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清河田园记>第95章 剿匪(一)

  再次见到钱墨,退去那层伪装,竟和两年前没太大差别,若换上锦衣绸缎,梳上玉冠,他似乎还是当初静安县人人巴结的钱家少爷。

  钱墨被绑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见到三人进来,眼中闪过片刻的惊惧和憎恨,却又很快隐藏了这些情绪,似乎那一眼只是错觉。

  “钱墨,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季睿修一向不喜欢打哑谜,况且,也想尽早解决威胁清河村的匪患。面对季睿修如此直白的询问,钱墨选择沉默。

  “哟,你倒是嘴硬啊,看来是想将巡检司中的酷刑都尝试一遍,啊?”

  卫潜虽不如季睿修面冷,但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手上浸染的鲜血,了结的性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所以,卫潜看着漫不经心,其实那一眼,便让钱墨从骨子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让他不自然打了一个激灵。

  “还不说,看来是真的想尝试了,既是如此,将他拖到刑室。”

  门口那两个侍卫得了吩咐,便预备着将钱墨押走,可即便如此,钱墨还是一言不发。

  卫潜但笑不言,现在嘴硬,那刑室里的刑罚如流水过一遍,看还能如何嘴硬。

  “慕儿,我这后院中绿梅开的正好,你去瞧瞧吧,阿山,带着慕公子去。”

  看似是商量的语气,实则却已经做了决定,林慕想到那种极刑的场面,心中也不舒服,便应了卫潜的话,跟着阿山往后院去。

  作为临雪独开的梅花,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尽抒心中才气,吟咏之人不计其数,流传的美篇亦是经久不衰。

  比起红梅的艳、白梅的雅,绿梅多了几分生机和灵动,散发着一种更为躁动的美,在即将零落成泥前,装饰着这枯燥无味的寒冬。

  忽然间,林慕想起他五岁生辰,白君予抱着他在木府满院的梅花下吟诵的诗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看似在吟诵梅花,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

  世间女子,谁不盼着找个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白首不离?他娘待嫁闺阁时,也定是幻想着这样的爱情,可终究,找到了心仪的人,却得不到这一份情。林慕甚至想过,他娘是否后悔当初嫁给木康?可生命,终究是如逝去的光阴,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巡检司的刑室,光线暗且阴森,在寒冬腊月里,显得更是渗人。

  钱墨目中所及那些刑具,心中已经瑟瑟发抖,在这样阴冷的天里,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竟出了一身冷汗。

  “听闻你从前可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看你如今的样子,即便流放也没吃太多苦吧?这细皮嫩肉的,别说这十八样刑具样样来一遍,即便是杖责几十下你也是受不起的。”

  钱墨听着如威胁的话语,牙齿都要将嘴皮咬破了,却还是没有出声。

  “好,有志气,我就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住几道刑罚,来人,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给这钱公子感受感受巡检司的刑罚。”

  “是。”

  两个打着赤膊的壮兵,手中拿着烧的通红的烙铁,一步步走过来。钱墨被吓得差点失禁,只好将头埋的低低的。

  “啊啊啊啊。。。。。。”

  随着火焰炙烤皮肉的声音,钱墨惨烈的叫声便传了出来,季睿修和卫潜冷眼瞧着一切,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钱墨似乎是用大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见状,一个士兵拿着兑了盐的水,一下便洒在刚刚留下的伤口上。

  “啊啊啊,啊。”

  钱墨嗓子几乎叫哑了,无法承受这样的疼痛,眼瞧着就要晕过去。那士兵放下手中的盐水,提起地上冷得刺骨的冰水,从头浇了下去,钱墨的脑子一下清醒。那锥心的痛刺激着他的身体不断瑟缩,脑中却是清明的很。

  “钱墨,城里或者山中的土匪藏在哪里?”

  钱墨听见季睿修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心中又惊又惧,而此种种,都没有逃过两人的眼睛。

  “如今剩下的这些土匪已经成不了事了,你以为,能躲一日,就能躲一辈子吗?”

  “你,你。。。。。。”

  见钱墨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季睿修难得地冷笑了一笑,却不知,其中的寒意更胜这寒冬的冰水,凉意直达心底。

  “宁远流放的罪人皆成了被废右相的棋子,不过他也太过异想天开了,蝼蚁如何能撼动猛虎?即便你不开口,我们也能寻到他们。于我们,不过费些时间,但你若此刻不说,便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钱墨忍受着身上无法被漠视的疼痛,心中亦是纠结不已,说和不说,于他而言似乎都是一样的结局,却又似乎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狠手辣,说一不二,当年,连钱家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如今的他又能讨得什么便宜。

  “你,你,怎么,怎么认出我的?”

  钱墨似乎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老者,而这一句话也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的声音即便化成灰烬我也认得,且你们的脖颈上都有一个像痣般的红点,光凭这一点,便能将藏在城中的土匪找出来。藏进大雁山,行啊,除非他们永远不下山,否则,迟早是囊中之物罢了。”

  也是今日见到钱墨,季睿修才猛地想起当初在同洲交手的那些土匪有一样的印记,有了这个线索,即便不能从钱墨口中问道些什么,也定能抓到人。

  “你,你还是那么,那么让人讨厌,若不是,若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成了这样的境遇。偏偏,我今日还落在你手上,认了,我认了,你们要问什么便问吧。”

  钱墨的语气憎恶却又无能为力,季睿修却懒得和他分辨一句。

  “我只想知道你们的藏身之地。”

  “我不知城中之人藏在何地,但山里的就在,就在清河村西南百里之地的洞穴里。”

  西南百里,近乎进入大雁山腹地了,即便他们派人进山,也不会到那么远的地方,毕竟,即将开春,饥饿了一个寒冬的野兽将是何等凶残。

  “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

  “两百多,至于武器,也就为数不多的弓箭和大刀罢了。”

  “你应该不是一个人下山的吧,和你来的同伙呢?”

  钱墨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似乎是在讥讽不屑,至于是对谁便不得而知了。

  “一共四个人,约好申时二刻在城外窑道集合。”

  “你没说谎吧?”

  卫潜知道少有人能扛过严刑峻法,只是钱墨一开始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儿,这一种刑罚就让他认了?莫非是自己高看了他?

  “哈哈哈,我用得着说谎吗?我只求,只求你们给我个全尸,别将我丢到乱葬岗,魂魄无依,不能轮回。”

  卫潜翻了个大白眼,如今这样的情形,钱墨想的居然是这种事,也是奇人。

  “把他关到牢里。”

  吩咐好后,两人出了大牢,卫潜去安排兵力,准备活捉那三人。

  季睿修一路到了后院,远远地便瞧见绿梅下那抹纤细的身影,他直直地盯着梅花,似是透过此回忆着什么。

  季睿修几步走近,将少年搂进怀中,多一份力,怕弄痛了怀中的人,少一分力,却又怕怀中的人感受不到他炙热的爱。

  “问到了吗?”

  林慕嗅着季睿修身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方才那些胡思乱想也如过眼云烟般,没了踪影。

  “嗯,你方才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这绿梅开得甚好,我只是想起了五岁生辰时,娘亲亦曾在木府满院的梅花中吟诗。一心一意,却得不到一份理想中的爱情,不争不抢,却架不住别人的暗害,娘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所以,你要牢牢抓紧我,陪我看遍世间万物,感受你娘未曾得到过的刻骨铭心的爱,弥补你娘的遗憾。”

  “嗯,谢谢你,我爱你。”

  季睿修不再言语,只是将林慕抱得更紧,仿佛想将眼前之人融入自己的骨血,刻在心尖上,让怀中的人不再有忧愁,只有满心的爱和欢愉。

  寒风吹来,梅花洋洋洒洒,像春日里的柳絮直痒到人心里,却是如此勃勃生机,充满希望。

  林慕看着这漫天的绿梅,嘴角扬起一抹笑。

  过往之事,不可追也,即便他娘痛过、伤过,至少刻骨铭心地爱过,欢喜过。此生已了,若有来生,盼他娘也能寻得属于她的季睿修,爱她、护她、伴她,给予她这世间最纯粹深刻的爱恋。

  卫潜看着梅花下相拥的身影,停住了脚步,这样静谧美好的画面,他实在不忍打扰。

  此刻,心中却想念起林自安淡雅从容的样子。

  四月,他家后院的杏花开的正好,便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他被杏花下一身白衣的少年深深吸引。

  第一眼,或许只是惊叹,却在短短几日的相处后,将自己的心都交付了出去。安抚了他那颗下了战场后躁动却又找不到方向的心,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余生又可有哪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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