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苏国相不在宴席上享乐,怎么到这偷闲来了。”声音清冷,稍欠温和。
“你认识我?”
“苏国相美名谁人不知。”
“我不认识你。”
“苏国相岂是人人都有幸结识的。”
“年纪轻轻不学好,油嘴滑舌。你是谁家孩子?”
“我就是我自己,不是谁家的。”
苏凰没了聊下去的兴致,便直截了当地结束试探:“给你三点忠告:宠辱不惊,这是其一。韬光养晦,这是其二……”他语调忽转轻佻,“蓝衣更衬你,这是其三。”
原卿越弯了眉眼,道:“苏国相果真敏锐。可巧我这也有三点忠告与你——
恪守本分,勿怀僭越之心,这是其一。立储之争置身事外,这是其二。你我二人会面一事已被窥视,很快会传到某人耳中,这是其三。苏国相如此聪慧,应该无需我提点此人是谁吧。”
“谬赞了。贤王爷对臣有些误解,外头风言风语可听不得。”
“想必苏国相心中对我也有二三印象,但眼见面谈便可信了?”
这把不带感情、温度的嗓音,看似轻飘飘的没有力量,却一再将他抛出的话原路击回。名不经传的贤王远比看起来有趣。
苏凰逐步逼近:“王爷似乎对臣与那人往来颇有微词。”
原卿越随之后退:“不敢。我只是不愿见苏国相助纣为虐,行不忠不义之事。”
“如此说来,臣还需另择良木。不知王爷能否做那周武王,借臣一栖?”
苏凰再近一步,逼得他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树干硌得生疼。他仰头迎上对方居高临下的气势,下意识握紧从袖管滑出的一柄刻刀。
“国相何意?”
“王爷若真不明白也无妨,反正都叫人看见了,这贼船上与不上也没太大分别。”苏凰交叠双手环在他颈上,一点点往内收紧力度,“深藏多年,一朝显山露水,智慧如你,于我真是不小的隐患。”
原卿越微微抬起握刀的手,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在窒息与挥刀的前一刻,苏凰蓦地松开手,极温柔地替他抚背顺气,与先前判若两人。
他大口喘气时还不忘提醒道:“隐患今日不除,机会再难得,往后恐受其害。”
“话虽如此,但我没蠢到去自毁前程,不值得。况且……”苏凰凑近他耳畔低语,“你能奈我何?”
对此挑衅,原卿越回之以微笑:“国相已居高位前途无忧,那就祝您此生顺遂无虞,平安喜乐。”说罢挣开他的手,只身投入茫茫夜色。
*
今夜太子现身家宴,不少人借酒想与他攀谈,周身热闹之极可与帝后相较。可怜祝贺是假太子体弱是真,浅酌一口便激得双颊潮红咳嗽,急促的喘息使得喉间嘶嘶鸣叫,不能发一言。
苏凰回来时正遇上宫人、太医搀着太子离席。匆匆对视一眼,他微笑致意,对方口眼歪斜,只有眨眼回应的力气。
席间敬王显然心不在焉,斜瞟向太子那边的热闹嘬饮。偏生心腹凑近耳语:“苏国相与贤王私下会面。”
“老四成不了大事。苏凰是只精明狐狸,他知道选择谁更有利。”敬王猛灌了一口酒,目光紧随苏凰从入席到与人谈笑。苏凰迎上他的目光,略点头致意,却不时望向对面那个自始至终空着的位置。
回府已是深夜,苏凰困得脚步漂浮,仍被小涛一路拽着去看小猫崽。她捧起一只给他看,颇为兴奋:“相爷您看这只有何不同?”
苏凰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抹了把泪花:“长得慢。”别的猫崽都毛茸茸的,就它还是皱巴巴的样。
“您知道为什么吗?”
“求姑娘不吝赐教!我只知道我很困。要是我在这睡着了你得背我回去。”
“这只猫崽被压在梨花身下,今天我偶然发现。好些天了,居然还活着……”小猫崽在小涛手中不安分地乱抓乱咬,放它回去,居然还能挤开其他兄弟姐妹独享母亲奶水,很是顽强。苏凰心中一动,玩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小家伙挺有趣,若得栽培,假以时日或成猫中一霸。”
又像是自言自语。
隔了大半座城才到贤王府,由于地段实在偏僻,周围十户里走了八户,连片的老旧房子让整条街更显破败。王府单从外形看与普通人家无异,最值钱的是门口一对石狮子与檐下御赐的匾额。府里就原卿越与家仆常安两人,平时少有人过来走动,倒也落得清净。
此刻夜深人静时,各处黑飕飕,只有房内一盏如豆灯光。常安点亮灯笼,映出一条隐于斗篷中的黑色身形。
“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
“是。”
“常安?”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