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武侠)传说中的归云少庄主>第十九章酒意误

  一丸冷月仍旧高挂在中天,朦胧的墨云滚动,无声掩盖了一轮姣白月色。几颗星子隐约撒在墨色的空中,似是谁潸然泪下的泪滴。

  章浅凌披着一身姣姣月华,玄色衣袂在瑟瑟寒风中抖动。

  他的足步错乱,玉面点缀两抹红晕,玄色衣襟凌乱地敞开了些许,显露出里头白皙的皮肤以及精致的锁骨。

  “开门开门!”他捶着厢房,口里喃喃着呼出一口熏灼的酒气。

  房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女子轻轻打开。

  檀木的木制门板后探出一个清丽的容颜,冰凉的前额上有些许薄汗,是方才收拾医药行囊时渗出的。

  “章浅凌,你怎才回来?”

  溯墨殇在房中等了许久,始终不得见章浅凌回,方要起身去门内上下搜寻一遍便听着了敲门之声。

  她喜不自禁,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身的酒气。”

  皱了皱眉,一双冷清的丹凤眼斜斜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映出两泓清亮的月色。

  一双磨砺着厚茧的手持住了章浅凌的身子,另使出一只脚将门给关上,溯墨殇狠力将他向前拖去却奈何气力不足。只得站在原地叹气,她看着章浅凌醉醺醺的模样,无比头疼。

  面前人倒是十分舒坦,他懒懒地翻了个身子,索性将身子成大字型撑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被藏在雪白的眼睑下,嗝——

  一声舒畅的延长,酒气从他口中喷出,迅速钻进了溯墨殇的鼻息。

  她忙挥袖想要将酒气散去,未曾想自己竟如此不争气。

  那概是西凤酒,甘润绵长的酒香入了鼻,清冽的酒气便在五腹六脏里搅动起来,似乎要将她的肠子也给磨得发烫。

  眼前的景致模糊了许多,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上了一层雾气。总是捉摸不透,连章浅凌清俊的脸也幻化为了一片喧腾迷幻的模糊。

  溯墨殇如寒雪般的脸颊上飘忽出两朵红霞,迅速地弥散开来。一双丹凤眼睁了又闭,其中潋滟着盈盈的水波:“我,我饶不了你……”

  咕哝着,她咽下一口唾沫。四肢百骸都无力起来,整个人像是飘在了虚空中,只觉浑身难受,神智也朦胧了。

  她勉强使力站起身子来,想要极力聚集一丝神智回到自己的床榻。但奈何酒力太烈,硬是将意识坚毅的女子变为了一滩柔水。

  “啊,头疼死了!”溯墨殇摇摇头,双手托住沉重的脑袋,足下脚步错乱不堪。

  不一会,只听得一声咚的钝响,她竟径直撞上一方木桌,正正被那凌厉的桌角碰着了。

  一阵刺痛清晰地从受碰之处传来,麻痛遍袭了整个身体,溯墨殇竭力集中起意识。

  睁开一双迷糊的眼眸,定定地看向章浅凌:“她今天一定要将章浅凌拖回另一处床榻。”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努力将步子变得坚实有力,使尽全身的气力,她将章浅凌的两只手臂拉起,就拖着他来到屏风相隔处的床榻。

  就快了,溯墨殇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只差将他拉上床榻了。

  章浅凌的身量要比溯墨殇高上许多,因此她提上一口气,双臂合扛住章浅凌将他抬起到床脚处。

  但显然气力又是不足了。

  她愤恨地瞪了瞪章浅凌,男子正舒服地靠着床沿,双眼紧闭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良久,溯墨殇便是彻底地放弃了。她抱起一床褥子,在章浅凌身上一搭,长长地叹出一口白气便兀自走开去。

  前些时日门内的掌房为门派上下的床榻都换为了竹席,此刻正还料峭春寒但夏季也快来了,是以早做准备为好。

  她看着一卷凉席平铺在床榻上,觉得顿时又没了气力。从幼时她便是最最怕寒,今时虽没雪但早早地添置上了凉席还是有些许偏凉了。

  好在她十年来日日练剑,练出了个钢铁之躯,这般的凉意还是能略略忍受。

  几丝凉风从虚掩的窗缝间溜进屋内,将一屋的寒温又凉上了些许。

  溯墨殇打开木窗,竹叶在夜色中随风战栗,一片清凌凌的月华铺洒而来,将她的一张清冷脸添上几分柔和之意,倒像是如沐春风了。

  夜色的冷寂,也许也并不怎么难熬。

  她淡淡想着,一时又想起十年前爹爹在桃花树下带着她吹笛子,婉转轻灵的笛声入耳,染红了阿娘的脸庞,像是谁将朝霞朵朵偷来栽到了阿娘倾城的面容上。

  幼时的溯墨殇笑眯眯地看着那两片绚烂的朝霞,伸手去抚摸阿娘的脸颊,只觉得下一刻那朝霞便要再再被日光染得酡红,然后将要溶进温柔的夜风中一般。

  那时晚风拂动,笛声嘤嘤,阿娘在月下笑着抱住她,就靠在绯红的轻桃树下。

  那一轮温柔的月光,怎到了十年后却变得冰凉无比?

  几丝夜风撩起了溯墨殇细软的鬓发,宛如轻柔的手指轻轻捧住了她的面颊。

  笑意更甚,她便在这风中合上眼,转身背对着和风。

  溯墨殇在席上盘膝而坐,就舒展身躯在夜色中打坐。呼吸也逐渐变得轻柔,一壶月色浇在女子的脊背上,将一具清冷纤瘦的身子映出了温柔。

  清晨,几滴寒露从竹叶尖滑落,被寒风呼地一吹,落在了溯墨殇的后颈。

  冰凉的触感袭上心来,她凝眉仍旧是端坐。

  许久,待暖金色的初阳倾泻而下,将溯墨殇的一头墨发都染为日光的色彩,她才缓缓将眼眸睁开一线,意识从宇宙洪荒中收回。

  溯墨殇在尘埃飘飞下淡淡呼出一口气,惊乱了上下起舞的飞尘。

  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露出一点澄澈来,昨夜醉酒的混乱已经平复,容颜涤为了往日的雪白清冷。

  面前是一盏茶水,白瓷的杯下压着一张墨迹淋漓的纸条。

  溯墨殇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从茶盏下抽出那张纸条,细细看去。纸条字迹酣畅凌厉,笔锋遒劲有力,最后的落款是章浅凌。

  她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嘴角绽放出一丝冷笑:“这厮昨夜花我这么大气力,今日却早早逃了。无怪,待比试后再追回便可。”

  初春的晨光中,女子洗漱毕了,她换上一身青衫,将要从壁上取出凌墨剑却忽而转念想到纸条上的话语。

  不觉又反身回到桌前,将茶盏中的药水倒入脸盆中,刷拉的水声迸溅出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提起一壶温水冲入盆中,药水与水流调和,冲撞融合出一股奇异的香气,似乎是月季的甜香又似是幽兰的清雅之气。

  溯墨殇将一双修长的手浸泡于盆中,待一刻后才提出湿漉漉的双手,随手挑起平日怀里用于擦剑的布巾将手擦拭干净。

  原这药水确有奇效,那在指节处厚积多年的茧子此刻都被消磨净。

  而后溯墨殇又抱着一柄凌墨剑,冲冲赶往武宴。

  她皱紧了眉目,上挑的丹凤眼中酝酿出一股欲来的杀气——今日的比武很是重要,对手便是北苑的小青。她必须速战速决,赶早去门内外寻章浅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