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茶默默地双手交拢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问。
“那……我们今天是不是能见到他？”
“谁？”童话问。
“你的摄像师朋友。”
童话没头没脑的点头：“当然。”
何茶这回终于闭了嘴，眼神停留在对面人身上，脖子上，嘴唇上，鼻尖上，眼睛上……
不知为何，何茶萌生出一种想彻底沦为颜狗的想法。
对面的童话也好似是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还看？”
何茶迅速挪开视线：“不看了。”
他低下头乖乖听话吃饭，心里却还在想这位摄影师朋友，该是怎样的人呢？
二十分钟后，当大家一同坐在童话的工作室时。
何茶和杜枫互相暗戳戳的打量，各怀鬼胎。
何茶OS：这张脸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话又说回来，北北在M大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认识的人怎么都是这种身材管理大师？
！这算是间接暴露取向吗？
杜枫OS：这人身高比例各方面都不错，也难怪童话眼光那么毒的人都能看上他。……可我又不认识他，干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好。”
杜枫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率先伸出手打招呼。
何茶倏然从颅内小剧场中抽离，也伸出手去。对上杜枫的视线，友好地笑了笑。
“你好，我叫何茶。”
杜枫点点头：“童话已经和我说了你的大致情况，之前没有做过模特相关的工作也不要紧。我们会慢慢教你怎么去做。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枫，杜甫的杜，枫叶的枫。直接叫我杜枫就行，我平时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有出版过自己的摄影集。”
何茶接过他给的影集册，出于好奇翻了几页，这本取名叫《再见，旧时光》，以当地的古巷小镇取景，历时五年，记录下传统的人文景观，地理变迁。
照片风格随着时间迁移渐变明朗，连同视角一起，都让人不知不觉陷于其中，仿佛自己也身置于这场景之中，共同度过了五年时光。
何茶一张张翻看着，也不禁被吸引进去。
耳边一声短暂的笑掠过：“他更擅长拍人像，只是一直没人愿意给他当模特。”
何茶一抬头，是童话端着杯咖啡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而刚还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去里面的隔间去了。
听见童话挖苦，还远远的狡辩了声：“只是你一直不愿意！别人都上赶着找我好吗。”
童话微微耸肩，不再搭话。
似乎是忘记自己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童话对着冒热气的咖啡轻吹了吹，吹得自己眼前两块镜面一时间满是雾气，模糊不清。
“噗。”何茶一时没忍住笑。
童话手指勾下镜框，微眯着眼睛看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近视，或者还有些个人情绪的缘故，何茶觉得童话看他的眼神有点凶。
与此同时，Tony枫手拿卷发棒，腰别着化妆包，从里面的房间探出头来。
“准备好了吗？”
童话从沙发上站起来，把眼镜折叠挂在衣领。
对何茶说：“里面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可以进去了。”
“？”何茶疑惑抬头：“进去要干嘛？”
“做造型。”
何茶了然，刚想起身又叫住欲走的童话：“你去哪？”
“出去买点东西。”童话在门口穿上外套，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
“再顺便帮我带几张创可贴回来！”杜枫交代了一句，便推着何茶到里面的房间去了。
何茶坐在镜子前，看杜枫摆弄起自己头发来真是手起刀落，毫不客气。
“听童话说，你是他的学弟。”
杜枫嘴里咬着一字夹，含含糊糊地扯起话题。
“嗯。”何茶说：“我高三复读了一年，刚好小他一届。”
杜枫掀起眼皮瞥了镜子里的何茶一眼：“没考好？”
“没考。”何茶照实回答。
“……”First blood.
杜枫眉角一扯，没继续问下去。
赶紧又找了另一个话题。
“你是表演专业的吧！怪不得长这么帅，像你们这样的肯定不缺女孩子追吧？”
何茶尴尬眨眨眼，回答：“我……不喜欢女孩子。”
“……”Double kill.
杜枫指关节蹭了蹭眼窝。
“那什么，你要不要喝点什么，芒果汁？”
何茶礼貌：“不用了，我芒果过敏。”
“……”Triple kill.
气氛尬的出奇，何茶掀起眼皮看了看杜枫，后者低头抿嘴，似乎专心于做发型。
何茶认为，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开口缓解一下。
“杜枫，你和童话，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杜枫手上动作没停，脸上却有几分得意地笑了。
“那是！我和他可是从初中开始就认识的老朋友了。虽说那之后有好几年没见，但总归是老同学，他乡遇故知啊！现在亲切得很。”
初中同学？
从初中开始何茶明着暗着的没少关注童话，对这个叫杜枫的人却没什么印象。虽说那时童话长得好受欢迎，但是因为性格方面很少同人来往。
那杜枫口中说的老朋友，到底是不是他夸大奇谈。
何茶点头未语，只是静静坐着深思苦想，又想不通。于是沉了沉眼皮，便缓缓睡去。
何茶坐在座椅上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被人叫醒，又被拽去换衣服，最后站在摄影棚的时候，才彻底醒过来。
准确的说——
是在童话面无表情的过来为他整理衣领的时候，何茶的大脑才猝然间彻底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童话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童话有没有看见自己睡着的样子，自己睡着了之后有没有打呼噜磨牙流口水之类的……
“你身上怎么这么僵？”童话声音很轻，捏了捏他的手臂：“放松。”
“啊，噢噢。”何茶脑子半空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会哦哦哦。
“！”猝然间，杜枫戴着痛苦面具从沙发上霍然翻起来。捂着肚子急急忙忙冲进里面的屋子里翻找了一通，还不忘跟童话交代一声。
“哎呦我去，不行了，可能是早上吃坏肚子了，我让你买的创口贴你买了吧！拿出来在他脸上随便贴两张。”
“随便？”童话皱眉犯难：“随便贴是要贴在哪儿？”
杜枫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从里面屋子风风火火的出来，一手捂肚子一手抱厕纸，像夹着尾巴似的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看你发挥！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随即响起一道关门声。
何茶一边眉缓缓吊起，他清清楚楚的看见杜枫因为跑的太急，飘飘的手纸被门夹住留了一块白色在外面。
“(叹)……”童话轻叹，继续整理衣领袖口。
何茶微微垂眸看着童话的动作。他发现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简单到只要静静看着那人的眉眼，就满心的欢喜了。
当年一身白色运动服从自己眼前经过的那个翩翩少年，现在已经褪去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何茶不禁心头一暖，不自觉地抬手悬停在了对方的腰间，手势像在托着他的腰，却未触及到。怕被发现，他还紧张地看了看童话的脸色，后者太过于专注衣领衣扣，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童话今天穿的是宽松款式的衬衫，衣料轻触指尖的感觉让何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舌尖轻轻抵住下齿像个偷糖吃的孩子。
何茶喉结不禁滑动了下，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握紧，察觉到童话为自己摆好了衣领，何茶才迅速把手抽回。
童话退后一步看衣服的整体效果，左歪一下头右偏一下脑袋，最后上手抚了抚肩线和领口，直到没有任何不如意的细节才满意地点点头。
翻出口袋里的创口贴，抬眸端详起何茶的脸。后者耳根发红，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看着他。
——只是这眼神，过于直白露骨。
童话问：“你在看什么？”
何茶一顿：“我……在看你。”
童话：“看我干什么？”
勒令何茶不许看之后，童话才抻着创口贴上去，碍于创口贴会把脸上的蜜粉粘下来的缘故，所以每张创口贴只能贴一次，不能有失误。
童话先后比量了好几下都不满意。于是又让何茶坐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跪撑在何茶身侧，弓着身子俯身去比量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到合适的位置，正要动手去贴。
“噫——”身后传来一声戏吁。
童话停下手上动作，与何茶一齐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位。
只见洗手间门口，杜枫斜倚着门，一手扶门框，一手抱厕纸，一边呲牙摇头“啧啧啧”，一边脸上挂着看戏的表情看着俩人。
“你们两个看上去，不、对、劲。”杜枫边说边伸手指点了好几下。
又朝这边扬了扬下巴，怪里怪气的问：“贴个创口贴而已，非要这个姿势吗？刚出来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俩亲上……”
“喂！”童话喝声打断，表情极其不爽地皱眉瞪他。
“？”杜枫还没意识到自己犯大过，只依稀能辨别童话的表情像是要把自己整个塞进马桶。
童话气得牙痒痒：“你是不是没冲厕所啊！”
“！”
被他这么一说，何茶也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默默捏了把鼻子。
“呃！”杜枫一愣，又赶紧关门回去：“对不起！我忘了！”
-
何茶这天下午的拍摄，表现出了刚做模特的新手都有的问题和窘态。
磨蹭到拍摄结束后，已经是傍晚时分，夜里的风不急，但吹的人发冷。
何茶和童话并肩站在路边，面前是一辆可以回学校的公交车，何茶没上去，而是看向身边的童话。
“部长你怎么走？”
“我离得不远，坐公交五分钟。”
童话双手插兜，眼镜懒懒的搭在冻得发红的鼻尖上，眼睛不经意地向马路上经过的车辆一一瞟过去。
“今天谢谢你能来帮忙。”童话伸手呵了口气，没留神眼镜上了雾。
“中午的时候不是已经谢过了吗，那顿饭。”何茶嘴角偷偷的上扬。
他迈步靠近了童话，一言不合就把那眼镜推了上去。
“你……”童话愕然。
“别动。”何茶笑的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抓住童话欲拉镜框的手，塞回他的衣服口袋里。
童话：“你要干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何茶没搭茬，笑着用双手捂住童话的耳朵，拇指轻轻搭上镜片，两笔画出了两片心形。
然后退后一步，双手搓了搓，又笑嘻嘻地对童话比了对儿□□。
“锵锵！现在不就能看到了！”
童话：“？……？”
当他摘下眼镜看见上面的心形时，冷不丁的一挑眉带着耳朵也动了一下。
虽然童话没出声，但何茶仿佛听到了一句脏话。
“咳咳。”他尴尬的转移话题：“我生……”
闻声，童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何茶轻咳一声，又说：“圣诞节那天，你会来的吧？”
童话看着他，明明刚还一脸嬉皮笑脸的臭小子，突然就变成一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模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下面的那个……
！！倏地，童话赫然打了个冷战，回神。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身旁何茶还在小心翼翼地问：“是吧？”
童话垂眸眨了眨眼，他明知何茶的几次表白，而自己也明确表示了好几次拒绝，虽然拒绝的理由稀里糊涂，但他很明确自己现阶段根本不可能谈恋爱的这个事实。
一码归一码，童话虽然拒绝的很干脆，但想着身为部长为后辈部员庆生什么的实在太正常不过，况且对方又是何茶，就算当作先前自己生日时的还礼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童话把视线又放回到马路上，点点头道：“嗯，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去。”
没等何茶开始窃喜，童话又说：“从这里回学校最快可以乘131路公交车，或者8路，32路。但从我们出来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四辆车，我不知道你是在等……一个吉利数字？或者说你不想等公交，出租车也已经经过了21辆了。”
说着，眼前又飞驰而过一辆。
“22辆。”童话严谨补充道。
“……？”何茶抬眉，越听越不对劲，他不是来送童话安全上车才特意等到现在的吗？不是吗？
怎么局势突然扭转，变成童话送他了？
“……”何茶错愕，指着自己：“部长你来送我的？”
童话扭头看他：“不然呢？”
何茶抿唇掩饰窃喜，问了句：“部长，你现在住在哪？”
童话警惕地瞟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何茶毫不犹疑道：“我想送你回家。”
“不用。”童话断然。
那晚，何茶坐上车看着窗外童话的身影，就算看不见了也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公交车转弯他才坐正回身子。
拿出手机给童话发了个消息。
何茶：部长回家了吗？
没一会儿，来了回复。
童话：嗯
何茶：到家了吗？
童话：还没
……
童话边走边拿着手机，莫名就想起之前被焦臣熙骚扰的那段日子。
‘到家了给我回个消息哦！’附带小人wink表情。
虽然被童话控诉恶心，但对方还是一次不落，每回童话落单回家他都要嘱咐一遍。
童话想着估计是人之常情，于是也给何茶发了一个：到宿舍告诉我一声。
这边何茶简直受宠若惊，拳头抵住上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
请问他何茶这一话是错拿了女主剧本吗？傲娇少爷的呆萌小宝贝？
总之这事值得高兴，心情好到就算晚归被寝室大妈拉着思想□□也丝毫不减，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觉，熬夜直到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现身乐队排练室，脸上却也是乐呵呵的。
许七看见他都不自觉的绕道走，坐在魏莱旁边。
小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魏莱总和何茶待在一起，一来二去和乐队的人也熟悉了，没事就跟着来待一会儿，聊聊天。
聊天倒不是主要的，有免费的茶水饮料才是硬道理。
“陷入纯情的男人。”魏莱像拿酒杯一样拿起纸杯，里面是他最喜欢的甜牛奶。
喝了一口，打了个奶嗝。
然后朝何茶扬了扬下巴，对许七说：“看！你看他那样！像不像发椿。”
“我从早上起床他就这样了，洗脸刷牙吃早饭都心不在焉的，我一问他就只顾傻乎乎的笑，还一个劲儿的摇头摆手。”魏莱摇头咂咂嘴。又喝了口牛奶，舒服地嗳了一下。
“我们老何啊，都白瞎他那张滥情的脸，像那个什么里的志异里的……”
许七还纳闷，这牛奶有这么大劲儿么？
林汩汩从后面路过，适宜的插嘴一句：“像聊斋志异里面被狐狸精吸走精气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