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迟光晚>第67章 把控 十万火急嘛

  席辞觉得, 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行迟这个半道捡回来的本该是师弟偏生因为年纪大一点活活叫成师兄的混蛋。

  “我药谷从来不是逍遥世外的地方,世世代代, 必辅明君,否则定遭反噬。这是药谷的祖训。”师父点着他脑袋说,“这一代到你也就没什么人了,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论起来,还是大盛祖帝时候留下的祸患, 咱们药谷占着这断水山庄的.后山建了藏书楼, 里头的禁方就是祖帝开疆时候用的异毒。”

  “祖帝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定江山, 是药谷的功劳?”

  “药谷救人, 哪里会研制这般东西, 不过是药毒同源,是以老祖宗炼药不察, 反成了毒,本是要毁了, 然而世事难料,到底被祖帝拿了去。”师父叹了一口气, “所以啊, 老祖宗自觉有愧,亲自散了药谷, 畏罪自杀,药谷中人, 便就各自没了消息。”

  “那师父是?”

  “你当知晓行远之治?远皇帝太宗之母便是遣散药谷的老谷主的亲女,是以太宗便是当年药谷命运反噬后的最后一个继承者了,往后传给了其子高宗,做帝王的, 哪里有的空闲,能倾囊相授的人不多,说起来,我们到底与周氏大盛沾亲带故,”师父花白着胡须,复又与自己的亲传弟子道,“你师兄是大盛太子,命定本该泽披苍生,却叫那贼人窃国,他如今生死难料,你可愿替为师助他?”

  “弟子愿意!”

  那会儿,小师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加上师父这般大义之词,叫单纯的孩子恻隐。

  席辞现下想起都觉得怄。

  如今哪,如今他倒是想要照顾,可惜了,有的混蛋他不配啊。

  不仅不配,还拖家带口来碍他眼。

  瞧瞧,这苏……不,这皇后娘娘!她问的什么话?这是他一个小小医者能听的吗?他怎么不干脆聋了?

  苏林晚没等到他回答,失望极了:“要很久啊?”

  “咳。”席辞同手同脚地往外头退,“娘娘,静养静养,先静再养才是。那微臣这就告退了?”

  苏林晚没得个准数,不敢轻举妄动,这便挥了手把这没大用的打发走了。

  倒是轻墨接趟从外头进来:“夫人。”

  她一抬头,苏林晚面上神色便淡了些,是了,有些人,总归是要见的。

  “轻羽好些了?”

  “谢夫人赐药,”轻墨点头,“已经好多了,听说是夫人送来的药,想来轻羽姐姐开心,饭食也多用了些。”

  行宫有地牢,轻羽就关在那里,轻墨受命照顾她,姑爷说莫要叫她死了,她本以为是要她照顾她的伤,后来她才明白,行山行路的刀法很准,并非致命,姑爷不过是要她看着轻羽,不叫她求死。

  不用药,亦不用饭食。

  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姐姐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姑爷会这般对你?”

  “是不是姑爷误会了?姐姐你与我说,我替姐姐求情!”

  “姐姐,你便是为了夫人也好歹要活下去,夫人定不忍心瞧见你这般。”

  这最后一句,终究是叫面如死灰的人眼波动容。

  等到轻墨见了伤重的主子,才终于隐约明白了姑爷的怒,加之此前主子那一声叹息,她知晓,怕是轻羽姐姐这一次,活不成了。

  苏林晚进牢房的时候,草席上的人猛地动了动,轻羽发丝凌乱,这一回身,瞧见站着的人,动作便就顿住。

  往日陪在左右的人,似.乎前一刻,她还陪着她一起回相府取嫁妆画,替她藏起来塞在床下,一转眼,竟是成了叫人无言的那一个人。

  半晌,那草席上的人起身往前几步,对着她拜下:“夫人。”

  “轻墨说,你想见我。”苏林晚自问并没有经验,背叛这种事情,她以为,不出去交朋友,就不会有了,不想除了孙姐姐,竟然还有身边的丫头。

  孙姐姐离开久了,她终究没能问出一句为什么,便是梦中也没有梦见,以至于她连一次对峙也没有过。

  此番瞧着面前苍白脸色的轻羽,她竟发现,原来,原因早就不重要了。

  “夫人,奴婢有错。”轻羽跪了下去,身上的衣裳还有血污,应是此前伤口没有好生治落下的。

  “我叫轻墨收拾了干净衣裳来,隔壁送了热水,你最是爱整洁的,脏乱着定然不曾好睡,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苏林晚却没有接她的话,只继续道,“待梳洗好了,好生睡一觉。”

  “夫人。”轻羽眼神一亮,仰头瞧她,却意外发现,那双眸子浅淡,虽是不及姑爷万分之一的冰寒,却到底疏离,“夫人……”

  “轻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我原谅你了,这是真的,”苏林晚看她,“可我不敢再留你,这也是真的。”

  跪地的人抿了唇,眼眶都是红的。

  苏林晚瞧着那清泪淌下,终于伸了手替她抹了:“只是,我必得问你一句,你可是被人用毒所控?”

  倘若是毒,只怕席辞还没曾研究出来。

  轻羽咬牙,摇了摇头:“没有,是奴婢鬼迷心窍,以为……以为那人不会害夫人的。那时候恰逢奴婢的兄长偷偷找上奴婢,兄长嗜赌如命,多次要奴婢给他前,奴婢苦不堪言,拉扯中失手……失手杀了他……那人从未曾真面目见过我,他说可以替奴婢按下这桩人命,却要奴婢定时将主子的事情记在纸上送去点心铺上。”

  说到这里,轻羽却是自己苦笑了一声:“奴婢无知,只以为是一心爱慕主子的人,加上他确实并没有想要晓得其他的东西,是奴婢浅薄。”

  千算万算,没算到结果竟是这样。

  苏林晚兀自缓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是我没有关心你,没瞧出你的难处,只晓得日日拉你读话本子,你可怪我?”

  轻羽哪里会怪她?霎时眼泪更是决了堤一般:“主子眼睛本就不好,哪里是主子的错,是奴婢鼠目寸光,贪生怕死。”

  “中南很安全,我驱你离开,对他,便也无用了,他不会寻你。”苏林晚顿了顿,“再者说,国将不国,乱世之中,便是你当真失手杀了兄长,也无人会翻出来了。”

  “夫人!”

  “走吧,我会命人护送你,往南寻一处住下,好生过日子,你聪明,定不会叫恶婆婆欺负了。”说起这,苏林晚想起往日里读到话本里的婆媳纠葛,主仆三人总是一并感叹,时光真是残忍啊。

  这.一句,轻羽立时就记得几人的笑谈,面上复又灰了一层,只是,不过片刻,她便恭谨磕了个头:“谢夫人。”

  地上草席湿漉。

  苏林晚想伸手扶她起来,行到边上,终究折身出去。

  主仆缘尽,又何必温柔。

  走出大牢的时候,冬日的阳光照在了脸上,远远,有人近前。

  掌心温暖,是行迟的手。

  “见过了?”

  “嗯。”苏林晚抬头,“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是这般凉薄的人。”

  “留下,心中有结,终究不复往昔,徒生猜忌,做不了主仆同心。”男人牵着她走,“不如放她自由,天高海阔,留一份主仆情谊。”

  罢了一低头,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哭了?”

  “没有。”苏林晚摇头,发上的珠串缠了发,“只是有点心酸。”

  行迟笑了笑,伸手替她解了那珠钗:“京城赌坊所有的赌徒都记录在案,她兄长欠钱是真,借钱亦是真,只是,在借钱之前,已经被市井流氓打得吊了半口气,本就血气冲头,任谁推过去,也得死。”

  苏林晚怔住:“不是轻羽失手?”

  行迟站住:“只要不择手段,想控制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

  跟着他站住,苏林晚拧起眉心:“行迟,做了皇帝,免不得要把控人心。”

  “……嗯。”

  “我听说一个词语叫孤家寡人,在皇位上的人,到最后,终归寂寞,”苏林晚看住他,“是真的吗?”

  “身份变了,很多东西都会变。”行迟不能骗她,没有哪个帝王能单纯良善,好比此时他手里,也几经鲜血淋漓,小姑娘许是会难过吧?

  不想,一低头,却是见那粉衣的姑娘踮起脚来,轻轻抱了他,小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似是安抚:“你莫怕,有我在,不会叫你孤家寡人的。”

  手指落在她腰间,下一刻,便就收紧将人搂进怀中。

  行迟埋首在她颈畔:“好。”

  不远处,行风揣着折子又一次生生刹住了脚。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他如今立正向后转退出八丈远这三部曲进行得可算是顺溜,都不带迟疑的。

  相比较另一个人,可就差远了。

  苏林晚将准备开口,便就听得后边席辞大得震天的声音传来:“陛下!!微臣研究出解药了!陛下!!”

  行风扶额,甚至,这人从自己身边风一般划过还顺带又提了一道嗓子:“陛下!别抱了!十万火急啊!听微臣禀明后再抱不迟啊!!!”

  “……”行迟捏拳。

  苏林晚赶紧退开了,清了清嗓子。

  男人顺了气,为难道:“那我……”

  “去吧,十万火急嘛。”话虽如此,苏林晚离开的时候仍旧是对着席辞挥了挥拳头。

  后者眼鼻观心,正经得狠:“对不住了娘娘。”

  小人!

  就是来报仇的吧!

  苏林晚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