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北斗阑干南斗斜>第22章 第二十二回张机设陷不胜防,清心观横生变故

  敬丰皇太子夭逝后,庆王对外只道是卿妃身子孱弱孕中胎气不足才致早夭。

  这个孩子的死让庆王大受打击,在清心观里颓废了好些时日。

  荒废几日后,庆王提了些精神,谅衍贵妃丧子之痛,厚赐了卿氏一族,她的堂兄表亲皆加官进爵,她的母亲也被破例宣召去了清新观小坐了几个时辰。

  春草殿,沄纚正为他人之伤而伤感怜悯时,小禧子突然前来宣她清心观。

  沄纚不明原由,乃细问了他一番观里的情况,小禧子道:“回探妃娘娘话,锦绣宫那两个被押入天牢的太监,今日已扛不住天牢的酷刑,对毒害敬丰皇太子一事供认不讳,此刻,庆王召娘娘们前去了,探妃娘娘还是不要耽搁了,快随奴才去吧。”

  听小禧子如此说,沄纚忙问:“那俩太监招认了吗?有没有说是谁指使的?”

  小禧子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沄纚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坐上轿撵前去清心观,因事关重大,一路心神不安,总觉得此番又要出大事了。

  清心观,道观如其名,清新别致,芭蕉成林,常年覆这青藤蔓肆意盛放,那叶青翠欲滴娇嫩得能掐出水来。才下轿撵便闻到有钟声,那钟声格外轻脆悦耳,敲钟之杵乃用千年阴沉木制的钟杵,不似一般庙宇里的声音轻浮刺耳。

  沄纚一直不明,北星宫宫中女眷众多,却又有道观在内,如此不合理却又堂而皇之更是奢华之极。

  此时,燕王妃,郁妃,北淳靖,杞姬的轿撵也都前后而来,一位老道士迎了出来,这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道,身着一身素长银灰裟,毕恭毕敬上前弓腰道:“参加燕王妃,娘娘万福金安。”燕王妃忙搀扶他起身,见燕王妃对这人如此毕恭毕敬,显然能看出这老道身份不简单。

  说罢老道士又向众人行礼。

  靖王也应召而来,沄纚问道:“这老道是何人?”

  “这老道是埠贤王的外甥张道远,五叔他有段时日槁项黄馘,多灾多难,后来张师傅替他顶了名,出了家,说来也怪,那以后,五叔从此身体安康,顺顺当当,想来神佛之事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行至清心观,正厅,混元阁,沄纚终于见到了望穿秋水日夜悬心的北淳弦。

  因驾仪都是后宫女眷,所以寺里的小道们一一回避在外厅。

  庆王凹陷的双眸,黄汤似的脸颊,发黑的眉心,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沄纚知道他一定过得不好。

  庆王督了沄纚一眼,目光冷冷的从她面上扫过,很冷。

  庆王坐下,众人皆分两头坐了下来。

  此时我衍贵妃火急火燎,怨恨难平的冲进殿内,她径直走到沄纚的面前,沄纚才要起身行礼,卿妃突然扬起了巴掌往沄纚脸上扑去,耳边轰隆的一声,沄纚顿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忙捂住火辣的脸颊,委屈又怨恨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姐姐为何要无故责打我。”

  衍贵妃不由分说,欲又再给沄纚一记耳光,纆儿见主子受辱跪上前拉住了她的腿。

  青儿也不住的劝她:“娘娘,有王爷在自会替敬丰皇太子主持公道,还娘娘一个公道,娘娘先冷静些。”

  青儿的话让沄纚楞在原地,敬丰皇太子的死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衍贵妃,你先坐下吧。”

  听到庆王的声音,衍贵妃缓缓放下了自己扬起的手掌。瞬间,她泪如泉涌,对沄纚咆哮道:“探妃,自你进宫后,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狠毒,这样害我......”

  沄纚被她这一骂更是一头雾水,更没想到一向端庄淡雅的衍贵妃骂起人的话语如此不堪入耳,沄纚忙道:“我实在不明白姐姐到底什么意思?我何曾有过半点害姐姐的心。”

  衍贵妃气得乱颤,怒道:“你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叫他们说,别说是我冤着你。”

  跪在地上的两个太监早已瑟瑟发抖。

  庆王一声怒道:“说,把你们把天牢招认的话,再说一便。”

  那俩太监伏起身子,声音颤颤巍巍道:“是,是探妃娘娘让奴才们做的,是探妃娘娘吩咐奴才们在乳母们饮食里悄悄投毒的。”

  话音才落,众人皆看向沄纚。

  沄纚身子一震睁大双眼:“我何时吩咐你们向敬丰皇太子乳母投毒?你们二人到底是谁?”

  “原来卿妃姐姐的孩子不是早夭,原来是有人加害。真是人心叵测啊。”杞姬道。

  那俩太监又道:“娘娘真是好记性啊,都去您宫里回过三次话了,娘娘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被人火上浇油,沄纚心更乱了。按捺住满腔愤怒,质问道:“到底是谁让你们在这里含血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郁妃笑道:“真是知人之面不知心啊,从前衍贵妃和探妃那么要好,没想到这背地里却杀人诛心,如此狠辣。”

  “就是,我看探妃定是觊觎衍贵妃有孕,又诞下了嫡子,所以才加以谋害,我早就说过这异国他乡的女人啊底细不明,压根就不能轻信。”

  沄纚看向她们,心中明白了几分,这二人落井下石,平日自己被宠,二人自然记恨,自然她没想到,二人如此睚眦必报。

  庆王喝向那俩太监道:“既然是探妃吩咐你们做的此事,红口白牙的,你们可有证据?”

  不知那两太监又会如此污蔑,沄纚只得先静观其变好作应对。

  那太监不慌不忙道:“当然有证据,那毒药就是探妃娘娘给我的,不信,王爷可以派人去搜,想她宫里定还有此毒药。”

  沄纚忽感大事不好,听这太监如此说定是摆明了对自己栽赃陷害,正不知要如何辩驳时,燕王妃道:“既然如此说,搜宫一遭自然可还妹妹清白。”

  杞姬道:“娘娘说的是,真金不怕红炉火,若是探妃娘娘没有做过,宫中自然不会有这太监说的毒药。”

  “靖王,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靖王领命带着一些人亲自往我宫里而去。

  庆王见沄纚跪了半响,便让她起身,兴许是清心寺地板太硬太凉了,沄纚的膝盖一阵发酸,蹒跚着走到椅子跟前,一不留神被椅子脚磕到了腿,痛得她忙下意识咬紧嘴唇,轻轻哼了一声。

  没有人说话,大厅出奇的安静,焦急的等待腿上的疼痛让她越发坐立不安。

  少顷,靖王手里捧着一个檀木色的木匣子回到清心观。

  沄纚心都要跳出了胸口,忙又跪地道:“王爷,这不是臣妾的东西。”

  郁妃忙道:“快打开来瞧瞧,什么东西探妃看得如此宝贝。”说着眼露绵延杀气。

  庆王缓了片刻:“打开来。”

  靖王将匣子打开。

  庆王道“古太医先看看,这到底是何毒药?”

  古太医忙接过匣子,又斟辨了良久,他遂将瓶子承给北淳弦又道:“此确实乃毒药。”

  杞姬壮着胆子道:“探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人证物证一一俱在。”

  “毒药?”庆王绝望长叹。

  古太医忙道:“王爷息怒,此匣子里虽然是毒药,可是并非是敬丰皇太子乳母饮食里的毒药,这毒药要不了人的性命,只是会轻损女子躯体的寒凉之物。“

  “反了。”庆王面上难看极了,一股愤怒难以搁浅涌上心头,他猛的随手抄起手边金盘子里的玉芒掷向地面,众人见状皆跪倒一片。

  沄纚垂下了头,止不住的泪流,这个局面她百口莫辩,因为,他手中的东西确实是沄纚偷偷调制的,终究是被他知道了。

  沄纚万念皆灰,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屈辱的事情,其他各宫女人都巴不得自己肚子里能早日怀上他的孩子,而自己却在伤害自己的身体,只为了能不怀上他的孩子。

  转而一想,忽觉不对,这药分别用了几种植被调制而成,而且沄纚每吃一剂,才调制一剂,这药用时只交纆儿一人煎的,每次她都是在夜深人静,趁着四向无人时,才偷偷的为自己熬药,喝完的药皆在那无人之处偷偷的焚烧成灰。

  这匣子里的药又是从何而来?沄纚此刻仿佛置身迷雾之中,曙光瞬间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庆王声音萦绕耳际:“女君如今年纪大了,本王不忍为此事叨扰母后,现本王亲自重罚探妃,他日再向母后请旨。”说着他长叹一口气道:“春草殿四品探妃藐视皇恩,言行有失,故降为六品夫人,褫夺封号,抄宫问罪,罚俸半年,幽禁春草殿,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沄纚浑身冰凉透彻跌坐在地,终究是回到原地了,甚至比原地还惨,眼前纆儿的呼唤恍惚空荡,沄纚头脑发嗡,痛心不已,有些东西要么就不曾拥有过,一但拥有后,再失去只会更加让我生不如死。活该如此,左右都是火坑,后宫从来没有一条路可以好头。

  庆王问向那两个太监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那俩太监大惊失色,又吞吞吐吐。

  庆王突然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们污蔑探妃的?”

  两个太监吓得身体一个激灵,却说不出话来,庆王道:“今日不说实话,就去天牢把所有极刑都尝一遍。“

  那太监慌乱道:“奴才们没有污蔑探妃,至于这药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是那回探妃娘娘给我们的药。”

  杞姬忙道:“王爷依妾身看,这药兴许被掉包了也未可知......”

  “放肆。”

  杞姬忙闭上嘴不再言语,大厅瞬间安静无比。

  “将污蔑探妃的这两人带下去,实以血刑。”北淳弦又正色,严厉道:“以后谁再敢无中生有,谋害他人,本王一定不会放过的,不信的尽管试试。“

  血刑是何等的残忍至极,将人的□□任何一处用利器划破一条口子或是扎破几道眼子,再将人倒悬在空中,就这样静置几个时辰,让人血流而尽,一点点变得虚弱,一点点清晰的感受到痛苦的折磨直到慢慢窒息血竭而亡。

  沄纚被侍卫遣送回了春草殿,金公公前来宣读了女王废黜我的凤旨,领旨后,沄纚被剥去了贵妃粉金水光的长衫和水滴八晃的妃冠,换了一身普通的长丝衫。侍卫了重重围住了沄纚的寝殿,从前一类赏玩奇珍,奢华之物一一被尽数剥夺,看着空空荡荡的如同被抄家的寝殿,这一刻,沄纚知道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过自己,不过是他高兴的赏赐,同样,他不高兴了这些东西就可以拿回,不再属于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的东西呢?虽然心知肚明遭人暗算,可是整颗心也不免凉透了。

  郁清宫里,杞姬捶胸顿足道:“怎么突然横伸枝节,明明可以将探妃处于死地的,怎么现在只是废除了妃位。”

  郁妃也叹气,道:“这药不是你让人偷放进去的吗?怎么又变成了避子药?”

  杞姬道:“我怎会有那东西?”

  郁妃道:“这不是你让人放的就更奇怪了,探妃好端端的服用避子药干什么?她是疯了吗?好端端的恩宠不要。”

  枸杞道:“算探妃这个狐狸精运气好,这次居然没让她死。”

  郁妃哼了一声,又道:“你难道就看不出来,王爷不舍得让她死吗?”

  听郁妃如此说,杞姬一脸不明白了:“王爷怎么会心疼她,不过是逢场作戏。”

  良久,郁妃哀叹道:“探妃私服避子汤,藐视皇恩,足以让她自刎谢恩了,可是,王爷不过是降黜了她的位份,抄了她的宫,她现在正是活在刀尖上,王爷这么做反而于她有益。”郁妃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惊道:“那药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一定是燕王妃做的手脚。”

  杞姬不明白,问道:“燕王妃不是一心想用她吗?又怎么会如此做了?”

  郁妃笑道:“探妃没有诞下子嗣,一朝便被王爷封了妃,燕王妃自然不能安心,燕王妃需要的是探妃没有退路的依附自己,能完全被自己所掌控,眼下降了她的位份正是燕王妃想要的。”

  她又顿了顿,对杞姬妾笑道:“不过经过这一遭,探妃对燕王妃定是心存嫌隙了。”

  夜深,春草殿有太监送来了经书,说是庆王罚沄纚禁足期间好生抄写经书,纆儿打开了那经书匣,将经书都取了出来,一瓶赤金的圆滚的瓶子滚动在匣底之中,纆儿不解,沄纚疑惑地取出那扁瓶,放在鼻尖轻嗅。原来是紫金活络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沄纚原似冰窖的心泛起丝丝甘甜,这甘甜渐渐的在心里渲染融化开来,萦绕着整颗心,怨恨不平委屈皆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沄纚知道他确实是为我之知己,长叹一声,倍感欣慰,如此任性他都未曾记恨,沄纚不禁庆幸自己眼光确实不错,爱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