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壑进了青楼楚馆,却没有点姑娘,而是径直上了后院小亭里,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他不叫魏壑,鬼知道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游魂为什么要给他起名叫魏壑。

魏壑,为何,往事茫茫,前路茫茫。

他为何会在此,又为何而活?

亭中的人悠悠含笑:“醒了?”

魏壑面无表情地横剑而坐:“然后呢?”

亭中人叹了口气,说:“你要复仇,自然是要哄着叶君承带你回宫,等近了叶晗璋的身,趁其不备,下手斩杀。”

魏壑闭上眼睛,说:“叶晗璋的这个皇子,太蠢了,我看着心烦。”

亭中人说:“叶君承在娘胎里时,受了叶晗璋不少折磨,才会变成这副有些心智不全的模样。说起来,你们也算同仇敌忾。”

魏壑说:“我和他无话可说。”

亭中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又是何苦,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魏壑说:“我这些年听你说这些宽宏大量的话,听的也够多了。”

亭中人不再劝,只是默默拿出一柄长刀放在桌上:“此刀是你父亲的遗物,叶晗璋若死于此刀下,你能从此放下吗?”

魏壑拿起那把沉甸甸的刀,眼前往事恍惚,已看不清此生为何而活。

亭中人说:“叶君承还在巷口等你,看上去很是痴心。”

魏壑说:“那是你移魂之法的功劳,与我何关。”

他脾性耿直,演不了戏,做不得假,想要毫无破绽地靠近皇室中人,就干脆给自己施了移魂之法,取旁人魂魄灌注体内,才能把那一出假戏演的足够真切,连心思缜密的沈桐书和狡诈多疑的叶晗璋都骗了过去。

更骗得那年少的小皇子,为他痴痴至此。

魏壑看着小皇子那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心底一阵复杂的刺痛。

亭中人说:“回去吧,别让他太伤心。”

魏壑关上了窗户,说:“他喜欢等,就让他等着吧。”

魏壑进了青楼。

小皇子不敢靠近,就站在巷口眼巴巴地等啊等啊,等到夜幕落下,他还在等。

路过的客商见他有趣,逗弄着问:“小兄弟在这儿等谁呢?”

小皇子红着脸,小声说:“我……我……等我的……朋友……”

客商放声大笑:“还等什么呢,都这个点儿了,进了这条街的男人哪个不是温香软玉抱在怀,就等喝完酒,去美人闺房里快活了。”

小皇子想,魏壑也会这样吗?

他的夫君也会搂着别的美人,和其他的小美人们,在屋子里快……快活……

小皇子心里疼得厉害,他站在夜风里看着十里长街灯红酒绿的葳蕤光华,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这样等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

他的夫君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变成了另外的人,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过去的时光里,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他的心。

小皇子忍着疲惫,慢慢地往家走。

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夜色里使劲儿吆喝着,小皇子顺手买了一串,轻轻一口下去,糖壳太甜,山楂太酸,哪儿都不如魏壑给他做的好。

魏壑从遥远的蟠州买来了雪山里长大的山里红,又大又圆,没那么酸。

又从南荒运来了甜树枝熬糖,熬出的糖浆香甜适宜,挂出来的糖浆又甜又脆不腻人。

小皇子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小声地对自己说:“我如果回皇宫了,他自己一个人,又失忆了,该怎么办呢……”

小皇子擦擦眼泪,再次说服自己,默默地回到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把旧物全翻出来,试图唤起魏壑的记忆。

他边收拾边甜甜地笑着,好像只是看着这些旧物,就能看到他的夫君,温柔宠溺地把他捧在手心里的样子。

魏壑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从青楼里接回来一个姑娘,不轻不重地让人安排在厢房里住着。