搭讪的人摆了摆手，便侧着头趴到一旁休息。
朦胧间，他看向对面的反光墙……
“高兴嘛！而且这是果酒，喝一杯不会有事的。”
现在，童话正在经历他最不喜欢的环节——被人劝酒。
“喝了这杯我就走，给我个面子呗学弟。”
男人步步紧逼，童话脸上多了几分难色。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些，脑子里甚至动了喝下这杯酒眼前这个没眼力见的男人就会滚开的念头。
童话刚抬手，眼前的酒杯就被人截走，然后尽数喝光。
“你……”
何茶倒置晃了晃酒杯：“喝完了，没有其他的事，我就……”
话没说完，何茶忽然捂住嘴巴，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童话关心：“你怎么了？”
何茶紧着眉：“刚在洗手间没吐出来，现在真的要吐了。哕……”说着，还干呕了一下。
“我扶你去洗手池。”童话抓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对男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洗手池旁，何茶假装呕咳了两下之后笑了起来。
“笑什么？”童话问。
何茶笑着又咳了几声：“我刚才是骗他的，在洗手间我已经把肚子里能吐的都吐出来了。”
“怎么样？我演技好吧！”
“好好好。”
童话在旁为他抚背，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喝了不少。
“你醉了？”
“没醉。”
何茶摆摆手，撑着洗手池站起身，扫了眼镜中的自己，然后面向童话。眼神堪堪变得有针对性，他定定的看着童话的唇边。
“刚才那人是不是，碰了你的脸？”
“没有。”
童话不知道何茶听没听进去，他感觉有一只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滚烫的手指描摹着他的下颚，耳根，再到嘴角。
“我都看见了！你……”何茶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后垂下脑袋，紧皱着眉头：“没必要骗我……”
“只是沾了点水渍，他提醒我而已，真的没碰。”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浪费时间和他解释这个。
何茶不语，他的眼神越发浑浊，只是一味地盯着看，然后缓缓抬起拇指，蹭了蹭。
童话抬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别蹭了，疼。”
何茶几乎可以认定为是断片状态，因为当下的他似乎没了思考能力，只是一味地抓住童话的话开始坦白。
“北北，我……我喜欢你。从中学的时候就喜欢，……可你一直都在光里，我不在，我在外面……我一共表白了三次，三次都是我更紧张……”
童话背手撑着洗手池看向他，听了些并不通顺的自我陈述，或许是气氛烘托，童话在那一刻心头涌上了些异样的感觉。
“都是我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心跳，向你走过去的。”何茶抬手抚上他的脸，眉目柔和着说：“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对我好一点吧。”
童话眼睫毛剧烈扇动了几下，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因为话说完的下一秒，何茶倏地低头迎了上来，吻住童话。
童话当即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要推开何茶，大概就像书里说的那样，初吻的感觉酥酥麻麻过于奇妙。在短暂而又漫长的过程中，他索性闭上了双眼。
童话的脸被何茶微微捧起，另只手转而揽住童话的腰向自己收紧，顺其自然的加深了这个吻。
“扑通，扑通。”
童话缴械，这一次，好像不是别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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