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清河田园记>第142章 夜访

  李正带着衙役到刘大福家的时候,已经围了乌泱泱一群村民,他们虽然害怕却还是七嘴八舌地说着,见到李正和衙役又仿佛商议好般住了嘴。

  刘大福家已经被烧的看不出原样,两人的尸体放在院子里,用麻布遮着,他家的老太太已经哭昏了过去,只有两个儿子和儿媳守在身旁。

  他们衣着狼狈,面上也是脏兮兮的,两眼无神似乎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

  于捕头让仵作去验尸,掀开盖着的麻布,当那两具被烧得漆黑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围观的村民都惊叫出声,那些胆小的很快将眼睛闭上。

  仵作不理会村民的惊叫只一个劲验起尸来,看着那仵作左右翻看,村民对仵作敬佩不已,只觉得他们胆大包天。

  一刻钟后,仵作终于从地上起身,于捕头开口询问结果,那仵作便道:“两人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半夜,两个死者的伤都在心口的位置,应该是一击毙命,那凶器便是胸口上的那把刀。”

  于捕头点了点头,又吩咐身后的衙役将那刀拔出来,那刀被烧得乌黑,他们还需刮除这些碳黑,才能看到它的原貌。

  “于捕头您看?”

  李正看着于捕头半天不说话,有些心急地开口询问起来。

  “李正和村民不必过于惊慌,我们会尽快查明案件,不过也需李正和村民多加配合。”

  “自然的自然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下,于捕头便指挥手底下的人查看起刘家,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刘家这边热闹,林慕家这边却安静。

  辰时三刻,许秀琴敲响了林慕的屋门,她虽知昨夜两人都没休息好,但王喜云谋害林慕兄弟一案今日正午要开堂宣判,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

  季睿修醒来有一会儿了,他听见屋外许秀琴的呼唤,应了声将仍在熟睡的林慕唤醒。

  吃饭间,季睿修才将昨夜发生在刘大福家的事告知了他们,三人闻言皆是一惊,本以为是寻常的走水,谁知却是一场谋杀。

  林慕想起刘大福家媳妇丑恶的嘴脸,他虽然不喜这样的妇人,但一向安乐的清河村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会引起人们心中的不适。

  怀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林慕一家五口连同白君炎和魏旬一起坐上了去静安县的马车。

  因为时疫在永安洲蔓延的原因,静安县的热闹也减了三分。或许如今的大瑜朝,就是一头敛起锋芒静静养伤的雄狮,它会有片刻的沉静,却不会沉睡不醒,疫情过后,大瑜朝还是那个富庶民安的大瑜朝。

  再次见到王喜云,她有些神志不清了,感觉像是六十来岁的老妪,上次在这个公堂见她,仔细算来也没过去太久的时间,可无论是容貌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判若两人。

  她抬头看了眼依旧完好无损的林慕,眼中闪过的妒恨是那样的赤露明显,可林慕对上那双毒眸却丝毫不惧,对眼前的人她除了厌恨再没有别的情绪。

  此案人证物证早已摸清,甚至所有的犯人都已经认罪画押,只等受害人回来开堂定罪了。

  县令大人按着流程审问了一遍,王家人对此事供认不讳,先有卫潜打过招呼,后又案件确实恶劣,县令大人便重判了几分,也算敲响警钟,好让静安县能少些这样的大案。

  王喜云被判宰刑,其兄其老母杖责三十,监禁三年,至于其余涉事人员,杖责三十,监禁一月到三月不等。

  看着王喜云如傀儡般毫无生气的样子,白君炎想起近来的种种,心中之气仍不能平,在她被压出去之前,将林筠和陶南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白君炎一席话,仿佛唤醒了王喜云心中的不甘,她在公堂上破口大骂,甚至挣开衙役的手想去扑打白君炎,被身旁的魏旬一脚踹出老远,趴在公堂上咳血不止。

  县令大人对此视而不见,只吩咐衙役将宛如死鱼的王喜云拖下去,而其余犯人更是瑟瑟发抖,心中悔恨不已。他们虽还有活着的时候,但看到季睿修眼中森冷的杀意,即便熬些时日离开大狱,真能好好活在这世间吗?

  离开府衙,几人去了一趟仍开着门的“丝慕”,店铺的生意并未受太大的影响,同他们经过的很多时疫重灾洲县相比,静安县已经是受影响很小的了。这也是卫潜反应及时,再有治时疫的方子颇有成效。时疫在静安县并没有蔓延,静安县门庭紧闭的紧张氛围也不过持续了五六日,到这些天,已经基本恢复了。

  林悦当时照顾许秀琴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时疫,不过症状很轻,几日下来也已经大好,不过几人还是去药铺了抓了些补药,只望不要落下病根。

  回到清河村时已是日落十分,进村便遇上于捕头一行人又是一番寒暄。他们忙碌了一整天,除去那层碳灰后,那刀也只是把普通的刀,这清河村不说每家每户五六成人家都该有那么一两把,单纯地靠这一时无法锁定真凶,此事还需慢慢调查。

  而清河村却因此事弄得人心惶惶,先前刘云巧杀害周绮欢尚有缘由,那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杀了人还要放火,如此种种细细想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底泛凉。

  是夜,清河村似乎比往日更加静寂,家家户户透出的亮光似乎也无法照亮这无边的黑暗,秋风大作,吹得门窗“吱吱”作响。在这样的夜里,林慕家却迎来一个客人,居然是刚刚丧妻的林大山。

  林大山和林生年岁相当,两人从孩童时便是玩伴,几十年过去了,这一份情谊却随着时间愈发浓厚。

  林大山和媳妇感情很好,心中的伤感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林慕看着眼前胡子邋遢,嘴角起皮的汉子,一时无法将眼前之人同先前那个爽朗的汉子联系起来。

  “大山来了,快来坐。”

  许秀琴忙站起身招呼,又是上糕点又是倒茶的,林大山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道:“嫂子别忙活了,我和林生哥喝两杯说会儿话。”

  林慕一家也理解,季睿修拿了一瓶好酒来,几人便退出灶房,让两人好好尽兴。

  “生哥,看到你和嫂子苦尽甘来,日子好过兄弟我为您高兴,这一杯,敬您。”

  几杯下肚,林大山便嘴不停歇,林生也有些上脸了,想起一直以来,林大山都会支持他的决定。分家的时候,许秀琴身子还没养好,除了林悦,周大山的媳妇也时常来照看陪伴,他也上不了山,林大山偶尔抓到山鸡,也会送来一只半只给许秀琴补身。后来几年,许秀琴一直没能再有身孕,村里便流言四起,有一次,林大山无意听见还为这事和别人打了起来,兄弟兄弟,这种感情并非只有血缘羁绊。

  林生想到林大山如今的处境也不禁悲从中来,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这样的事任凭别人如何安慰也是无用的,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若醉酒能让林大山心中好受些,那他林生愿陪他。

  两人越喝越多,说起从前的事也是滔滔不绝,夜越来越深,灶间的烛火却一直没灭。

  季睿修和林慕一直没睡,季睿修耳力极佳,听不到灶间传来的说话声,便想着去看看情况。

  一出屋门,林慕便被夜间的凉风吹了个激灵,季睿修将人揽过来,两人加快步伐往灶间走去。

  灶间依旧暖和,烛光也还未熄灭,只是那桌上,那台好酒已经见底,糕点吃食却是半点没动,林生已经喝趴在桌上,林大山却不见了身影。

  “爹、爹。”

  林慕叫了几声也叫不醒已经沉沉睡去的林生,季睿修将人背起来,怕打扰许秀琴和林琛,季睿修将人背到客房里,这也是许秀琴睡前就说好了的。

  将林生安置好,林慕却有些担忧起林大山,对季睿修道:“也不知大山叔什么时候走的,这夜里黑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咱们去瞧瞧他到家没。”

  季睿修点头应是,两人便出了屋门。

  两家离得不算远,两人才走了没多久,便发现前头有个晃晃悠悠的身影,那背影就是林大山。

  林生的酒量已经算不错的了,他都已经喝的人事不省,而林大山却还能自己回家,可见海量。

  两人加快步伐追上林大山,走近一瞧却见林大山红着眼睛泪流满面,林慕心中一紧,只觉得一阵阵的难过。

  “大山叔,您没事吧?”

  林慕伸手扶住他,林大山见到林慕和季睿修擦了擦眼睛,又挤出一抹笑道:“叔没事,你们怎么、怎么来了?”

  “也不知叔什么时候走的,跟来看看,我送您回家吧。”

  “好好,我这老哥哥苦了半辈子,还好,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慕儿是个好的,琛儿也乖巧,我这老哥哥和老嫂子只管享清福了,好,好。”

  林慕和季睿修一左一右扶着林大山,林大山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两人只管听着,偶尔还会附和上一句。

  快到林大山家时,却碰上林大山的长子,林大山只一子一女,他的长子林奎已经快二十了,去年刚刚得了一个女儿。

  林奎也算开朗健谈,但母亲的离世显然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一下子沧桑了许多,他从两人手中接过林大山,哑着嗓子和两人道谢,那几不可闻的叹气声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林慕的心上。

  随便说了两句话,已经是半夜,便都往各自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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