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23章 第 23 章

柳员外将盖了印的休书递给管家,说道:“你现在就拿着休书亲自去一趟文华斋,也好让许家有个心理准备。就说人不必他们来接,等收拾妥当了,自由柳家送回去。”

午间管家回来,跟着来的还有个男子。男子不便进厢房,便到侧厅等候。等见到柳夫人,那人禁不住掉下来来。

柳员外在小书房,听六子来报,说舅老爷不吵不闹,跟着柳夫人一起上了马车,说是要去城郊柳家的祖坟给先逝的夫人上个香。柳员外听了这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夜色降临,才有下人回来报信,说柳夫人在祖坟服毒自尽了。

柳员外差点当场晕倒,被管家扶住。

原来自从昨晚事发柳夫人便怀了死志,见到家兄出现在柳家,更是坚定了心意,便揣着半包通食散,借口去柳家祖坟上香。祭拜时又以说私房话为由将人打发开,等到发现不对劲时,柳夫人下腹处已是血污一片,早已命断。

事已至此,柳许两家只得坐下来,商议柳夫人丧葬归属之事。由于柳夫人谋害他人性命在先,加上多年无所出又是畏罪自杀,许家不好追究柳家过失,于是没有任何争执便商定七日后出殡。

因为和襄病重的缘故,柳家不想添晦气,连个白幡也没挂,只是暗地传令,一个月内府里的丫鬟仆妇不许穿戴艳丽的衣裙和发饰,所有人不许吃酒耍乐。

西院这边,等和襄清醒过来,勉强能坐起身来与人说会儿话,已是半个月后了。

春云喜极而泣,每每面对和襄,都说不出个囫囵话。

和襄见秋芫和茜儿都在床前,就说:“你们都在这,南院岂不是没人伺候了。”

茜儿人小嘴快,道:“哪还需要回南院啊,修少爷都待在西院不回去,我们当然也要跟过来呀。”

“胡说,隽修干嘛要到这来挤做一处?”

秋芫笑道:“襄少爷昏了这么些日子,都是修少爷没日没夜得贴身照顾呢,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就算是挤也只能挤着了。”

众人知她这是好顽,春云噗嗤笑了,推了她一下,嗔怪道:“你贫个嘴不打紧,当心修少爷听到,罚你呢。”

秋芫道:“就是他不在才说这么一句,不然谁敢说。”

和襄静静地看着她们玩笑,问:“隽修出去了吗?”

春云道:“早上有人来接,说晌午就回来。前两天卫公子差人送了些上好的补品过来,说今天要登门看望襄少爷你,谁知卫公子没进门,倒是把修少爷带走了。”

和襄道:“有你们就够了,隽修原也不是伺候人的。”

秋芫道:“襄少爷这话好没良心!襄少爷躺了这么多天,别人不说,就是我们几个也累瘦了,何况修少爷呢。”

春云皱眉,朝着秋芫使眼色。

和襄没注意,追问:“他……怎么了?”

秋芫看了春云一眼,如实说道:“修少爷也瘦得厉害,每日端水喂药,擦身换衣,又要守夜,不比下人干的少。他若是回来了,襄少爷可别拿话伤他的心。”

和襄脸颊微烧,道:“我怎么伤他的心了。”

茜儿带着怯意小声道:“是我告诉秋芫姐姐,说有一回襄少爷不理修少爷,丢下他在屋子里,自个儿跑出来……”

和襄看着茜儿,努力想着她说的这回事。刚一动神,头就疼起来,吓得几个丫鬟再不敢多话。赶紧扶着他躺下,然后退出门去。

等到晚上柳隽修才回来。尽管和襄一再拒绝,他还是亲自服侍他用饭喝药,并说起明日宋韬玉等人要登门探望的事。

和襄精神不济,管不得外面的事。想到在书院被柳隽修强占,本来打定主意从此避着,可听了丫鬟们的话便摇摆不定了。偷偷打量着柳隽修,发觉他确实瘦了好些,再看他所作所为,愈发不知还怎么面对他。

“怎么不说话?可是不愿他们来?”

“什么话,我只是感激他们惦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还没来你就感激,就说出来让我妒忌吧?”

这么毫无嫌隙的说话让和襄有些不自在,闪开视线道:“没有,我也感激你的。”

“怎么感激的,和襄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语言轻佻,让和襄心里生出的一丝好感慢慢又消退下去。

柳隽修面对着和襄,抓着他的肩膀,说道:“和襄,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这次一听说你性命堪忧,我都快急死了,真恨自己太不小心。”

“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自寻烦恼。”和襄装作不经意地扒掉柳隽修的手,起身后退,道:“在屋里待久了,都快忘了外头是什么样子。真怕明天明天面对他们的时候会失礼。”

柳隽修沉着脸也站起来,看到和襄有些害怕地悄悄观察自己的举动,不禁气郁。“和襄!”

一声呼唤吓得和襄浑身一抖,迅速转过身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和襄立刻就闪到别处。尴尬之时,他勉强笑道:“你干什么,弄得我好紧张。你先回去吧。好久没沐浴了,我想好好洗洗。”

柳隽修胸口剧烈起伏,盯着和襄看了好久,终究还是出去了。

和襄慢慢回过头,看着柳隽修离去的方向,额头冒着一层细汗。

柳隽修走在回南院的路上,越想越气,气和襄没心没肺,气自己没胆子留下。

身后四宝小心翼翼地紧跟着,说道:“少爷,怎么一出来就自个儿生闷气?明天不是还要去的嘛。”

柳隽修道:“这个狼心狗肺的和襄,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心里根本就没我!”

四宝道:“襄少爷说的也没错啊。他如今行动自如,又有一堆丫鬟小厮伺候着,少爷你是不必再照顾他了。”

“你――”柳隽修气得刹住步子。

四宝小心嘟囔道:“再说人家说了要沐浴,留在那也不合适。”

“要你多嘴!”柳隽修恨恨地继续往前走。

四宝见主子火气过了,又壮着胆子跟上去,问道:“少爷,五经你打算怎么发落?他也不是有意的。”

自从五经被罚跪以后,就被赶到后院做杂役去了。其实这事也没多大,就是当时柳隽修怒火冲天,才这么做了。如今四宝再度提起,柳隽修便说道:“你去叫他来见我。”

四宝瞬间兴奋,应了一声好咧就往后院杂役厢房找人去了。

等到五经被找过来,柳隽修已经在南院小花厅里坐着了。看到五经穿着下等杂役的粗布衣褂,哭得惨兮兮的丑样子,柳隽修皱了皱眉头。

“都快看不出你是跟在我身边十多年的书童了。”

“呜呜呜!”五经放肆委屈的大哭起来。

“闭嘴!”柳隽修喝道。

“呜……”五经嘴上仿佛有个机关,一按就立刻消停了。

“那日是本少爷在气头上,这些日子罚你在杂役房干活,委屈你了。明个儿你就回来吧。”

“啊?”四宝和五经抬头看着柳隽修,“那今晚五经还回去……”

柳隽修想了想,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五经顿时大喜,连磕了几个头,起身和四宝跑出去。

第二日一早,柳隽修对候在门外的五经说道:“罚你是我的主意,如今还让你去西院伺候,你可愿意?”

五经连连点头道:“多谢少爷给五经一次赎过的机会,五经一定好好服侍襄少爷,再也不敢大意了。”

“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去伺候和襄吗?”

“明白。少爷爱重襄少爷,不放心别的人,所以才让五经去。”

“这是这话,难得你懂得。好了,现在去西院吧。”

“啊?”四宝瞪着眼睛道:“不吃早饭啦?”

柳隽修道:“你还担心去西院没饭吃吗?”

四宝嘀咕道:“我和五经没什么,我是担心少爷你没饭吃。”

“你说什么?!”

 

来到西院时,春云说和襄已经用过早饭,不过吃的不多,剩了好些正摆在桌上没来得及收拾。

柳隽修毫不在意地坐过去,拿起包子道:“不必收了,正好我吃。”

春云等丫鬟只笑,便各自忙活起来。柳隽修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内厢,铺床的、整理衣服的、伺候和襄梳头发的都一目了然。先时还觉得一派盎然,渐渐的就看不下去了。

那茜儿梳着头,还偷偷地闻了闻发丝,嘻嘻笑着。

和襄觉察到,就和颜悦色侧过脸来问:“干什么?”

茜儿答道:“少爷头发好香。前几日都是酸的,今儿是桂花油的味道。”

和襄也笑:“哪有。”

一时忘了身在西院,柳隽修腾的站起来,把筷子碰到地上,发出声音惊动里面的丫鬟都转过脸来看。眼见和襄动也不动,他气呼呼地起身出来。

牙齿咬得咯咯响,堂堂柳家少爷想得到什么,还不如几个丫鬟来得容易,果真是要气死人。

正好四宝和五经跟着西院的几个小厮嬉笑,看到柳隽修出来,立刻噤声。主子不吭气,一帮小子也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当哑巴。

直到四宝喊了声:“襄少爷出来了!”

柳隽修闻声抬头去看,当即怔住了。

只见和襄身穿麻灰长衫,更显得身形清瘦,御风而立时衣诀飘飘,长发抚腰。顶髻上插着一支银簪。好一副翩翩公子耀世图!

一直发呆到连和襄怎么走到跟前的也不知,只看他唇瓣动了动,耳朵里飘进来走吧两个字,便被牵了魂似的,跟在他后面就走。

“少爷!襄少爷问你话呢。”突然被人一扯,听到四宝说话。

柳隽修脸一下子就红了,正巧和襄扭过头来,目光带着惊奇。

“你怎么了?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柳隽修没反应过来。

和襄好笑道:“家里有贵客来,你跟老爷说了没有?虽是你我的客人,若是老爷在家,也不好瞒着。”

柳隽修道:“父亲不便见客,也没有精神。这个放心,等会儿我会解释的。”

和襄顿了顿,不安道:“这不好吧,会失了礼数。”

柳隽修想和襄有此疑问,必是还不知柳夫人已逝的事情,当下对西院的人的保密很是满意。但一会儿就要见到客人了,到时候解释起来,总不好让和襄这个内院的都不知情。于是拉着他,稍稍靠近了些。

和襄对于柳隽修的所有亲近举动都有抗拒,但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拂他,又知他必是要说些什么,于是按捺住不快看着他。

“你病了的这些日子还不知道,二娘她……没了。”

“啊,什么?”和襄眨着眼睛,没明白没了的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迎面有人跑过来,禀告道:“修少爷,襄少爷,宋公子、卫公子和苏公子的马车此时已经停在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